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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他力竭般地抬眸看着柜台,索性松开了捂着胸口的左手。拿仅剩的最后一丝力气用双手十指撑地,靠着墙边跌跌撞撞地向前爬了起来。
十步,五步,二步,一步…
终于,男子跪爬在地向上抬起双臂,将那柜台用力扯了下来,倒在地上。
柜台里堆满的绷带草药顿时摔得满地都是,萧世离咧开嘴角,已经接近无神的眸子却连看都不看一眼。
他满是血迹的手指急切地扫净那堆药物,像是在撑着即将涣散的意识急切翻找着什么。
碎裂的草药粉末下,一个编得粗糙的手绳穆地露了出来。
“咳咳…”
他的喉咙里嘶哑着想要发出什么声音,传到耳边的却只有汹涌甜腥的血泡翻滚之音,便冷笑着死死握紧了那个如意结手绳。
是卑贱的黑色双层细绳。
不吉的线,不吉的缘。
可他的耳边,却还是有女孩在捂着通红的脸偷偷说。
我,我其实也编了一个来着…就是太丑了有点不太好意思给你,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就…
…
“…那它就是我的了。”
萧世离眼中的最后一抹温柔消失殆尽,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低语。
他紧握着掌心捂住胸口,彻底晕了过去。
——
宫狱的房壁上在滴答地落水,身披金鹤长袍的皇室女子在侍卫的围拢下缓缓踏下石梯,在一间安静得诡异的牢狱外停下了脚步。
“哦?本王还当是什么人,原来是娘娘来看本王了。”
黎钰半盘着腿,随意地靠在狱壁上,看着面前的女子。
“镇左王黎钰参见,息茗皇太后。”
第84章 非池中物
烛台上白烛点燃的火在牢狱内幽幽摆动,一直跟在身后的一名狱卒将狱门上的铁链打开; 躬身向风华未尽的太后行礼; 无声退去。
息茗施然走入狱中,她的脸色惨白得比台上的白烛还要毫无血色; 神采却是奕奕,将垂落的眉眼看向坦然相对的镇左王。
“哀家带了酒来。”
她身后的宫女随即小步上前; 将几罐红泥浸染过的酒罐放在雄武的王面前,“是殿下曾带来江都的上好的北都红酿; 棠仪公主临去北疆之前; 便偷偷存放在哀家这里了。
她那时说; ‘待到来年她与王上重回江都之时,定要邀满座宾客; 一同来尝尝这大婚之酒’。”
“哈哈…阿棠她倒还是一如既往地周全。”
镇左王大笑,抓起一罐北都红抬手揭了盖子; 仰脖倒下; 醇柔而烈的酒香顿时散满在整个阴冷的狱中。
息茗低头; 看着身负镣铐的王将那罐酒悉数饮尽; 未发一言。
“镇左王,可还尽兴?”她忽然问。
“哈哈哈…太后已经用心至此; 本王自然是要尽兴!”
黎钰站了起来,他靠在墙边森严地笑。男人右手单手五指紧握着那罐北都红的罐口,高举手臂平举在胸前,就像是要邀请对面雪鹤金袍的女人对饮一般。
他歪了头,因微醉而意味不明的眼睛里不如以往般森然; “息太后,多谢你的北都红。饮了这酒,本王便可一身坦然地去见阿棠了。
她孤身一人在火里等了本王那么多年,想必早已焦急了罢。”
“…王上,不恨息宰相么?”
息茗忽然低声说,“息茗明白,您并未谋逆。”
“太后问我恨不恨息诚?
可笑,本王当然恨。”
黎钰穆地松开五指,空了的酒罐顷刻间从他的指缝中坠下,重重摔落在两人之间的空地上。
北疆的王森然开口,“但我更恨的,是自己当年没能在初来江都时——
就亲手杀了他,还有你!”
