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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郎-第2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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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军,”我说,“这赋……”
  陆濛烦躁地骂了一声,斥道:“这般时节,谁人还有心思看赋!”
  “将军此言差矣。”我咳了两声,道,“正是这般时节,才更当激昂奋发之志。将军文采当世无双,大王看了之后,必为将军振奋,对营救将军家人及东安乡侯亦有好处。”
  陆濛脚步停住,踌躇地看了看我,片刻,终于颔首。
  “言之有理。”他说着,便要回议事堂,我将他拦住。
  “将军。”我说,“大王治军严明,既令将军赴任用事,便不容耽搁。将军若回去献赋,只恐闲人嘴碎,说将军谄媚。不若让下官替将军去献,可显将军高风亮节,清白无争。”
  陆濛想了想,叹口气:“也是。”说罢,他对我吩咐道,“你即刻将这赋献去,便说这是我彻夜未眠,为大王所作。”
  我应下,道:“将军放心。”说罢,我捧着绢书,再往议事堂而去。
  到了堂上,只见这里除了豫章王和身边侍从,已经没有了别人。豫章王的腰上刚刚系上宝剑,许是要到别处去巡视,大步流星地走出来。
  我捧着绢书迎面走过去,在他身前一礼:“奉舟将军主簿陈志,奉将军之命,向大王献赋。”
  “赋?”豫章王的声音似全无兴致,道,“退下,日后再看。”
  说罢,他继续前行。我看着他从近前经过,知道机会来了,突然从那卷绢书中拔出尺素,如猿猴攀树,一个暴起勒住豫章王的脖子。
  “莫动!”我将尺素贴在他的喉咙上,朝周围才惊起拔刀的卫士喝道,“将刀放下!”
  豫章王尚算得冷静,仰着脖子,没有动。
  “陈志!”有人喝道,“你要做甚?”
  我不废话,道:“尔等退出堂外,否则莫怪我手下无情!”说罢,我在豫章王耳边道,“大王最好让他们听话,莫打扰你我叙旧。”
  说这些话的时候,我用的是真声。
  豫章王显然听出来了,面色骤然一变。


第281章 天子(上)
  “王缄,你领众人退出堂外。”豫章王开口道; “把守堂前; 不得让任何人入内。”
  那为首的侍卫手里握着刀; 犹疑不定:“大王……”
  “不可违命。”他说; “堂上之事,也不可教人知晓,去吧。”
  王缄神色复杂,只得应下; 领着一众侍卫退了出去。
  我看着他们身影在堂前远去,心想这豫章王倒是沉得住气; 明明是为人所迫; 方才这番命令却仿佛他才是主谋。
  “他们都退下了,你可放手。”豫章王对我道。
  我笑笑,突然捏着他的嘴,将一颗小丸塞进去。而后,将手放开。
  豫章王急忙往地上呕吐; 我劝道:“大王还是莫费劲了; 这药入口即溶,其毒顷刻侵入血肉; 大王将黄胆水吐完也没用。”
  豫章王抬起头,面色铁青,一下拔出剑来。
  我叹口气:“大王,这毒午夜才会发作,大王若将我杀了; 便无人可为大王解毒,岂非可惜?”
