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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氏眼神惊异复杂地看着苗姨娘。
她就说,当初婆婆中风那般严重,苗姨娘轻轻巧巧就给治好了,半点后疾都没留,怎么到了邓太太这儿……却是一半治好、一半没治好?
亏得她特意问了这一遭,若不然,岂不是也不知竟是苗氏的刻意为之?
“太太不必多想。邓家求上门来,太太肯点头答应,那是太太宽容大度,而不是本分。若我们不治,她下半辈子瘫在床上,也是宿命。”苗姨娘语气仍然平静,甚至带着开导。
宋氏一时竟无言以对,甚至还觉得苗姨娘做得极好……
又博得了美名,又暗中替她出了气。
可宋氏看着这样的苗姨娘,总觉得心里怪怪的。
“看不出来你倒有这般心思,还隐藏得这样好。”宋氏审视着她。
“妾身生是太太的人,死是太太的鬼。绝不会将不该有的心思用在太太身上——”苗姨娘说着,便朝着宋氏跪了下去。
宋氏心里那股子古怪的感觉一时间更加浓重了……
怎么觉得处处不符合常理啊?
她压下内心的怪异感受,打发了苗姨娘离开,走之前却又将人喊住。
“等一等。”
第56章 走路
苗姨娘转过身来。
“太太还有什么吩咐?”
宋氏:“瞧你成日穿得这么素,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多刻薄呢——这对金钗你拿去,等过几日端午家宴上,好歹也给我撑一撑脸面。”
她说着,已抬手去摘自己头上的钗。
这金钗太艳俗了,本就配不上她这般举世无双的美貌,她正找不到地儿去扔呢!
宋氏自我开脱着,半点不愿承认自己待苗姨娘有了转变。
苗姨娘呆了好大会儿,才从赵姑姑手中将金钗接过。
而后,再三拜谢了宋氏,复才离去。
宋氏透过支开的窗棂往院内看,苗姨娘走过她的视线,她便瞧见了一双通红的眼睛。
苗姨娘拿帕子按了按眼角,止住眼泪,素气的背影显得格外单薄。
宋氏心底莫名沉沉,而后竟是忍不住吐出一声复杂至极叹息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叹什么。
……
天气一日日变得炎热,正值烈日当空,油绿的树叶被烤灼得无精打采,唯有藏匿在叶间的夏蝉不知疲倦的鸣叫着。
屋子里铺了凉席,张眉寿正在午睡。
她记忆中,已有太多年不曾听过这样聒噪的蝉鸣声。她的寝宫中总是格外安静,粘知了的宫女太监们在阿荔的指挥下,从不敢有半分怠懒。
除此之外,她贪凉怕热,寝宫里从来也少不了降暑的冰盆。
是以,那些年岁里,每一个夏日都是总是又凉又静的。
日子过得固然舒坦,可那种漫长的安静,渐渐让她开始觉得透不过气来。
长日漫漫,偌大的宫中,连个争宠的对象都没有,祝又樘忙于政务总见不到人影……积月累月中,好看精致的钗环华服晨早拾起,日落而卸,只给镜子瞧罢了。
大好的年华,便这么被磋磨着。
后来,她连捯饬自己都没了动力,用她自己的话来说——简直就一束于笼中的金丝雀,混吃等死,浑噩度日啊。
唔,金丝雀好像不那么恰当,兴许换成猫猫狗狗什么的更恰当些。
毕竟,她原本也没那么自由,所向往的东西也很简单。
恍惚中,张眉寿觉得好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抬手摸了一把汗津津的额头。
四下的空气仿佛挟带着蒸笼刚掀开时扑面的热气,让她昏昏沉沉地生出半梦半醒的错觉来。
她好像看到身穿明黄龙袍的祝又樘朝着她走来,还有他那张总是温和又让人觉得无法触及的脸庞。
她遂意识到自己仪态不佳,传了出去必然又要被人诟病的——她记得很清楚,有一回,祝又樘在寝殿中彻夜批改奏折,她被他的咳嗽声吵醒,迷糊着说了句‘陛下当真扰人’,次日就被宫女传到掌事嬷嬷耳中,且还被史官给添油加醋地记下了一笔。
想到这,张眉寿连忙就要下床行礼,同时在心底叹了句“小憩片刻也不得清静”,可她只敢在心里叹,而不敢说出来。
可她待下床向前走了几步站立了,眼前那团明黄却忽然消失不见了,四周早已变得清晰起来。
张眉寿茫然地站在那儿,良久才回过神,辨清今夕何夕,所在何处。
她哀呼自己在半梦半醒里竟也被皇宫里的规矩和祝又樘束得那样死,敢怒不敢言的想法当真没出息……越想越丢人。
阿荔走进来时,就见一身白色里衣,睡眼惺忪的小女孩光着白嫩的脚丫站在地上,一侧脸颊还印着一道道红彤彤的凉席印儿,板着嘴巴皱着眉,像是气呼呼的模样。
阿荔只当自家姑娘犯了起床气,刚要上前逗趣,脸上的神情却一滞,旋即忽然变得欢喜起来。
“姑娘能自己下床站稳了?!”
