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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夕饶也不打扰对方，只陪其沉默。
杨寻瑾在想着什么，他不知道，反正他自己是在想着襄锦夜。
直到入夜时，他才起身呼了口气，吩咐张陆拿来一床被子，他接过盖在杨寻瑾身上，并为其掖好。
他再看了看对方，转身离去。
随着夜渐深，才刚停一会的雪又在飘扬，张陆怕公子在外睡觉会冻着，便转身去准备火炉。
走出院口时，他吩咐道：“务必注意刺客。”
守卫应下：“是！”
因着当下的杨寻瑾没有自保意识，整个归惜苑周遭便都被安排精卫看守，力保一个万无一失。
但他们防的是刺客，却没人防胡一栀。
胡一栀踏进归惜苑，一步步朝身旁没人的杨寻瑾走去，她缓缓拿出藏在身上的匕首，脸上满是仇恨。
直到离近，她颤颤地抬起手，朝其胸口刺去。
随着匕首成功没入肉。体的声音响起，她不由睁大眼，似难以想象自己会那么容易刺中他。
杨寻瑾睁开眼，目光落在她脸上。
触及到他那毫无情绪的目光，她不由松开匕首，后退多步。
邱忻进入院中，未想会见到公子身上插着一把匕首，便大惊喝道：“胡一栀，你在干什么？”
他大步过来将胡一栀推开，为公子看伤势。
好在见那匕首虽是冲着心脏去，却是刺偏了，他便松了口气，随即看向胡一栀，怒道：“来人，抓住胡一栀。”
他甚至不用问，就能知道对方为何要这么做。
他只是未想到，她会这么做。
胡一栀愤愤地别过头，任人将自己抓走，为了陆姐姐，她丝毫不后悔刺中杨寻瑾的这一匕首。
张陆过来恰遇胡一栀被带走，便心觉不妙地立即进入院中。
他看到公子身上的伤，免不得也是一惊。
他过来问道：“是胡一栀刺的？”
邱忻随便应了声，便马上去到药阁去拿药。
张陆也没停顿，赶紧去准备水。
杨寻瑾虽难得睁开眼，却只是看着空中飘落的大雪花，他任邱忻与张陆给自己处理伤口，似乎不知疼。
他始终无动于衷，好像受伤的不是自己。
待到伤口处理好，他起身负手缓缓进入书房，由西面古琴前坐下，他瞧了瞧这琴，便抬手轻弹起。
他擅长吹。箫，也擅长弹琴。
他的琴声悠扬美妙，如丝如缕，飘荡在归惜苑里外，听在所有人耳中，自然是一种极大的享受。
起初邱忻与张陆只是守着，并没打扰。
但时间一长，张陆见其脸色微白，便不由劝道：“公子该歇息了。”
杨寻瑾未语，只垂眸固执抚琴，而且是同一首曲子在循环，这曲子一听就知道是姑娘家爱听的。
张陆张了张嘴，还想再劝，终是作罢。
无论公子想做什么，其他人都没有劝说的余地，他与邱忻无奈地对视一番，只能继续守着。
但他们未想到，公子这次抚琴，会是整夜不停。
他们期间自然有劝过，可不管他们说什么，公子都是宛若什么都听不到似地，眼里只有指下琴弦。
天明后，他们发现其手指都出了血，便更是焦急。
然而他依旧不听劝，面色不变，动作不变，曲子不变，指上的鲜血越来越多，落在琴面之上，血迹满满。
所谓十指连心，不难想象他有多疼，却又似乎感觉不到疼。
他甚至不知想到什么，反而勾了勾嘴角。
邱忻想过去拉他的手，却在他抬眸冷冷地看过来时，又生生止住动作，只能转而去找常夕饶。
常夕饶来得挺快，该是赶过来的。
当他见到杨寻瑾那些血肉模糊的手指，脸上露出明显的怒火，便直接过去掀了对方面前的琴。
他隐着怒问道：“你在干什么？自残？”
杨寻瑾未语，转头看向地上那把摔得四分五裂的琴。
