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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试着托了托,根本行不通,不由满眼挫败地看着她。
床帐已经全部烧了起来,屏风倒塌,火势四窜,不断发出“轰轰”的声响,浓烟热浪里,呛得人眼泪直流。
他当机立断地抓起她的双手,咬牙拖着她便往外走!
张眉寿看着他这拖死狗一般的姿态,忍着双臂的疼痛,羞愤地闭上了眼睛。
天知道,她如何会做这等荒唐滑稽的梦啊!
男孩一步一步地拖着她,费力却坚韧。
“三姑娘!”吓傻了的丫鬟阿豆冲了进来,见到这情势又错愕又庆幸,连忙上前将张眉寿抱了起来,护在怀中躲着火舌飞快地逃了出去。
男孩子也跑了出来,见很快就有一群妇人婆子汲汲皇皇地进了禅院,抬手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避人耳目地从后门离去了。
出了禅院,见有护卫已经寻到了这里,他佯装摔倒在地,静静地等着他们找过来。
……
小时雍坊里的张家乱作了一团。
张家二老爷张峦从国子监赶回来,来到女儿的愉院,抓住郎中就是一通问询。
听闻女儿没烧着也没烫着,张峦刚松了口气,然而却听妻子宋氏急着道:“……可就是走不得路了!”
先前以为只是腿麻了,可一路从开元寺回来,再到现在,少说也有一两个时辰了,还是不成,就连扶着也不行,那两条腿活像是没有骨头似得,站也站不了!
不止如此,人也忽然成了楞头鹅一个,问什么都不答,一双眼睛就直勾勾地瞅着她。
现在倒不瞅她了,改瞅她爹了!
“大夫,这是怎么回事?”张峦皱眉问。
大夫直摇头。
他行医多年,倒没见过没伤着没碰着,两条腿完好无损,突然走不成路的。
“兴许是受了惊吓,先养几日看看。”他只有开了安神的方子。
宋氏让身边的婆子送郎中出去。
郎中假意推辞了一番,最终还是接过那块碎银,点头保证道:“老夫行医多年,绝非那等嘴碎之人……”
愉院里探望的人走了又来,来了又走,张眉寿醒了又睡,睡了又醒。
她这张梦做得太长,也太真了吧?
梦中的一切竟与儿时一模一样。
父亲母亲年轻时的样子她分明早不记得了,怎能在梦中竟还原的如此清晰?
不过梦到底只是梦。
她伸手摸了摸左耳后的皮肤,细腻光滑,全然不似多年以来,触之便是疤痕凹凸的手感。
那个救了她男孩子她起初觉得眼生,现在越想却越觉得仿佛在哪里见过……
傍晚时分,愉院里来了张眉寿的小友。
“我那日替你卜卦,说你近来犯小人,不可随意出门,你不放在心上,这回应验了吧?”隔壁王翰林家的长子王守仁一本正经地说道。
张眉寿裹着被子坐在床头,看着面前小小的男孩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可真小啊!
小的她都快都要认不出这是昔日带兵平乱,曾任两广总督,智多近妖,名留青史的大师王阳明了!
第3章 小友抱一抱
当年祝又樘走后,她儿子祝照荒唐无道,惹得谢迁、刘健等肱骨老臣接二连三地要辞官归去。她一次又一次放下太后的姿态,一边苦苦哀求大佬们“救救孩子”,一边还要试图百般矫正她这个熊儿子的德行,烂摊子收拾到可谓心力交瘁,若没有王守仁一直帮着她,那些年她只怕根本撑不下去。
君臣有别,她甚少见到他时,他也需循规蹈矩地行礼,她亦要摆出太后的威严来,当真是累。
还是小时候好啊!