阿荔的声音清脆响亮,将窗外的蝉鸣都压了下去。
阿豆闻声疾步走了进来,看到张眉寿稳稳地站在那儿,登时就红了眼眶。
在她眼里,是因为她的疏忽,才让姑娘遭了火险,患了腿疾,是以她日日愧疚难安,心下煎熬。
“姑娘……可是能走了?”阿豆落着泪不敢上前,生怕打破了什么,只拿循循善诱的语气说道:“姑娘再走几步瞧瞧?”
张眉寿满心茫然间,抬起了右脚。
双脚稳稳地落在地上,一步一步地缓慢移动着——这种不再需要别人搀扶的感觉,陌生又熟悉,令人踏实极了!
她真的可以走路了!
见此一幕,阿豆心底紧紧绷着的弦彻底松下来,忽然捂着脸大哭了起来。
“姑娘能走了,这是大好事,你哭什么呀!”阿荔兴高采烈地攥着手掌,恨不能一蹦三跳着说话:“快去告诉二老爷和二太太!”
阿豆用力地点头,拿衣袖抹了把眼泪,转身就往外走。
张眉寿却忽然抬起头来,道:“我亲自去!”
她要自己去告诉父亲和母亲!
张眉寿一步步走出里屋。
院子里的青砖被晒得有些发烫,张眉寿赤脚踩在上面,不觉间步伐越走越快——每走一步,她的心绪也随之变得越来越欢快,甚至开始不可遏止地兴奋起来。
这一刻,她心里尽数都是光明和希望,仿佛新生的春笋一般飞快地升长着。
她仿佛觉得自己经过之处,芭蕉愈绿,海棠愈红,万物皆复苏。
回过神来的阿荔拿着鞋追在她后面,既高兴又紧张地喊着:“姑娘慢些,当心脚下!”
张眉寿小跑着穿过花园里的长廊。
长廊的尽头,有人瞧见了那一团雪白滚滚而来,下意识地止住脚步,生出防备来。
“咿,那不是张三吗!”
走在前头的女孩子叫出了幼时张眉寿最讨厌听到的名讳。
女孩子瞪大着眼睛看着越来越近的张眉寿,眼中盛满了不可置信。
她、她的头号竞争对手,怎么穿着中衣就跑出来了,且连鞋子都没穿……一头鸦黑的头发披在肩上,一半还被汗水打湿黏在脸颊、脖颈处,怎生一个匆忙狼狈了得?
鼓足了勇气打着“张家二老爷去邓家退亲后,小时雍坊里的同龄女孩子听说张眉寿患病之后,大多都来看望了”的旗号,才说服自己来看望张眉寿、并从头到脚认真打扮的徐婉兮惊得下巴都要掉地上了。
说好的血可流头可断,精致不能输呢?
第57章 惊觉
这病得不是腿,怕是脑袋吧!
张三大约是得了疯病……这样大的病,难怪邓家会生出敲诈的心思来!