酒罐的碎片在息茗的脚边无声颤抖着,尊贵的太后一时哑了声。
“成王败寇,如今这些已经毫无意义了。”黎钰侧过身看着窗外透出的光,冷声说道。
“养虎为患啊…”
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后,北疆的王低声自语,“息茗,你这曾经的傀儡皇后,早已非池中之鱼了。”
“息茗很感激王上之前的照顾。”
金袍的太后依旧是在温柔的笑,眼神悲哀又明亮,“镇左王,说出来您会信吗?哀家其实…一直都只是求一个自保罢了。”
“太后认为,我会信吗?”
黎钰也在低低地笑,“…别自欺欺人了,娘娘您其实很开心吧。”
息茗没有回答。她从袖中抽出了一张戴着三爪狼纹的密诏,转过身,就着狱中的烛火点燃了纸张。
晃动的火光映在两人各怀心事的脸上。黎钰神色默然地看着那张带有自己笔迹的诏书在空中缓缓化为飞灰,与烛光里的微尘一同悄然落地。
“本王之前没有想到,竟会是你。
也对,你一直都是这样,像个影子一般默默无闻地活在这个深宫之中…
息茗,也该是你。”
他看着女人似是漫不经心地垂眸,在指尖无声转动着一枚带有鹰纹的染血铜钱,低语道。
“江都在白盛死后收缴的铸币吗?娘娘贵为太后,竟还留着这种东西。”
“记得王上你刚来江都的那时候,哀家经常出入你的府中,去看被太傅教习经文的小陛下…”
息眉缓缓地说,她向上抛出那枚铜钱,看着它在空中翻滚着折射出曲折的光斑又落下,紧紧攥在手心。
就像是抓住了昔日旧时池中,浅亮月光下一尾涟漪的余韵。
“那个时候,真好啊…”
年轻的太后微笑了一下,再度沉默了。
黎钰不说话,只是打开了脚边的一罐北都红,兀自饮着。
“镇左王,你可曾见过白盛?”
她忽然开口问,语气竟有些茫然,“王,您曾经砍下了他的头颅,对么?
您能告诉我…那个时候,在江都城上的时候,他究竟是何模样?
因为哀家如今,真的已经忘记…他究竟长什么样子了。”
“忘记了,也没兴趣。”
黎钰淡淡开口,“息茗,来日往生路上,可有什么话要本王带与故人说?”
“我之后会亲自去与他说的。”
息茗突然用双手捂住脸,放声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哀家,会亲自和叛贼白盛说的!”
镇左王忽然冷笑了一声,将剩余的残酒倾数洒在地上。
“本王替白盛将军不值,替卞唐死去的将士百姓不值。
哈哈…妇人之仇,当真可笑。
我收回刚才所言。息太后,难怪息诚可以随意操控您为他所用。
娘娘您奋力半生,终是条被囚于见底池中的鱼儿罢了!”
他说着,抬脚踢碎了周围所有的烈酒。
清澈的酒液顿时泼满在了狭小的牢房中,息茗忽然惨白着脸色愣住了。她低头看着溅落在裙摆上的酒液,呆呆地向后倒退一步,看着镇左王面无表情地拿起那根白烛。
“你…”
她随即反应过来,语气不稳地说道,“镇左王,你…”
“逆反之罪,罪无可恕。”
黎钰低垂着眼睛,看着烛中的蜡油缓缓滴至酒中,冷声道,“息诚一心想让本王死,本王便成全他。
顺便…再送一份大礼给你们!”
“镇左王万万不可!”息茗急道,“大理寺尚未审理此事,黎钰你…”
“北凉王身死,北疆将大乱。”
威严的男人松开了手,眸中是肃杀如北疆千年不化冻雪般的漠然与杀意,“卞唐江都绝后了,现在明白你究竟都做了什么吗?
息茗太后!”
下一刻,疯狂肆虐的火焰带着滚滚气浪向上而起,瞬间掀翻了骤然醒悟过来的金袍太后。
息茗被带出的气浪推至狱外,她顾不得一旁连忙上前搀扶的宫女狱卒们,手指着已被火焰彻底吞没的牢房拼命大喊。
“救他,你们快救他!北凉无主,新皇尚且未立,黎钰他现在还不能死…
你们快救他啊!”
