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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向骁没说话,他笑着用舌尖把糖推到一边,迟疑了一会儿,才说:“我爸妈呢?”
“消防员叔叔在打电话找呢,”常则试着往前走了一步,但看见林向骁同时后退的时候,他立刻退了回去,“你别着急啊,叔叔阿姨马上就……”
“就住在这里,”林向骁说,“去找。”
几个人都是一愣。
“几号?哪栋楼?”程在问了句。
“就是这栋楼,402。”林向骁看了眼程在。
“我去!”常则立刻说,“我立马就喊他们上来,你,你你你别激动啊!”
林向骁笑着没说话。他很敏感,任何人往前走一步他都会相对应地往后退,没有歇斯底里地大吼大叫,也没有垂头丧气,他还是平时那个他,嘴里吃着糖。
但湛乐却忽然觉得他很累。
常则去找他的父母的时候,曲然和湛乐试图让他开口再说点儿什么,但他不说了,一直望着门口,却又注意着,不让任何人靠近他。
常则去了整整十分钟都没有回来,曲然啧了一声也要往下跑去,刚冲出门就碰上了跑回来的常则。
“操,他们不开门,”常则说着,声音颤得厉害,垂着的那只手通红,“我他妈手都敲烂了!没有人来开门……对门的阿姨说下午看见夫妻俩进了房门的,没再听见开门和关门的声音,他们应该还在家!”
“可是他们不开门!”常则压着自己的声音却压不住那份怒吼,他的声音忽的变得哽咽,“为什么啊!他们儿子要跳楼了啊!他还没十八岁啊!”
“你冷静点,”曲然说,“我们再去试试。”
说完拉着常则再次下了楼。
季长韵靠在门边,看着那边的林向骁,林向骁也望过来,两个人视线对上,林向骁没有躲,季长韵又看了他几眼后抬脚走了过去。
林向骁应该也看见了跑过来又离开的常则,嘴边勾出一抹笑,问:“是不是没有人来?”
“他们是不是还在上班?”湛乐的声音绷得厉害,又努力放软,“还没回来?我们等等——”
“他们不要我了,”林向骁说完,停了一会儿,风也停住,不再把他的头发拨乱,湛乐听见他的尾音里带了鼻音,“他们不会回来了。”
季长韵啧了一声,揣在兜里的手缓缓握紧。他想起今天那个下属给他的资料,林向骁的微博里,最早发送的数百条微博,全是“你们不能不要我。”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湛乐放缓了声音,他终于放松了下来,逐渐找到了询问的方式,“他们吵架,说气话了吗?”
林向骁看了湛乐几秒,笑了:“别套我话,湛乐,你在我眼里就跟透明的似的。”
从小到大,很多同龄人在他眼里都像透明人,他们干净,快乐,同样的,不擅长掩藏自己的恶意。
林向骁很容易就能知道他们喜欢什么,想要什么,通过观察,逐渐磨合出他们最喜欢,或者说是不会被讨厌的人,再把自己套入那个角色里。
这很简单,不讨人厌,不做出格的事,也很难,从小就得全天绷着,绷到最后林向骁甚至会忘了自己是什么性格,自己应该有什么性格。
父母喜欢自己神童的身份,街坊喜欢热心肠懂礼貌的小男孩,孩子们喜欢成熟有趣的大哥哥,同学们喜欢有礼有趣合群的同学,林向骁可以是任何人,可以有各种正面性格,也下意识地去讨好所有人。
为什么?
林向骁早就记不清了。
这更像是习惯,他吸引很多人对他抱有好感,对他有正面评价,但他也知道,会有人不满意,不管他多努力,总会有人不满意,像是熬夜里挣扎出来的血丝,安静杂乱的生长在各个角落里。
所以他不停止讨好那些对他不满意的陌生人,专注的,对到达自己面前的人好。
这一切都像是绷紧的弦,在某一天因为那一个在林向骁看来很不起眼的理由断了,响起啪的一声,一切都消失了。
“我累了。”林向骁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没有人敢接他的话,生怕一个没接好他扭头就往下跳。
场面僵持数秒后,季长韵忽然说:“那就不要笑了。”
林向骁看着他,没说话。
“那就不要笑。”季长韵又重复了一次。
天空开始飘下小雨,把林向骁的面具冲散,他耷拉着嘴角,眼睛努力地睁大,想开口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喉咙干涩,竟然因为季长韵一句话而发不出声来。
消防员终于往前走了一步。
林向骁回过神,瞪着他,他便不再敢动了。
“林向骁,”季长韵深吸了口气,“过来吧。”
“为什么?”林向骁问他。
说完他又自言自语般摇摇头,说,我还不能过来。
曲然的手都砸肿了,402的房门才打开,从里面出来一个男人,像是刚睡醒,烦躁地问道:“你们要干什么?”
“林向骁要跳楼!”常则直捣重点,嚷嚷道,“就在楼上,叔叔你快跟我们去一趟……”
“什么?”男人愣了几秒,忽然扭头喊了一声,从屋里出来一个女人,长得像极了林向骁,“你儿子要自杀,赶紧去。”
女人愣了几秒后,问道:“在哪?”
“楼上!”常则喊了声。
“哦,哦……”女人穿上鞋,又不慌不忙地问了句,“通知他爸爸了吗?”
曲然和常则都是一愣。
“生了个儿子,是同性恋还要闹自杀,有够丢人……”女人没念叨完,顿了顿,抬起头冲着他们俩笑了下,勾起的弧度和林向骁一模一样,“不好意思啊,见笑了。”
说完便沿着楼梯走了上去。
曲然想叫常则也快走,一扭头却看见常则眼睛红了,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指甲几乎抠进肉里。
“王八蛋,”他抬起手很用力地在眼睛上压了下,“说的是他妈什么狗话。”
“你到底在等什么?”季长韵看着林向骁,他的手揣在兜里,指尖都凉透了,说出的话却平稳得不行,“按你的性格,真想死,不是一早就跳下去了吗?”