  豫章王道:“你招摇撞骗成性,莫以为孤会信你。”
  我颇为镇定:“大王不信,大可试试。”
  豫章王没答话,盯着我,片刻,神色恢复如常。他收剑回鞘,竟径自在榻上坐了下来。
  “你这易容之术,比三年前更真了几分。”豫章王道,“孤得知元初来了扬州之时,便想你会不会也在,果不其然。”
  我笑笑:“大王实过奖。我为何来此,大王定然也知晓了。”
  “无非是为了扬州。”豫章王道,“元初手中有了县主,你手中有孤,藉此要挟孤退兵,自不在话下。”
  “大王睿智。”我说。
  豫章王没有接着说下去,看着我,忽而叹口气:“当年逼退秦王之后,孤便闻得你暴毙,尝痛心疾首,叹天不容人。”
  我也叹气:“大王有心。”
  “你助孤与秦王交锋之时,孤便已有了爱惜之心,打算亲自到桓府为你赎身,并以万金为聘,邀你到豫章国安享荣华。”他继续道,“后来闻知你死讯,孤亦疑其中有诈,曾派人四处查访,可惜一无所获。”
  “麻烦大王了。”我附和道。
  “早知如此,孤就该派人盯着元初。”豫章王目光意味深长,“只不曾想,三年之后,他竟与秦王结盟,你亦助他为祸扬州。”
  “话不可这么说。”我说,“元初与秦王结盟,乃是为了共护圣驾。今日我来此,也是为了告知大王,圣上就在凉州,元初来收复扬州,乃是奉了圣命。大王忠君爱国,世人无不称颂,还请大王止兵休战,共扶社稷。”
  “圣上?”豫章王道,“自先帝驾崩,东平王与淮阴侯在雒阳长安各尊一帝,你说的不知是何方圣上。”
  “以祖制圣训,自是行至尊之礼,手握国玺大宝者,方为真龙。”我说。
  “挟天子而令诸侯,秦王好手段。”豫章王道,“只不知这是他的计议还是元初的。”说着,他盯着我,“或许是你的。”
  此事本瞒不过明眼人,豫章王能一语点破并不稀奇。不过他对我如此高看,着实让我受宠若惊。
  “大王抬举了。”我说,“大王既知晓圣驾在凉州之事属实,更当归附才是,待平定天下之后,大王定比肩伊尹周公,名垂青史。”
  “哦?”豫章王淡笑,“孤是伊尹周公,秦王又是何人?”
  我说:“秦王一向称大王兄长,从前如此,将来亦然。”
  “就算孤愿意,你以为便可保住扬州?”他不紧不慢,“此番征扬州的大军,除了豫章国,还有许纬麾下两万人。无论你撤兵或是杀了孤,扬州一样会落入许纬手中,到那时,你和元初以及陆氏,仍一个也逃不掉。”
  他这架势竟是反威胁起我来。
  我说:“如此,大王有何高见?”
  “你身怀奇术,何必屈居人下。”他说,“孤知你一心要重振云氏门望,你只要到豫章国辅佐,孤便以重臣之礼相待,财帛爵位更不在话下,重振云氏又有何难。”
  我心想,这豫章王倒是想得开。他当下命还捏在我手上,竟还想着将我收过去,且开价也不比秦王低。我若真想干一番大事业,倒也可考虑,只是他们都错估了我想要的东西。
  “谢大王恩典。”我叹口气,“只是元初乃执拗之人,只尊圣上。我自幼受妇道教诲,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总不好离弃夫君。大王这好意,我便值得辜负了。”
  豫章王的目光定了定。
  “你与元初之事,孤亦有耳闻。”他说,“元初当世人杰,胸怀天下,乃万民之幸。你方才说,圣上在凉州?”
  我说:“正是。”
  豫章王莞尔:“既如此,孤归附天子,便与元初是一家人,何悖之有。孤拿下扬州之后,天子便有了江南,岂非比那孤悬辽东的秦王更为有利?你到豫章国来,既可安享荣华,又不与元初违逆,岂非两全?圣上慧眼如炬,当有明断。”
  空口许诺果然这些贵人们常见的本事,总妄想着靠嘴皮子便占尽便宜。这话是明着教我和公子绑架天子,真照他说的,此番他不但得了扬州,还可得天子来挟天下诸侯,当真是划算的买卖。
  不过他肯心平气和坐下来跟我扯这些闲话,可见我那毒药的威胁奏效了。
  我先前为对付豫章王而设下的所有计议,方向不过两个。
  其一,为上策。公子拿住宁寿县主和陆班,我拿住豫章王,逼他退兵以保扬州。
  其二,为下策。那些手段都不奏效,扬州保不住,则至少保住我和公子全身而退。
  在陈志说出了豫章王这各路兵马来头的那一刻,我就明白,下策更为保险。如豫章王所言所言,这里面有一半人马来自反叛的浔阳营,就算我搞出更大的乱子,再减半,只有一万人,扬州那点可怜的守军也扛不了多久。陆融得了我的报信,必然会使尽全力将伏波营调回,但远水不救近渴,一旦扬州城破,里面的人谁也保不住。
  幸好这扬州何去何从,于我而言并非天大的要紧,真正要紧的,是在这大军压城之下保住公子的性命。故而豫章王开这个口,倒是中了我的下怀,扬州既然保不住,那不如为后路好好讨价还价一番。
  “大王当真睿智。”我笑道,“有大王这话,我便放心了。。”
  正待说着,这时,侍卫在外面道:“大王!船首有消息来报!”
