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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郎-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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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事,桓瓖的下场自然是极惨,被桓鉴狠揍一顿是免不了的,而后还被关了起来。但当他还想再强压桓瓖定亲的时候,桓瓖趁人不备,又跑了。如此三番之后,桓鉴怕了。
  桓瓖到底是他的儿子,从小宠到大,总不能把他打死。所以此事闹过之后,夫妇二人都软了下来,有两三年不敢重提。
  如今,桓瓖已经满十八岁,且也在朝中有了官职,桓鉴重燃希翼,又开始为他问起了亲事。
  桓瓖知晓之后,甚为恼火,再度与桓鉴大吵一通。
  他如今是殿中中郎,也有爵位,到底要顾及些面子,自然不会像从前那样一走了之。但如今闹得正僵,他便是放假也不会回家。桓肃和桓鉴乃是同路,去那边与回家无异,所以,桓瓖只能退而求其次,来淮阴侯府。
  “怎霓生也在?”桓瓖看了看我,问道。
  他的目光里满是揶揄,我视而不见,一本正经道:“我奉长公主之命,过府来服侍表公子。”
  说着,我却又不禁瞥了瞥沈冲,他神色如常,似乎对桓瓖的暧昧神色全无所觉。
  幸好桓瓖没有纠缠,转而道:“听说今日元初去赴任了?”
  我说:“正是。”
  “你不去送他么?”
  我说:“长公主让我一早过来,且府中也有车仗,不必我送。”
  桓瓖又露出那欠打的暧昧微笑。
  “如此。”他说罢,不再理我,转而对沈冲道,“听说城阳王又给你赐了茶,不请我饮些?”
  沈冲无奈:“你就是为了这茶来看我?”
  桓瓖道:“你过得似僧人一般,也无别的物什好让我惦记。”
  沈冲笑了笑,让仆人去唤惠风烹茶,与桓瓖往书房而去。
  我唯恐桓瓖跟沈冲说些不三不四的话,也跟着去。到了书房了,我洗了手,服侍在沈冲身旁,顺便监视桓瓖。
  但他似乎当真是来喝茶的。与沈冲聊了聊近来一些共同友人的闲事,又说了说朝中之事,还一贯的吊儿郎当插科打诨。不过,他并没有如我担心的那样给我添乱。
  心底松一口气,我望望外面的天色,希望桓瓖快点走开,不要打扰我与沈冲花前月下。
  沈冲毕竟精力不似康健时充沛,先前又摆弄了花草,与桓瓖聊了一阵,又用了些小食,已有了些困倦之色。我这般尽职尽责的侍婢,自不会放过机会,对沈冲道:“表公子该歇息了。”
  桓瓖讶然,道:“还未到午时,怎就要去歇息?”
  我说:“表公子身体还未痊愈,自与常人不同,养伤最忌劳累,按时作息方可康健。”
  沈冲莞尔:“你是不知晓她多厉害,我卧病之时,万事都须得听她的,一点怠慢都不可。上月她离开许久,我反而有些不习惯。”
  “表公子哪里话,我既来照顾表公子,自当尽职……”我嗫嚅着,心里却甚是受用,美滋滋。
  “是么。”桓瓖看了看我,亦一笑,无所置评。
  在我的安排下,沈冲顺从地歇息去了。
  我照顾他更衣服药,在榻上躺下,替他捂好褥子。
  沈冲看着我,眉间舒展。
  “霓生,”他说,“我有时甚羡慕元初。”
  我讶然:“为何?”
  “有你在身旁,他必是每日过得欢快。”沈冲说着,唇角微微弯了弯,“比从前好多了。”
  从前?我诧异不已:“表公子说的从前是何时?”