因之前邱忻他们是在外面给杨寻瑾处理伤口的，不方便给其换衣服，常夕饶便注意到杨寻瑾胸口的伤。
他立即眯眼：“阿寻这伤哪里来的？又来了刺客？”
张陆应道：“是胡一栀。”
说到是胡一栀，常夕饶便能猜到是怎么回事，心中的怒不由更胜：“现在是连个小丫头都可以伤到阿寻。”
杨寻瑾收回落在地上的目光，只道：“备琴。”
张陆低头，自然不会真的去备琴。
常夕饶看着杨寻瑾：“其实你也心知肚明陆漪死了吧？所以才躲在这里人不人鬼不鬼地逃避。”
听到又有人说陆漪死了，杨寻瑾便厉声呵斥：“闭嘴！”
常夕饶继续道：“你总不相信陆漪死了，却不敢走出归惜苑，甚至是书房一步，全是因为你不是不信，只是不想信，你怕看到她的尸体，怕看到那些她确实死了的证明。”
杨寻瑾红了眼，一脚踢翻了眼前琴桌：“我让你闭嘴！”
常夕饶不打算让这小子继续这么下去，便无视其情绪，又道：“但无论你信不信，陆漪确实是死了，就算你不走出去，她也确实是死了，她的尸体在灵堂摆了三日，确实……”
他未说完，倏地响起肉。体刺入的声音。
他不可置信地低头看去，只见杨寻瑾握着从邱忻腰间抽出的剑，剑身没入他的腹部，速度快得让人不能防。
邱忻大惊：“公子！”
杨寻瑾的眼睛更红，他瞪着常夕饶，嘶吼起来：“我让你闭嘴！”
常夕饶抬眸看向杨寻瑾，眼睛也渐渐红起，他握住杨寻瑾的手，将那剑从自己的身体里抽出。
他无视自己腹部鲜血不断流的伤口，拉起对方就走。
他沉脸大声道：“我们去陆漪的墓地，挖了她的坟，让你好生看看她的尸体，你必须相信她死了。”
杨寻瑾狠狠甩开常夕饶，几乎将受伤的对方甩倒。
他忽然痴痴地笑起，笑得眼睛越来越红，红到似乎要滴血，他呢喃着：“她怎么可能死？他不会死。”
常夕饶大吼了声：“她死了！”
杨寻瑾只自顾道：“她不会死，她不会抛下我，她怎么可以抛下我？”
她若死了，他怎么办？
呢喃间，他忽然捂住胸，吐出一大口血。
“公子！”
“阿寻！”
常夕饶与邱忻他们同时要过去扶他，却被他一把甩开，他还在道：“她不会死，她不会死，她不会死……”
这时恰慕瑜踏进书房，他见到杨寻瑾与常夕饶皆满身血，脸色苍白，尤其是杨寻瑾，似精神不对。
他便大惊过去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杨寻瑾缓缓转过身，失魂落魄间，他忽然闭眼倒下。
因着慕瑜离得近，他及时扶住对方，张陆与邱忻立即慌忙过来将杨寻瑾接去，移到房内床上。
常夕饶跟上道：“派个人去请位大夫过来。”
邱忻马上跑了出去。
张陆拿起帕子，在给杨寻瑾拭着嘴角的血，却震惊地发现，对方哪怕是晕倒，嘴角还在溢着血。
常夕饶与慕瑜看到这一幕，也是惊住。
常夕饶便赶紧过去为对方号脉，随即又探了探其心跳，脸色跟着变了。
慕瑜问道：“怎么了？”
常夕饶道：“他心脉搏动过于微弱，几乎要停。”他忽然想起阿寻有心疾的事，心中更觉不妙。
慕瑜便也过来查看，亦是得到同样的结果。
常夕饶看着杨寻瑾那嘴角不断溢血，眼角也在溢泪的模样，不由想，他是不是不该逼其面对陆漪的死。
张陆急问：“常大人，这可如何是好？”
常夕饶抿着越显苍白的唇，未语。
他们不是大夫，事情发生得如此紧急，他们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杨寻瑾的情况越来越不妙。
慕瑜不由起身看向门外，急得左右踱步。
后来他见常夕饶腹部一直在不断流血，便道：“你在这里也没用，赶紧先去给自己处理下伤口。”
这种时候，常夕饶顾不得自己的伤，只有满心担忧。