对了,鸿王…!
她连忙抓起身边一个吓得小腿哆嗦发软的宫女,惨白着脸色大吼道,“来人啊,传哀家的令…
给我叫李攸卿来——!”
作者:emmm昨天晚上吃瓜吃的脑子短路了,今天就先更这点,致歉1551
第85章 宫墙相隔
那场大火,一直从昏昏午后烧到了天幕渐暗。
繁星再度亮起; 思齐宫中脚步声嘈嘈。
手提水桶盆罐的宫女太监们在宫街与各殿走廊上吆喝着急急飞奔; 黎九沉默地曲着膝盖,呆坐在寝殿内与围墙交拢的角落阴影中; 死死捂着耳朵。
夜色浓郁的九公主府中,没有一个人。
那些侍卫们把她锁进公主府之后; 便挂上了沉重的铁锁,毫无尊重地嘲笑着离去。
“什么明烈凛然的九公主?不过是个被养得娇纵顽劣的疯丫头罢了; 又能懂什么朝政!
就让她永远都困死在这府里发霉死去算了!”
夜幕下她低头背对着被木板牢牢封住的大门; 睁着眸子站立在原地; 一动未动。
——
刚开始时,黎九还隐隐听到流月哭叫着拍打房门的声音。可后来那声音也逐渐消失; 约摸是很快便被巡守的侍卫拖走,不知罚至哪里去了。
她没有试图开口挽留; 如今的她已经不想再去回应任何人了。
那柄泛着冷光的匕首狼吻此刻就被自己直直扔在外面的枯草地上; 匕首的刀刃深深没入了泥土之中; 孑然独立在凄冷月光下。
“来人啊; 走水了——”
“…你们几个快来帮忙,不易宫牢狱走水; 如今就要烧到正殿了!”
黎九靠在墙边,眸色空洞地听着墙外喧嚣嘈杂的呼喝声,仿佛失去表情的脸上依旧毫无波动。
她…都做了什么?
已经记不起来了。女孩拿手指抚摸着身边的墙壁,下意识地微微划动着。
如同隔世的黑暗里,她听见了火燃起的声音; 木柴燃起的噼啪声与火焰在她的眼前来回晃动着,吱呀作响。
黎九死死睁着眼,仿佛又看见自己在篝火围绕中跳舞。
北疆冻雪之上的昏黑夜空,饮酒高歌的少女,还有身边喝彩击掌的北凉军士们。
笛琴振动的余音夜空下在悠悠地响,她扔了酒杯扭过头,冲着那个人扬起脸笑。
那个人…那个人是谁,她究竟都做了什么?
为什么自己那时明明在笑,她的眼底与心里…却会如此悲伤?
女孩不自觉地在铺了朱砂的墙上那指尖划着什么,空洞的眸子里满是茫然。
“…是公子让我来的。”
仿佛是有人在她的耳边低声吐气,语气幽明如鬼,“你听,钟响了…
马上就有人要死去。”
大火又烧起来了。她食指在墙上缓慢移动着,想道。
“来人啊,要死人了,快来人啊——
狱里顶不住了!”院墙外依旧有人在敲着钟锣大喊,撕心裂肺。
忽然,黎九抬起右手五指,摸索着死死掩住脸,浑身颤抖如秋叶。
她想起来了,是小八。
她曾经害死了小八。
因为那个人,她害死自己已经疯了的兄长小八!
而现在…她又要害死谁了?
黎九右手腕上系着的红绳穆地从袖中落下。那手绳从少女白皙的手腕上悄然坠地,像是毒蛇缓缓吐出的噬命信子。
墙外的悲号之中,她将头抵在手腕上,麻木地闭上眼睛。
无声无息的黑暗之中,高挺的男子从殿门处一步一步走来,站在女子面前扬起嘴角。
黎九抬起头,她肩头用来束发的玄色金纹发带悄然滑落,三千青丝倾泻而下。
“小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