  “自是三年以前。”沈冲道,“他还未曾得那场大病,你也未曾到桓府之时。”
  我心中一动,这话倒是第一次有人跟我提起,登时好奇起来。
  “我不知公子三年前是什么样。”我说。
  “脾气执拗,任性。”沈冲道。
  我不禁笑了笑:“如此说来,却与现在无异。”
  沈冲摇头:“差得远。”说着,他苦笑,“元初自幼成名,如他这般孩童时便可出口成章的人,必是早熟。加上他名声在外又出身高贵,同龄人大多对他敬而远之,玩不到一处。而家中对远处寄予厚望,一边课业繁重,一边又无度溺爱,予索予取,将元初的脾气惯得很是乖戾,稍有不如意便要生气。这在外人眼中看来,自是天生傲骨的性情中人。而他身边之人则无不小心翼翼,唯恐何时疏忽又惹他恼怒。”他看看我,道,“你或许觉得他到圣前请战乃是任性,但这在从前,不过稀松平常。当年袁氏当权,他曾因一言不合当面顶撞袁太后,累得太后与长公主全家到袁太后面前请求恕罪。”
  我惊诧不已。现在的公子虽然在我眼中也是个被惯坏的人,但在人前,他知情识礼,并非做事不计后果之人。
  “此事当真?”我疑惑地问。
  “自是当真。”
  我说:“公子不曾与我说过。”
  “他提来做甚。”沈冲道,“此事已经过去多年,且乃当年屈辱,故而谁也不再说起。”说着,他莞尔,目光深远,“元初一向甚为孤独。当年他虽也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却甚少有开心之时,我虽是少有能与他说上话的人,却很少见他笑。”
  我说:“公子现在也不太爱笑。”
  “比从前好多了。”沈冲道,“你可见过他乱发脾气?”
  当然有。我不禁想起去淮南之前的那天夜里,公子无缘无故跟我生气的样子。我至今不明白,不过是我跟着长公主去了一趟东宫没有告诉他,有什么值得生气的?
  沈冲继续道:“他性情也比从前开朗多了,遇事能为他人考虑,这在从前乃是不可想象。”
  这倒是确实。至少公子待我不错,故而我虽然心怀鬼胎,但也会真心实意地为公子打算。
  “这未必是因为我。”我说,“公子当年生病之时,过得甚是折磨。或是经历了这般大劫才有了顿悟,因此改了性情。”
  “他能撑过那劫难,不也是因为你?”
  我想了想,也对。
  “这许多事,若非表公子告知,我几乎不知晓。”我不好意思地说。
  沈冲淡淡一笑。
  “故而我羡慕元初。”他说,“他可有你陪伴,乃是幸事。”
  那目光深深,却又似意蕴深远。
  我望着他,怔了怔,只觉耳根微微发热。
  沈冲看着我,忽而道:“霓生,我父亲想将你要过来。”
  我说:“我知晓,不过主公和长公主……”
  “你想过来么?”
  我一愣,看着沈冲。
  他也看着我,目光平和。
  心无来由地狂跳,好像一个新手骑在狂奔的马上。
  “我……”我张了张口,却发现这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过了会,我嗫嚅道,“就算我想,主公和长公主恐怕不愿。”
  “与他们无关,只要你愿,我自有办法。”沈冲道,“霓生,你愿过来么?”
  我哑然。
  如果在从前,我会婉拒,因为只有在桓府,我才能大把挣钱。但现在,我地契在手,新近又从长公主身上狠狠挣了一笔,足够我将来过上无忧无虑的日子。既然如此,我大可答应下来,毫无负担地来到沈冲身边,在我离开雒阳之前,完成那暗搓搓的小心愿……
  但话要出口时,我却在想别的事。
  比如,公子知道了会如何?