徐婉兮身旁的兄长徐永宁也呆了一呆。
一路跑来的女孩子一身洁白无瑕,无半点色彩装饰,满脸都是汗水,一双乌黑的眼睛却格外明亮,宛若一方清澈湖泊之中,又有星辰点缀。
出身定国公府的徐永宁虽为小时雍坊中一霸,可此时却被这双忽然闯入视线的眼睛撞到了一根名为脸红的弦儿,甚至有些慌乱地转过身去。
虽说张眉寿才七岁,可他仍想将自己此举归咎为非礼勿视的借口当中去。
“婉兮!”
张眉寿瞧见了来人,不待徐婉兮反应过来,已经扑了过去。
徐婉兮被她扑了个满怀,又被紧紧地抱住。
“婉兮,我能走路了!”
张眉寿过分欣喜亲密的语气让徐婉兮有着一瞬间的错觉——仿佛二人是这世间最要好的朋友。
可……她们分明不是啊!
徐婉兮回过神来,一脸嫌弃地推开满身是汗的张眉寿。
“张三……你是疯了么?抱我做什么?”
自记事起,她还从未被谁这么抱过呢,今天头一遭竟便宜她张眉寿了,真是可恨呐!
见徐婉兮一脸不悦地瞪着自己,张眉寿却仍然笑得格外灿烂。
真好,婉兮也这样小小嫩嫩的一个,不会为了那些糟心的人和事终日郁郁寡欢,孤苦一人,也还没有腰疼腿疼的毛病……可真好。
张眉寿此时脑子里全是“真好”二字。
见她笑得像是傻子一样看着自己,徐婉兮莫名想到街角巷尾处那些总盯着过往的娘子们傻笑的痴汉,不由觉得心底有些发毛。
不会真疯了吧?
“婉兮,你去愉院等我,我待见过父亲母亲,再回去与你说话!”
张眉寿由追上来的阿荔穿上绣鞋,留下这样一句话,便又飞也似地跑走了。
“……”徐婉兮盯着她的背影,在心底暗暗摇头。
罢了,她还是回府去吧,这样的张三,她瞧着当真有些害怕。
……
海棠居内,宋氏正将自己刚绣好的荷包亲手系在张峦腰间。
“绣的不好,许久没拿过针线了……”宋氏左看右看了一番,觉得实在不满意,便又道:“我重新再绣一个。”
她说着,又要将荷包摘下来。
张峦连忙阻止她的动作,正色道:“别,我瞧着好得很!”
这可是妻子绣了许久才绣成的,他一早就盯上了,生怕不是给他绣的,如今得了手,哪里会有不满意的道理?
见丈夫是实打实的喜欢,宋氏心中受用,嘴上却仍是道:“那你别戴出去,被人瞧见了,定要笑话我的。”
“那可不行!”张峦反对道:“也该让他们瞧瞧我也是有媳妇儿绣荷包的——”
这等了十来年才等来的优越感,不大肆炫耀怎么行?
宋氏笑着瞥了他一眼,耳根就有些发红。
张峦瞧得心中悸动,便伸手去揽妻子的肩膀。
夫妻二人这边正浓情蜜意着,却忽然听得丫鬟的惊呼声传进耳朵里。
“……三姑娘!”
夫妻二人听是女儿来了,又听出丫鬟口中的惊异,顿时都紧张起来,快步朝着外间走去。
张眉寿已经跑了进来。
“母亲,父亲!”
她看到张峦和宋氏,仰脸喊道。
“蓁蓁,你的腿……”张峦愣在当场,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张眉寿立即肯定地点头答道:“我的腿好了!”
宋氏已经上前蹲下身,扶着女儿的肩膀,目光上下不停地打量着面前的小女孩,嘴里不住地念叨:“蓁蓁……我的蓁蓁又能走路了……?”
她常常梦到女儿痊愈,眼下总不该又是做梦吧?
念叨间,声音已经沙哑哽咽。
张眉寿拿自己的额头抵住母亲的额头,感受到母亲在微微颤抖。
张峦这才回过神,同样是激动得眼眶泛红。
“好……”许多庆幸的话到嘴边,他都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