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伙计见她迟迟不接银子,皱了皱眉,正要再开口时,却见少女忽然上前两步,走到那几名妇人面前,形容激动地问道:“……方才你们说张家过继来的女儿,许给了哪家?!”
一定是她听错了吧?
妇人没再答话,或不做理会,或嫌弃地看着她,不悦皱眉。
伙计见状,连忙将人拉了过来。
“行了,别耽误我们做生意了,拿了银子快些走吧!”
而后,不由分说地便将那碎银子塞到了少女手中。
少女眼神嫌恶地甩开他的手。
从何时起,这等低贱之人……竟也敢碰她了!
见她神情气愤羞恼,伙计“嘿——”了一声,无奈冷笑,摇头转身离去。
少女快步离开此处,又寻人打听了一番。
可每每得到的答案,几乎都没有出入。
张眉娴当真定亲了!
不是如苏家那等风评不好的人家,更不是与人做继室……
对方竟是出身清白书香门第,年纪不过二十上下,便已有军功在身,如今已是五品武德将军!
据说……长相还的颇好,品性正直,素来更是洁身自好。
她打听了一圈儿,便是菜市口那位卖豆腐为生、消息最是灵通,却也最是爱背后说人坏话,闲来无事总要酸上几句的王婆子,都没能说出齐家有什么不好来。
这就真的让人很绝望了。
少女站在豆腐摊旁,一颗心彻底沉了下去。
怎么可能……
张眉娴不过只是一个被过继的姑娘,怎也能嫁得这般好?!
依那齐家二公子的条件,分明能娶上一位比她好上十倍不止的,齐家究竟为何会眼瞎地看上了她!
豆腐摊前没什么人,王婆子这会子正得闲,此时便多说了几句。
“依我看呐,这齐家也是个有远见的,不见得是真瞧上了这位张家大姑娘。”
王婆子将听来的消息糅合了一番,酸里酸气地讲道:“说到底,还不是见那张家老爷人脉广阔,前途光明?再者,张家那位大公子,就连许多大人都说他日后乃是状元之才呢!若非如此,齐家断然也是不会盯上这门亲事的。”
她语气里满满皆是自以为是。
少女却听得内心嫉妒之情疯涨。
没错……说到底,张眉娴不过是有幸沾了张峦父子的光!
张家也不过是想利用张眉娴来攀附上齐家!
若张眉寿再年长几岁,只怕也轮不到她张眉娴了吧?
同父所生,为何偏偏张眉娴的运气这般好?
同样脱离了张氏一族,为何他们大房被踩到了泥中,连抬起头做人都不能,二房三房却能这般步步高升,令人称羡?
以往,她父亲在翰林院时,分明她才是家中最光彩的姑娘!
尤其是那张秋池,不过只是个出身卑微的庶子罢了,生母卑贱懦弱,从前明明是宋氏的肉中刺,怎如今也成了人人称赞的香饽饽?
凭什么?
他们究竟凭什么!
少女疾步离去,闯入一条无人的暗巷之中,想到自己的遭遇与处境,难以抑制地掩面痛哭出声。
不知过多久,她渐渐止住了哭声,却未着急离去。
直待天色暗了些,她才出了巷子。
她哭得双眼红肿,不愿叫人看了笑话去。
可刚走出不远,忽然听得身后传来一道试探的声音。
“二姑娘?”
已有许久不曾听到过这个称呼的张眉妍怔怔回头。
只见身后站着一位眉眼透着熟悉,却较印象中消瘦了太多的年轻女子。
在此处见到她,张眉妍颇为意外,迟疑了片刻,方才点头开口。
“是我……”
……
再有三日,便是秋闱开考之时。
这一日,宋氏带着张眉寿与张眉箐一同去了大永昌寺,替张秋池上香祈运。
因家中尚有许多事情需要妥善准备,宋氏便也未留下用斋饭,捐完香油钱,便离去了。
张眉箐在自家大伯母和二姐在前殿上香时,已带着丫鬟溜去了寺中后厨,讨了好些豆耙饼带上。
前几日,她偶然听宋家表哥说,想吃豆耙饼了来着……
人人都说宋家表哥胖,可她瞧着,那分明是魁梧好看,就该继续多吃才对。
说来,她平生最得意的事情,就是将身边的人喂得圆圆滚滚的,那多有成就感啊。
她也曾试着自己做了些豆耙饼,可总觉得少了什么。
然而,她如今是大姑娘了,单独出门往寺庙里跑,总有些不大妥当。于是只有借着今日的机会,沾了大伯母的光,才得以将心中所想付诸行动。
不,应当说是沾了大哥的光才对。
等回头,她定要给大哥送些好吃的过去才行。
张家人离开大永昌寺之后,两名在后院洒扫的年轻僧人说起了此事。
大永昌寺与寻常寺庙不同,因是皇室所建,官宦人家多来往于此,是以此处的僧人也多是消息灵通。
耳濡目染之下,有些年轻的僧人也就少了些六根清净的觉悟。
“今日那张家太太可又捐了二百两香油钱,出手当真是阔绰。”
“听说是家中长子要参加秋试了。”
“前几日来还愿,也添过一笔呢。”
“哦?还的什么愿?”
“我听前殿的禅恩说,张家先前替长女求过姻缘。如今,得了一门称心如意的亲事,自然是要来还愿的。”
“阿弥陀佛,原来如此。”
此时,二人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淡漠的斥责声——
第436章 心事被戳破
“佛门净地,你等身为寺中僧人,妄议香客私事,成何体统?”
