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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守在外面的邵千许马上踏入：“公子。”
银欢吩咐：“找个婢女给她处理伤口。”
邵千许迟疑地看向银欢自己身上亦是不轻的伤，一阵欲言又止后，才转身大步走了。
陆漪狠狠甩开银欢：“滚，不要你假惺惺。”
以银欢的脾气，能忍她到这种地步已是难得，一声“滚”终于令他彻底暴怒：“不识好歹的东西，那你别在我面前这副鬼样子。”
陆漪的脚步颠了颠，转身就走。
银欢阴沉沉地看着她的背影，简直想抓住她暴打一顿。
他忽然朝身旁树池狠狠踢了下，却拉扯到身上的伤。
他低头瞧向自己那仍插着匕首的胸膛，略显苍白的嘴唇冷冷微勾，真是好一个陆漪，偏偏他竟然忍了。
尤其是看到她那惨不忍睹的疯样，他甚至没有计较的心思。
他回到亭下，倚着红柱闭上眼。
邵千许带着婢女回来，只见到亭下独自忍着伤的银欢，便知陆漪是走了，他过去道：“公子，您的伤。”
银欢仍闭着眼，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好一阵后，他才出声，却是道：“派人跟着她，别让她死在路上。”
邵千许闻言微愣：“可是您的伤……”
银欢忽地睁眼，斥道：“先派人跟着她。”
“是！”邵千许应下离去。
银欢倚着红柱疼得呼了口气，又瞧了眼身上的伤，心中暗道：这死丫头，竟是对他这么狠。
而且还是为了别的男人。
思到刚才发生的种种，他气得厉害。
沂都城中靠南一些，坐落着慕瑜的太子府，当下太子府前院正厅前，杨寻瑾正与慕瑜在下着棋。
邱忻站在前头，禀报着昨晚陆漪身上发生的所有事。
任他叙述完，杨寻瑾未有表示。
慕瑜脸色倒是有些沉，他那个妹妹还真是不让人省心。他落下一枚棋，问邱忻：“你怎眼睁睁看着陆姑娘被追杀，不相助？”
邱忻抬眸瞧了瞧自家公子，他倒有好几次忍不住想出手，可公子的吩咐是紧盯陆漪，不是保护。
他摸不透公子的心思，不敢贸然插手。
慕瑜便顺着也看向杨寻瑾，问道：“阿寻这是？”
杨寻瑾落下最后一枚棋，干脆果断地赢了慕瑜，在其看着棋盘惊讶间，他站起身负手往外走。
慕瑜转头看着他的背影，不解得很。
邱忻跟在自家公子身后，算是确定很多事情与他想象的不一样，惹得他有些害怕如今这个令人捉摸不透的公子。
明着与人家小姑娘亲亲我我，暗着不管人死活。
这样真的好么？
太子府离国师府的距离颇远，马车由国师府前缓缓停下时，日头已由颇为凉爽的初升，到颇为炎热的高挂。
杨寻瑾踏下马车，侧头便见到满身血的陆漪踉踉跄跄走来。
她眼眸半眯着，似乎随时要倒。
邱忻看到她这副样子，不由吞了吞口水，心觉也太可怜了，惹得他心中阵阵愧疚，愧疚昨夜自己的冷眼旁观。
他再看公子的样子，却不见其脸上生起任何波动。
陆漪晃了晃晕乎乎的脑袋，抬眸间，迟迟才注意到这头的杨寻瑾，便下意识加快了步伐过来。
中间有好几次，她差点摔倒。
杨寻瑾只紧盯着她，任她艰难地靠近自己。
好不容易离近，她紧紧地抓住他的胳膊，张了张没有血色的唇瓣，欲说些什么，却终是未出声，闭眼晕了过去。
杨寻瑾往前一步，将她接入怀中。
邱忻眼睁睁瞧着公子不顾她身上的血污沾在自己月白色的衣服上，双手稳稳地拖住她，心中不由泛起嘀咕。
他还是觉得公子喜欢陆漪，否则哪会毫不嫌弃？
只是这份喜欢，怎么看怎么诡异。