他从未想到，阿寻对陆漪的感情深到如此地步，这分明就是陆漪死了，阿寻也活不下去的架势。
他目睹着对方脸上失去最后一点血色，身形僵住。
慕瑜看到这一幕，便赶紧过来探向杨寻瑾的心口处，清楚地感觉到，对方的心脏已是没有搏动。
他大惊失色，不由踉跄着后退，差点摔倒。
第088章
往年都没什么雪下的沂都； 今年的雪尤其多，冬月多，还有天晴时； 然而到了腊月，几乎看不到日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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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缓缓对立于床边的慕瑜道：“国师已经好些日子没过来了。”他的声音沙哑虚弱，明显难以提气。
慕瑜脸色淡漠：“父皇这是还想活？”
熙华帝头次见到这素来温和孝顺的儿子以这副态度对待自己，不免有些惊讶：“瑜儿这是？”
说着； 他又掩嘴咳了咳，咳声无力。
慕瑜面不改色； 只道：“国师不可能再过来，父皇可以安心地去了。”
熙华帝怔住：“你……”
慕瑜朝他靠近：“不过在父皇去之前，儿臣有必要让父皇知道，父皇之所以如此短命，正是拜国师所赐。”
熙华帝震惊：“你说什么？”
慕瑜道：“是国师用药拖垮了父皇的身子，却让父皇觉得自己多么情深义重，以为是思念成疾。”
说着； 他不由讽笑：“父皇居然真相信自己是个痴情之人。”
熙华帝闻言； 便想起之前发生的种种，算是一点就通，马上便问：“朕对你母后的思念，是药物所致？”
慕瑜应道：“确实，两种药配合； 倒是让你毫无怀疑。”
熙华帝因为一时受不住刺激，不由捂住胸使劲喘起气，半晌后，他又艰难地问道：“是你与国师……合谋害朕？”
慕瑜负起手：“对！”
熙华帝想发怒，却毫无力气，只能吃力地问道：“为什么？朕有哪里对不住你？这皇位迟早是你的。”
慕瑜的声音越显冰冷：“你杀了母后，我当然要报仇！”
熙华帝睁大眼：“你……”
慕瑜眯眼道：“是不是惊讶于我怎么会知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父皇会不知道这个道理？当初苏皇后确实派了一批人去刺杀母后，但他们去迟一步，只目睹母后被另一批人杀死，并顺势领了功，苏皇后便始终以为母后是死在她手里。”
他盯着熙华帝那副马上要断气的模样，幽幽地问道：“那另一批人，是父皇派的吧？而这仅仅只是因为父皇觉得母后与其表兄有染，觉得二哥是母后与其表兄的孩子。”
熙华帝红着眼道：“那是事实。”
慕瑜不由拉大声音：“你如何断定的事实？就因为二哥与自己表舅长得像？可他们本就是亲戚！”
熙华帝喘得越发不顺畅：“你……你什么都不懂。”
慕瑜道：“我怎么不懂？母后与其表兄本就是一对有情人，母后是你强取豪夺而来，所以你始终没信过她，不过只是苏皇后的几次离间，你便坚信母后对不住你，甚至杀了她。”
熙华帝忽然斥声吼道：“是朕亲耳听到的。”
他这一吼，算是中气十足，却是几乎耗尽了他所有力气，一张老脸便更显寡白，他不由捂着脖子，无法喘气。
慕瑜不顾其死活，只问：“你听到什么？”
熙华帝眼睛睁得更大：“朕……朕……”他难以再发声。
慕瑜等了一阵，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