两名僧人闻言转过身,只见不远处站着的竟是章拂法师。
寺中人人皆知,章拂法师乃是大国师亲传弟子之一,身份非比寻常,便是寺中方丈,轻易也不敢越过他去。
可……法师是何时过来的?他们竟连一丝脚步声都不曾听见!
况且,近来寺中不是都说,法师正在闭关辟谷吗?
怎这么快便出来了?
两名僧人心惊之余,连忙双手合掌,垂首认错。
“弟子知错。”
章拂看了二人一眼,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只道:“退下各领十杖,以作反省。”
十杖算不得重责,只因如今寺中这愈发不谨慎的风气,也该有所约束了。
两名僧人闻言互看一眼,不敢有它言,当即应下退去。
章拂站在原处,却久久未动。
自先前她来寻自己,他避而未见之后,如今时隔数月,再听到有关她的消息,竟是与定亲有关。
如此甚好。
这算得上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结果了。
可不知为何,他在听到的那一刻,却是意外而失落,心中顿时空了。
那些星星点点的妄想,到底还是全然涅灭了。
不过,这心空了才好。
僧人抬眸,看向远处竹林。
人生在世,向来不能两全。若可得一全,已是幸哉。
……
回到家中之后,张眉寿吩咐阿荔,将从大永昌寺求回来的平安符送去了张秋池那里。
“姑娘说,这平安符不仅能保平安,更有明心净窍之效。大公子若是带上,保管您文思泉涌,下笔神助,一举夺得头名!”阿荔拍着胸脯保证道。
张秋池闻言笑着点头:“你代我多谢二妹,与她说,我必定贴身收放。”
而后,又问道:“既是这般吉利,不知二妹可有多求几只?”
阿荔正要说“太太也求了的”,却听自家大公子继续讲道:“我有一位同窗,与我同日参考,我想赠他一只。”
阿荔连忙将话咽了回去,改口说道:“只此一只呢!”
且内心一阵恨铁不成钢。
她方才都说了,带上了可是能中头名的,头名只有一个,大公子怎能主动将运气分给他人呢?
真是气死人了。
还好有她阿荔在此把关。
张秋池原只是随口一问,她说没有,便也作罢了。
阿荔逗了会儿大壮,便也离开了此处。
在半途,经过花园子时,却远远瞧见了两道身影坐在凉亭中,亭外站着一名小厮和一位丫鬟。
阿荔不必过分细瞧,也一眼就认出了亭中二人的身份。
到底家中这般圆润的姑娘家,也只三姑娘一个了。
至于宋家表公子的辨识度,那……就更是不在话下了。
不过,三姑娘和表公子怎么凑到一块儿来了?
阿荔又走近了些,方才了然。
哦……
原来是在吃东西呀。
唔?
等等,为什么她会觉得三姑娘和表公子在一起吃东西很正常?
亭中的小姑娘和少年正咬着豆耙饼。
宋福琪吃得极大口,也极专注。
张眉箐低头,小口小口地咬着,倒是矜持又文静,只是偶尔会偷偷抬起头来,看宋福琪一眼。
“阿荔姐姐。”
亭外守着的丫鬟见了阿荔过来,连忙出声。
张眉箐连忙坐直了些,宋福琪却不见丝毫异样,只转头看了阿荔一眼,咧嘴一笑。
“三姑娘,表公子。”阿荔朝着两个人分别行了礼。
张眉箐有些局促地抿了抿嘴角。
阿荔回到愉院之后,左想右想,总觉得有些不大对劲。
而当晚,她就从一位相熟的丫鬟口中,听到了一个消息。
阿荔听罢,彻底坐不住了。
她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别人不知道的秘密!
“姑娘……”阿荔走进里间,来到正坐在榻上看书的张眉寿身边,悄声说道:“您听说了么,三姑娘被二太太罚了五日禁足,还要抄书呢。”
张眉寿看向她,略感惊讶地摇头。
“可知是为了何事?”
三妹性子温顺,二叔二婶也向来都是讲道理之人,对待儿女,相对宽和地多。
在她印象当中,三妹和二弟,从小到大几乎没挨过什么罚。
“这个奴婢倒是没打听着……”阿荔的声音又低了许多:“可奴婢个人却有一个不成熟的猜测……”
不成熟的猜测?
这丫头如今说起话来,还怪谨慎的。
张眉寿在心底笑了一声,示意她将这个不成熟的猜测说来听听。
“今日,奴婢瞧见二姑娘和表公子在花园子里……吃豆耙饼。”
张眉寿怔了怔。
这件事情听起来……前后搭在一起,怎么就那么怪呢?
在花园子里,一起吃饼?
还真是……让人心情矛盾啊。
但细想想,三妹和表哥之间最大的共同爱好,应当也就是这个了。
“奴婢说句不该说的,当时瞧着表公子,倒是从容,可三姑娘怎么看都有几分……”阿荔组织了一下言辞,最终道:“都有几分做贼心虚之感。”
张眉寿哑然了片刻。
照此说来,阿荔是疑心,三妹被罚,是因在花园子里同表哥一同吃饼之事被二婶知晓了?
若果真如此的话,那二婶这般发脾气,倒也可以理解了。
张眉寿心情有些复杂。
她家二妹,该不是……
可从阿荔方才的描述来看,她那位二表哥,却显然是满脑子只装着吃,并无其它想法的。
二表哥那性子,若心中真有什么小九九,根本不可能藏得那般好。
这莫非是典型的剃头挑子一头热——神女有心,而襄王……只图吃?
张眉寿犯愁地叹了口气。
“此事不可与任何人说起。”她交待了阿荔一句。
“姑娘放心,奴婢省得。”
在京城大丫鬟界,论起知晓轻重来,她阿荔数第二,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