杨寻瑾低着头，一手托着陆漪的身子，一手抬起落在她脸上，他拇指轻抚着她苍白又粉嫩的脸。
半晌后，他将她打横抱起往里走。
越过归惜苑，他抱着她直奔后头小院。
胡一栀端了个碟子从自己房间走出，她低头由碟中拿了块点心搁入嘴里，抬眸间忽见陆漪那副样子，吓得手中碟子掉落。
“陆姐姐！”她大步跑了过来。
进入陆漪房间，杨寻瑾一时未放下她，只吩咐身后跟进来的邱忻和胡一栀：“准备处理伤口的东西。”
邱忻和胡一栀忙又出去，生怕晚一步，陆漪撑不住。
杨寻瑾低头再看了看怀中惨兮兮的小丫头，将她放到床上，自己侧身坐在床边仍神色不明地瞧着她。
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始终未曾移开过。
后来胡一栀与邱忻把一切都准备妥当搁在旁边，胡一栀犹豫着出声：“公子，我先给陆姐姐处理伤口。”
杨寻瑾伸手抚上陆漪满是血的脖颈下方，淡淡出声：“出去关门。”
胡一栀微怔：“啊？”
邱忻拉起胡一栀就走：“听公子的。”
胡一栀心觉这是公子又要亲自给陆姐姐处理伤口，倒没多想什么，只是不由满怀担忧地再回头看了看陆漪。
她着实不明白，为什么陆姐姐身上总有这么多磨难？
而且一次比一次惨，吓人不轻。
随着房门被关上，杨寻瑾缓缓拉下了陆漪的衣襟，衣襟下她雪白的皮肤上，布满了血，有干的，有半干的。
面对如此触目惊心的一幕，他仍是眸无涟漪。
他撩起自己的衣袖，由身旁装了些水的盆中捞出那未用过的纱布，轻轻捏去水，给她擦拭起伤口周遭的血。
“疼……”昏迷不醒的她无意识地呢喃了声。
杨寻瑾手下动作微顿了下，隐约有不自觉放柔的意思。
但只是一瞬，回神的他却是残忍地勾了下嘴角，下手的力道反而没轻没重起来，直搓她的伤口。
陆漪的眉头皱起，又一次呼疼，声音破碎。
可她越是呼疼，杨寻瑾下手的力道越重，重到她本已开始结痂的伤口又开始流出新血，满屋子的血腥味越发浓郁。
他鼻子轻嗅，眸中透出嗜血的兴芒。
“阿寻……”陆漪紧闭的眼眸已是溢出眼泪，她下意识唤着他的名字，语中透着委屈，“阿寻，我疼……”
杨寻瑾覆身靠近她的脸：“怎么不喊你的银欢和柳寂淮？”
他语中透着恨意，以及深深的醋意。
他继续道：“你倒是能勾三搭四，与谁都能来一段爱恨情仇。”
前世他死后，她还有心情嫁人。
她怎么可以嫁人？
还有柳寂淮，那个她许诺要嫁的人，那个令她百般维护的人。
他贴近她的脸，几乎靠近她的唇，一字一句咬牙吐出：“你是我的，就算在我手里受尽报复，你也只能是我的。”
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透出他的阴暗偏执。
陆漪根本听不到他在说什么，只时不时唤着他，委屈巴巴地喊着疼，就似乎他还是前世那个疼她入骨的男人。
可他不是，如今的他，只恨她入骨。
她越疼，他越觉得快意，恨不得一口咬上她的脖子，尽情品尝她身上昭示着她痛苦的鲜血。
不管不顾间，他终于将她脖颈下方的血擦得差不多，便开始上药。
这时的她早已失了呼疼的力气，一动不动。
杨寻瑾上药的动作，依旧是没轻没重，就好像他手下不是一个人，只是一个令他宣泄疯狂的玩物。
他恨，恨得只想拉她一起在地狱沉沦，挣扎。
门口处，房门不知何时已被打开了一条细缝，胡一栀正睁大眼睛透过那条缝看着里头发生的一切。
她眼中含泪，差点推门进入。
正在给陆漪上药的杨寻瑾忽地转头看了过来，那双阴冷刺骨的眼睛，吓得胡一栀不由趔趄后退。