  他犹疑地不敢进来,只将话喊得大声。
  豫章王看我一眼,不慌不忙道:“何事?”
  “前方来了许多船。”侍卫有些结巴,“似乎……似乎是伏波营的。”
  伏波营?
  我愣住。
  豫章王面色骤变,一下从席上站了起来。
  天色已近黄昏,江上吹起了北风。远远望去,扬州方向正浩浩荡荡驶来许多楼船,风帆张满,在江面上一字排开,后面影影幢幢,似铜墙铁壁,可阻塞江流。粗略估计,竟有上百艘,借着风力,飞速抵前。
  这势头,远远压过了豫章国和浔阳营,当先楼船上,有一张巨大的旗子,上面的“伏波”二字隐约可辨。
  奉舟将军陆濛正在船头,见豫章王来到,忙上前行礼,蓦地看到我,愣了一下。
  “大王,”他狐疑地打量了我一下,“这……”
  豫章王没有说话,只盯着前方的江面。那脸色,竟比方才被我用刀架在脖子上又塞了一口毒药的时候还要难看。
  我亦心潮澎湃。
  乾坤瞬间扭转,我自是喜出望外。但同时,我却仍不敢相信,心中更加疑惑。
  我首先想到的,是陆融用了什么法子,将伏波营急召回了扬州。但这念头刚出来,便被否决了。一来,伏波营去了淮南之事,是陆融亲口确认,他不必在此事上对公子隐瞒。二来,就算陆融有什么了不得的办法,从扬州往淮南传信,再调兵赶回,一日之内绝无可能。
  由此推算,伏波营出现在此处,必是比我更先一步得知了豫章王和浔阳营的阴谋。
  那么不是陆融,又是何人?
  这念头在心中升起,蓦地悬了起来。
  “令各船摆开长阵,停航下锚,将士备战!”这时,豫章王的神色已经恢复了沉着,喝令道。
  旁人应下,即匆匆跑去传令。
  接着,豫章王转向我,目光凛然。
  “云霓生。”他说,“你来见孤,究竟为何?”
  周围的气氛登时剑拔弩张起来,我知道,眼下这船上处境最危险的人就是我。
  当下之势,在豫章王看来,我自然不会对伏波营的事一无所知。既然有伏波营压阵,扬州不必跟豫章王和谈,故而我来这船上,又是挟持又是喂药,目的便成了真的来杀他。
  当然,这举动在任何人眼里都显得画蛇添足般愚蠢。就像一个脑子被门夹了的剑士,拿着绝世名剑跟拿着木棍的人对阵,明明不做什么便可以一招稳赢,却选择将刀收好,跟对手先来一番促膝长谈,全然不知敌人可以随时用一棍子将他干掉。
  “自是为天子来做说客。”我坦然道,“如大王方才所言,归附了天子,你我便是一家人。如今两军相逢,不若当面议和,化干戈为玉帛,也免得众生受苦。”
  说着,我的手暗暗收进了袖子,一手握紧尺素,一手捏住迷药的小包,随时准备应对。
  豫章王的目光仿佛刀刃,将我一寸一寸凌迟。
  我想,幸好我刚才往他嘴里塞了东西,否则他若此时恼羞成怒以致丧失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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