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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转过头去，冷然的目光投向那个说着嘲讽话语的女人。
女人后面的话卡在了半道。
大约是觉得被一个眼神吓到有些丢脸，女人僵着脸色又瞪回去。
“看什么看，我又没说错，也不知道洛夕萤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说不定又是准备让你背黑锅呢。”
“你不会真的以为她真是什么喜欢提携新人的好前辈吧，她什么货色，圈里什么人不知道，洛家也不过就把她当个玩物而已。”
“没那个公主命，还一身的公主病，还真以为洛家把她当回事啊，早晚有一天被男人玩腻了就丢到一边去了。”
旁边的同伴一听开头就知道女人又要冲动，当即脸色一变就想去阻止她。
然而女人一张嘴快比跑马，噼里啪啦一大段话砸下来，连音量也忘了去控制。
她的同伴脸色煞白。
现场霎时间一片死寂。
这次的剧组不似上次沈导的剧，大多都是在圈里混过几年的老人，自然对圈内消息更灵通一些。
在这些人里，不喜欢洛夕萤的人不在少数，嫉妒有之，鄙视有之。
但不管他们心里怎么想，大多也知道当着面不能随便将挤兑的话说出口。
就算是私生女，洛家也不是他们可以高攀的。
当然，任何地方都不乏“勇士”。
女人说着又用力哼了一声：“而且上次她不是已经这么坑过你了，你怎么还这么天真，好心没好报！”
穆倾寒眉头微蹙，一边反手关上房门，一边转头看向旁边的林导。
“这位是谁？”穆倾寒问道。
“女三号。”林导说着压低了声音，“以前跟夕萤一块演过戏，她本来是有希望当女主的，结果是夕萤拿了最佳主演的奖。”
林导说得委婉，但也足够旁人了解事情的原委。
这位女三号小姐跟洛夕萤有些私人恩怨。
无非是觉得洛夕萤抢了自己的角色，也截胡了本来属于自己的奖项。
她在圈内出道比洛夕萤还早，穆倾寒看了看她的脸也觉得有些眼熟，应该是有些资历了。
林导对她的态度还算客气，能让一个女三号在剧组这么放肆，大概背后也多少有些势力。
不过这位女三号在圈里混了这么多年也没大火，还被洛夕萤死死压在头上，显然也不仅仅只是资源的问题而已。
这张嘴，也太不会挑时候了。
也太会酸了。
穆倾寒眉间稍稍舒缓，透出几分了然。
“我记得女三号出场没有那么早吧。”穆倾寒又问道。
“是啊。”林导有些不解地点了点头，“按照计划，是要等几天才有她的戏份。”
女三号小姐忍不住插话道：“我提前来熟悉一下环境，入一下戏，我可不像某些大小姐，靠着背景就能到处横着走。”
“但你爬不上去，肯定不止是因为你不是大小姐。”穆倾寒顿了顿，淡然地转头看向导演，问道，“在开拍前再找个女三号应该不难吧？”
林导愣了愣，一时没能答话。
女三号先一步反应过来，脸色一变，就带上几分怒意：“凭什么？”
“你也不过就是个女二号而已，也敢让导演换人？”女三号冷笑了一声，“现在的新人真是越来越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凭我是这部剧的赞助人。”穆倾寒冷然道，“我不高兴就可以随时撤资，换掉个不合适的演员有什么问题。”
赞助人——
换句话说，就是这部剧的金主了。
别说换掉一个女三号，就算把整组演员都换光了，旁人也说不得她什么。
女三号呼吸一滞，话头也被堵了回去。
她脸上终于显出些惊慌来，只能勉力维持着镇定。
慌乱之余，她第一反应就是转头看向林导。
她一向有些口无遮拦，之前导演也从没跟她计较过。
自然是因为她背后的人有些背景，至少不是林导可以轻易招惹的人。
但剧组里也不是没有能跟她计较的人。
若是没人开口，林导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这件事过去了。
至于洛夕萤醒来之后听到这些流言会不会发火针对女三号，那就跟她没什么关系了。
可现在既然穆倾寒开了口，林导也只能硬着头皮应下。
虽然嘴上说着是赞助人，但林导也清楚了这位大小姐的真实身份。
别说女三号了，就算他们整个剧组都加到一块，也不够这位大小姐一只手捏的。
林导尴尬地笑了一下，移开了视线，朝旁边的工作人员招了招手。
“去联系一下季心雨，上次来试镜的那个，让她准备一下女三号的试镜。”
这一句话就宣判了女三号的死刑。
她顿时脸色煞白，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
旁边的同伴连忙扶住了她，却又不敢太明显，跟着又往后退了一步，一边小声地抱怨着。
“我早就说了吧，让你小声点。”
但这时候再劝也已经于事无补了。
大约是看女三号这么一副晴天霹雳的模样太可怜，林导轻咳了一声，意思性地劝了一句。
“早点回去休息吧，下次还有机会。”林导顿了顿，又小声提醒了一句，“也该知道什么叫谨言慎行了。”
穆倾寒抬了抬眼皮，视线从女三号脸上移开，扫向周围的人，语气淡淡：“没有下次。”
再平静的语气也掩盖不住隐晦的怒意。
围观的人已经不剩下几个，有些在女三号吵嚷的时候就已经离开，免得被波及。
剩下一些都是想要看热闹的，到了此刻看着这个他们本以为平平无奇的新人，不由心下一颤。
之前谁也不知道穆倾寒家里有什么背景，只把她当做一个运气有天分的新人。