走过来的邱忻恰好也透过门缝看到里头公子的模样。
他抖了几抖，拉起胡一栀快步离去。
出了小院，邱忻松开胡一栀，两人都一副缓不过来的样子。
尤其是伴了公子多年的邱忻，觉得震惊不已。
在他看来，他们公子素来是神仙一样的存在，无情无欲，无悲无喜，干净如月中又透着份仁厚。
哪曾想，他们公子现在……
这根本就是话本中，那些令人色变的魔。
胡一栀拉了拉他的衣袖：“邱大哥，陆姐姐……”想到陆漪在公子手中受那等折磨，她心痛难忍。
邱忻问她：“你看见了什么？”
胡一栀便将自己所见到的，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对方，没目睹过程的邱忻闻言，免不得呆住。
他问：“没看错？”
胡一栀摇头，眼睛红通通的。
邱忻瞧着她，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丫头被吓成这样，想来也不会是对方胡扯。
他花了些时间接受这件事，对她道：“这事不要对外人说起。”
胡一栀回头朝小院看去：“可陆姐姐……”
邱忻怕她冲回去，便将她往更远的地方拉：“作为公子的手下，不该过问的，就不要过问，公子又不会杀了你陆姐姐。”
“可陆姐姐在受折磨。”
“让你别管就别管。”
“可是……”
杨寻瑾自将陆漪抱入她房间，便再没见出来过，由日头高挂，到皎月当空，再到天际渐渐再次放明。
张陆起初过来想进入，被邱忻拉走后，就没再过来。
伴着外头熟悉的鸟叫声，陆漪终于悠悠地睁开眼。
她虚弱地咳了咳，本欲看向窗外处，却在转头间看到正坐在她床边，倚着床头闭眼休息的杨寻瑾。
她怔怔地瞧着他，目睹他眼底隐约透着丝憔悴。
她没忍心打扰他，自己轻轻坐起身。
但警觉的他很快便睁开眼，他侧头看向她，眸中与声音皆透着丝柔意：“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陆漪看着他，应道：“挺好。”
她主要是失血过多，处理好伤口，休息一阵，便能恢复得挺好。
他拉起她的手，问她：“是发生了什么？”
陆漪下意识也握紧他的手，感受着他掌间的温暖，因为无力，她的声音颇轻：“无论发生了什么，反正已经过去了。”
杨寻瑾稍顿了下，道：“你知道的，没有我解决不了的困难。”
他不动声色地掩下眼底冷意，纵使他不会管她的死活，也不乐意看到她有事情找那柳寂淮帮忙，也不找他。
陆漪朝他笑了下：“我知道，但是过去了啊！”
眼见她明显的敷衍，杨寻瑾握着她的手忽地一紧。
陆漪疑惑：“怎么了？”
他抬起另一只手抚了抚她的脑袋，温柔如斯，毫无异色。
他道：“没什么。”
陆漪瞧了瞧他的脸色，关心道：“你是不是没怎么睡，也没怎么吃？要不要回去休整下？”
他应下：“好。”
陆漪房间的门终于由里打开，张陆便迎了过来，胡一栀本也想靠近，思起昨日看到的一幕，下意识止住脚步。
张陆问道：“公子是要先沐浴休息，还是先用膳？”
青天白日的，杨寻瑾没有睡觉的习惯，他扔了两个字：“用膳。”若细心点，不难听出语中的冷意。
张陆应下，觉得公子身上的戾气越来越显于表。
他有预感，迟早有一日，公子会彻底变成另外一个人。
看到杨寻瑾走远，胡一栀便赶紧过去进入房间，她见到坐在床上的陆漪脸色还好，便松了口气。
她真是生怕陆姐姐被公子折磨死。
陆漪瞧着她：“你的神情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