  他连我没有跟他交代清楚去东宫的事都会生气,要是知道我竟离开他来沈冲身旁,就算我装得身不由己,他恐怕也要大怒……不过我迟早要走,就算他会发大脾气,那也是早晚的事,我再过意不去也是无法。
  当然,我不能离开桓府,乃是还有一个重要的理由。
  那便是我已经给长公主设好了套,若无意外,不久便可放奴。若来到淮阴侯府,则免不了再生一番枝节。
  可是,这是沈冲开口让我过来。
  此情此景,我曾经做过好几次梦,他方才这么说的时候,我几乎想打一打脸,看自己是不是还在做梦。
  沈冲注视着我,在等我的回答,目光诚挚。
  我嗫嚅道:“表公子,我……”
  “不愿?”沈冲看着我,神色喜怒不辨。
  我小声道:“也不是不愿,只是我在桓府中还有些事。”
  “哦?”沈冲道,“何事?”
  “嗯……一些私事。”我含混地答道。
  “那便不是不愿。”沈冲莞尔,“待你将那些私事了了,便可过来么?”
  待我那些私事了了,我们就再也见不到了。我心想。
  如果换了别人,我会点头说是,可面对这沈冲,我并不想这样骗他。
  “表公子若想要我来侍奉,告知一声,我定然会过来。”我说。心里盘算着,反正这些日子还要住在淮阴侯府,也与过来无异,并不妨碍我在离开之前好好跟沈冲相处……
  沈冲目光温和,没有多言。
  “如此,一言为定。”他说,“霓生,我说过,你若有何难处,皆可告知我,你日后亦要记住。”
  我看他一副磊落之态,反而自己有些戚戚然,生出些从良山贼思及过往坑害好人时的愧疚来。
  “嗯,”我不太自然地答道,“多谢表公子。”
  “你必也累了,去歇息吧。”他淡淡一笑,说道。
  那声音温和,一如既往。心底如同春风拂过,所有的不安瞬间平息下来。
  “那我去了。”我向他一礼,再掖了掖褥子,告退出去。


第74章 桓瓖
  走出房门的时候; 我望着朗朗晴空; 心中长叹。
  我虽时常行为不端,但以方才之事可见,我仍然是个品性纯良的人; 诚恳担当,见色不忘义; 简直是君子品格。祖父若知晓; 应该能够含笑九泉了……
  但想到沈冲方才问我愿不愿来沈府时的模样; 我仍然感到颇为遗憾。
  他那般迷人地看着我,四舍五入便是求婚了。现在想起来; 我的心还在砰砰跳。
  如果我已经是自由身,会不会一口答应?
  我觉得我定然会。
  说到底,我还是不敢为了心头好去冒一点点险。
  云霓生啊云霓生……我对我自己很是恨铁不成钢。你真是个有贼心无贼胆的人……
  正胡思乱想着; 没走两步; 忽然,前面蹿出一个人来; 将我吓一跳。
  看去,却见是桓瓖。
  心里长叹; 此人果真阴魂不散。
  “公子还在府中?”我明知故问。
  “不可么?”桓瓖不紧不慢道; “我来找人。”
  我说:“找谁?”
  “找你。”
  我:“……”
  “公子找我做甚。”我说着,不理他,改道向另一边。
  “你知道我找你做甚。”桓瓖走快几步; 挡在我面前; “我问你的事; 可有眉目了?”
  “无。”我说着,正要走开,桓瓖又将我挡住。
  “那便说说有的。”
  我瞅着他:“比如?”
  “比如,元初当上通直散骑侍郎之事。”桓瓖看着我,“我上回便觉得奇怪,元初怎会突然去了我舅父的宴上,原来是为此事。”
  我不以为然:“那是公子之意,我不过随从,无以左右。”
  桓瓖一笑:“元初虽有才学,却非钻营之人,以他脾性,想不出那般途径。故而必是你给他出的主意。”
  我不置可否,道:“公子让开。”
  “不让。”桓瓖忽而眼神暧昧,示意我看看身后,“霓生,你若再与我站在此处,只怕很快便要变成我的人了。”
  我一愣,转头,忽而见几个仆婢在不远处朝这边张望,探头探脑。
  纨绔。我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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