显然她自己也并不想主动暴露身份，但是这一次却是为了洛夕萤破了戒。
没想到穆倾寒跟洛夕萤关系这么好。
不少人在心底这么想着。
但感慨归感慨，这些看热闹的人见已经无热闹可看，又不敢去触这位新鲜出炉的大小姐的霉头。
彼此对视一眼，他们纷纷静默无言地退开，只等着到无人的地方再传播这个惊天八卦。
眨眼之间，原本聚成一团的人群就散了干净。
穆倾寒抬头扫了一眼，叫了一声：“管钦瑜。”
来得最晚走在最后的管钦瑜停住了脚步，半晌才做足了心理准备，尴尬地转回了头。
“这、这不是穆大小姐吗。”管钦瑜堆起满脸的假笑，“有事吗？”
“跟我来一趟。”穆倾寒朝管钦瑜勾了勾手指，“有事问你。”
管钦瑜有些不情愿，却也不敢反抗，只能默默低头跟了上去。
……
管钦瑜前一晚收拾东西收拾得太久，早上一觉睡死，没爬得起来。
等到她听到门外骚乱的动静，再爬起来开门看情况的时候，昏迷的洛夕萤已经被满脸担忧急切的穆倾寒抱走了。
好不容易跟工作人员打听清楚了情况，管钦瑜便匆匆赶了过去。
一到了现场，她就先听到女三号那肆无忌惮的嘲讽话语。
管钦瑜差点冲过去抽她几巴掌。
作为洛夕萤最得力的狗腿子，她肩上的一大重任就是维护洛夕萤的名誉。
听别人趁着洛夕萤昏迷的时间大放厥词，管钦瑜恨不得一口咬死她。
但是周围的人群挡住了她前进的步伐，她便也只能愤愤地站在人群外面，试图用眼神杀死那个女三号。
那时候穆倾寒注意到了人群外面的管钦瑜。
倒不算是什么稀奇的事。
管钦瑜的反应十分符合她的人设。
但真正让穆倾寒在意的却是管钦瑜后来的反应——
在那个女三号说到上一次洛夕萤用了同样的手段排挤穆倾寒的时候，管钦瑜脸色变了一下。
不再是一开始全然的愤怒不爽，还有几分犹疑和意外，神情也恍惚了一瞬。
像是想到了什么。
或许是心虚。
穆倾寒本不该那么在意这种细微的地方，但是直觉让她选择叫住了管钦瑜。
两人在餐厅的一角坐了下来，这边距离医务室不远，有什么情况也能第一时间听到消息。
穆倾寒开口便问道：“当初你为什么非要说我是推了洛夕萤？”
管钦瑜的表情凝固了，没想到一上来就是这样的大招。
要说她面对穆倾寒最心虚的部分，无异于对方翻旧账了。
半年以前，她面对穆倾寒的时候，还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嚣张程度未必比刚刚那位可怜的女三号小姐低多少。
那时候她又怎么料到她还有在穆倾寒面前低头的一天呢。
——这个低头主要是心虚。
“这不是、不是我、我脑子进水了吗。”管钦瑜结结巴巴地找理由，“穆大小姐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我这种没脑子的人计较，我、我现在已经金盆洗手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保证以后不会再出现同样的事了……”
穆倾寒按了按眉心，打断了管钦瑜的废话：“洛夕萤指使你的？”
管钦瑜的话卡在了喉咙里，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一样，她张大了嘴呆愣了片刻，随即反应过来，连连摆手。
“不、不不是！不关夕萤的事，都是我当时看你不顺眼，这不是人太无聊了就想找存在感吗，绝对不是夕萤的错！你千万不要误会！她那么喜欢你，怎么可能针对你呢！”
管钦瑜拼命想要撇清洛夕萤和那件事的关系，滑稽又让人有些感慨。
穆倾寒有些忍俊不禁，正想再戏弄一番，她又听到了管钦瑜的最后一句话。
那句话一入耳，她便顿住，像是一道惊雷在耳边炸开。
“……是啊。”穆倾寒慢慢接上了话，指尖绕着发尾，目光落在桌角上，喃喃自语道，“那么‘喜欢’我，为什么还要针对我呢？”
这件事从一开始就不合常理。
甚至比洛夕萤后来反复的态度还不合理。
管钦瑜愣了一下，悬在半空的手好一会儿才慢慢收了回去。
她好像有点明白穆倾寒的意思了。
穆倾寒并不是准备来跟她算旧账的，而是来对峙那些“不合常理”的部分。
这也是管钦瑜曾经为之困惑的部分。
但是她的脑子一向不太装得下这些东西。
只要确定她跟着的那个人仍然是洛夕萤，其他微妙变化的真相如何，她也不会特别去深究。
“她一开始并没有太注意你。”管钦瑜想了想，慢慢说道，“就是听到你的名字之后，她好像有点吃惊，也有点意外，还跟我要了演员名单，看了好几遍你的名字。”
“她那时候就认识我。”穆倾寒用肯定的语气判断道。
“反正我跟着她之后就没听她说过你的名字。”管钦瑜说道，“而且她好像不知道你长什么样子——或许可能是以前见过你吧，她看了好久才认出来。”
“那她一开始为什么那么讨厌我？”穆倾寒接着问道。
讨厌到要抢她的角色、陷害她故意推她下水。
做到这种程度的针对，若真是不谙世事毫无经验的新人，根本没有丝毫还手之力。
再说得严重一点，被洛夕萤这位圈内“大小姐”如此针对，新人说不准就摔死在开头了。
这样刻意的针对，若说毫无缘由，穆倾寒也是不相信的。
管钦瑜无意识地摇了摇头，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她不太清楚洛夕萤前后态度转化的原因，但是对前后两种态度分别的理由倒也不是一无所知。
后一者不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