“哇,”林向骁说着话,不再有表情,“这么了解我吗?”
“四个月恋爱白谈了吗?”季长韵反问道。
林向骁沉默了会儿,有些嘲讽地看着季长韵:“可不是白谈了么?”
季长韵挑起眉不置可否。
“你喜欢的小男孩儿,又乖,又听话,还会脸红,”林向骁看着他,“那是我吗?”
说完他又看向了湛乐,皱着眉毛:“和你关系好的同桌是学霸,是从来没有脾气不会嫌任何人烦的好人,是会给你们带各种零食,带你们去吃好吃的的好兄弟。”
“那是我吗?”林向骁问着,却不知道在问谁。雨水逐渐把他的头发打湿,刘海搭在额头,水珠从鬓角滑到下颚,他耸起一边肩膀,擦掉那滴雨水。
没人回答他的话。
季长韵看着他,说:“我知道你是装的。”
他说,“我知道你在讨好我。”
“林向骁你是不是聪明过度,太自大,把所有人都当成傻。逼了?”季长韵问,“我是一个成年人,谈过的恋爱比你看着分过的手都多,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
林向骁咽了口口水没出声。
“对,我是喜欢你说的那种小男孩儿,你装得很成功,但是我们基本没有约会,在这种情况下,我还能和你谈四个月,就因为我看你乖吗?”季长韵说完,咬了下牙,“我他妈就是想看看你还能装出什么花样。”
林向骁还是没说话。
季长韵看出来了,他不太意外,之前也有看出来的人,说他装的人比比皆是,他的重点都放在了那句“我们基本没有约会”上。
没有约会却谈了四个月?为什么?
林向骁的记忆很模糊,从前天晚上开始就一直很模糊,想不起来很多事情,他躲在自助银行发呆的时候有个工作人员来说:“你是不是离家出走啦?快回去吧,父母会担心的。”
林向骁不回她话,她又咦了一声,担心地问:“你是不是发烧了?脸怎么这么红?”
是发烧了吗?
林向骁自己都不确定,从妈妈开始搬走,爸爸把离婚证摔在他面前的时候他的灵魂就漂浮起来了,肉体踩在地面,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不太真切。
但天台楼梯口,妈妈突然出现的时候,林向骁想起来了。
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想要有个家。
爸爸妈妈不会吵架,不会整天喊着要离婚,不会整天摔掉各种东西,不会把烟头烫在他身上的家。
所以他学会了讨好,第一次考了全级第一的时候妈妈第一次笑了,爸爸也难得没有再和妈妈吵架,他们坐在一起安安稳稳地吃了一顿饭。
后来所有人都说他是神童,家里便不再有争吵,每天都是做不完的习题,五岁多的时候写到半夜,晕了被送进医院才知道自己两天没吃饭了。
在医院吊水了两天,回去之后家里又是一片狼藉。
爸爸妈妈又在吵架。那些争吵声,辱骂声,邻居受不了了半夜砸墙,隔壁的婴儿被吵醒后的彻夜啼哭吵得他耳朵发麻,最后他们两个各自离去,丢下五岁的林向骁一个人在家。
恰逢那阵子维修电路,电从早上七点停到晚上九点,林向骁一个人躲在房间里找不到吃的也不敢出门。
林向骁试过在爸爸妈妈睡觉的时候一把火烧掉所有,但没能下手,只能继续扑回习题里,展现他神童的本事,只是能吃饭的时候会吃得特别饱。
饿着太难受了,爸爸妈妈还会因为这个吵架,他不能饿到自己,每天定时定点自己做饭,喂饱自己。
后来升了初中,高中,他一直是全级第一,偷偷谈了恋爱也不会被发现,他一直都很聪明,找学校里的人谈,不会有过多的约会,爸妈不会怀疑。
但季长韵是吹散这一切的那阵风。
跟着表哥贺琼出去玩儿的那次是他第一次进gay吧,一眼看见了勾搭小男孩的季长韵,所以后来季长韵来勾搭他们的时候,他下意识装出了那副德行。
季长韵很傻。
周末父母在家他不敢出去,找了无数借口搪塞,但季长韵不管被放多少次鸽子都不会生气,只会撒娇,然后在下一次见面的时候把他按在车里没完没了地接吻。
喜欢季长韵吗?
至少在父母问出“你是不是谈恋爱了”之前,林向骁一直都是不确定的。
那是过年,林向骁说没有谈恋爱,稳住父母的同时不敢再多回季长韵的消息,但始终没有要分手的念头。
直到手机被父母强行拿去,打开,看见了季长韵发过来的消息,许多的质问他为什么不回消息,再往上翻都是些情侣间逗人的话。
那天开始,小时候的噩梦再一次重演,无数次,影子都在嘲笑林向骁的自作聪明和胆大妄为。
“你是不是同性恋?”爸爸问他,一只手用力地掐在他的脖子上,林向骁甚至怀疑自己会就这么被掐死。
“真行啊,生个儿子,有精神病还是同性恋,”妈妈把他藏起来的诊断书也拿出来了,林向骁很疑惑,那份诊断书他是藏在床角下的,为什么会被翻出来,妈妈却只是冷笑一声,问,“微笑型抑郁症?”
“街坊邻居都认识你,都说你是最好的孩子,”爸爸像是气急了,拎着他的后颈用力往墙上摔,林向骁后脑不住地嗑在墙上,嗑得他生疼,“结果你就是个搞同性恋的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