张眉寿伸出胳膊,厚颜无耻地道:“伯安哥,我病了,抱一抱——”
王守仁闻言不觉有异,到底张眉寿这个小丫头从小喜欢黏着他叫哥哥,他自幼有哑病,说不出话,别的孩子取笑他不跟他玩儿,只有她和苍鹿两个孩子愿意亲近他。
两家长辈又是世交,他真心拿她当成了妹妹看待。
他从小方凳上起身,走到床边,小声说道:“只能抱一下啊,我今年都八岁了,男女授受不亲的。”
活脱脱一个小大人的做派。
他真像个长辈一样抱着张眉寿,又十分老成地在她背上轻轻拍了两下,嘴里还念叨着:“蓁蓁乖,灾去病除,余年平安。”
“伯安哥,谢谢你。”
太后和臣子,是无需道谢的。但蓁蓁对伯安,始终想道一句。
王守仁放开了她,认真地道:“以后我给你卜的卦,你多少要信一些才好,俗话说,未雨绸缪,有备无患,防人之心不可无……”他说了一大串当年幼时的张眉寿根本听不懂的话。
此时的张眉寿诚然答应下来。
除却朝堂上的成就之外,王守仁自幼钻研心学,爱好卜算推演之术,日后独成一派“王学”,成果亦是瞩目。
她起初对这些东西十分嗤之以鼻,日后渐渐懂得,有些命理玄学,即便不全信,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也当存有敬畏之心。
“这几两燕窝是我娘让我捎来给你补身体的,你要记得吃。”
王家祖上便富足,王守仁的父亲王华刚中了状元,虽目前只是一个小小翰林,但王太太平日的吃穿用度和出手都不拮据。
张眉寿也不缺这些。
张家家境一般,最有出息的大伯如今任着五品官职,庶出的三伯在一家书院里做先生,张眉寿的父亲跟大伯是同母亲兄弟,皆是嫡出,如今在国子监学习,尚未考取功名。
至于祖父嘛……不提也罢。
但张眉寿的母亲宋氏娘家祖上经商,累下赫赫家底,虽说为商者为下等,可最不缺的便是银子。当年宋氏嫁来张家,嫁妆丰厚,金银不提,更有几间铺子归入了她的名下,近年来收益虽比不了往年,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作为二房唯一的小姐,张眉寿的吃穿用度较之一般官家小姐都只上不下。
王守仁刚打算走,却听说苍鹿来了。
张眉寿呼吸一窒。
阿鹿也来了她的梦里……这是她想都不敢想,盼都不敢盼的。
一身枫红色长衫的苍鹿小心翼翼地进了房间。
张眉寿的眼睛刚落到他身上,顿时就要落泪。
衣着鲜丽的小小少年,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唇红齿白,小小年纪已隐约透露出了几分灼灼风姿。
她都快要忘了……
幼时阿鹿多病,苍家上下想方设法地要保他平安长大,最终经高僧指点,将其自幼当作了女儿家来养,穿了耳洞,改穿长裙长衫——自那之后,身体果然日渐康健。
唯有一双眼睛,始终处于失明,不见好转。
高僧留有一言——此恩往复,自有往复者还之。
这话玄乎,没人参得透。
而阿鹿的眼睛……至她死,都未曾见过光明。
想到二人之间后来的种种,他挥剑斩断衣袍时,说出“只当从未相识”的决然,张眉寿顷刻便泪如泉涌。
他经历了那么多的折磨和不公,再恨及她,可后来他只管报仇而已,却从未真正伤及过她……
只是那时的他,终究不再是苍鹿,而是陈寅。
目不能视,却仍令人闻风丧胆的锦衣卫指挥使,陈寅。
“蓁蓁在哭?”
他听觉极灵敏,刚到床边,单凭张眉寿的呼吸有异,便觉察到了。
王守仁都没注意到,此时才看见,取笑道:“还真哭了……这丫头从火里走了一遭,竟成了水做的了,五行相生,果真如此啊!”
张眉寿听得破涕为笑,下一瞬就见一只白净好看的手递了帕子到她眼前。
苍鹿冲着她的方向一笑,“快擦一擦,当心哭肿了眼睛,就不漂亮了。”
昔年张眉寿最在意的就是“漂亮”二字,用这来要挟她,一准儿奏效。
可眼下却不好使了。
她哭个没完,兼以抽噎着,仿佛有道不完的委屈心酸。
苍鹿与王守仁惊讶地‘互视一眼’,而后便是——
“怎么了这究竟是?哈哈……像个怨妇似得,是不是秦香莲的戏听多了?”
“咱们出来混的,讲求得就是“坚强”二字,你这个样子传出去还怎么在小时雍坊里立足?”
二人小小年纪已将直男二字诠释地十分贴切,不安慰且罢了,还一直哈哈个没完。
……
张眉寿渐渐发现这不是梦。
真是梦的话,那么她现在眼前的一切仿佛才是真的,长大入宫后那些漫长无比的人生反倒更像是一场终于停止的梦魇。
如果两者皆真,那是不是代表着一切都可以重来?
她临走前的那一日,在慈宁宫里,婉兮跟她说,她梦到她们又回到了小时雍坊里……她取笑婉兮,即便当真回到了小时候,也断然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可她好像真的回来了……
至于能否未卜先知,这里的一切能否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她尚不确定。
张眉寿再次习惯性地摸向耳后。
没有疤痕,这一点已经不一样了。
或许从这里开始……一切都可以变得不一样?
即使是梦,也要把这场梦做得尽量圆满!
她忽然一改数日来的浑浑噩噩,掀开了被子就要下床。
第4章 小孩子的恶意
“过来扶哀……过来扶我!”她对守在一旁的丫鬟阿蜜说道。
阿蜜愣了愣,复才连忙上前。
她不知这几日来连吃喝都要再三提醒,恨不能让人托着她的下颌时刻帮着她咀嚼食物的三小姐,怎么忽然要下来走路了。
可她根本走不了,全靠她扶着。
阿蜜心中不耐烦一直扶着她走来走去,嘴上却关切道:“小姐该累了,不如回床上歇着吧?”
“我不累,有的是精神。你若累了,换别人来。”
这语气分明有些漫不经心,却极为冷淡。
阿蜜被她简简单单一句话堵得面色讪讪,不敢再多言。
张眉寿练习了半个时辰,身上薄薄的春衫都湿透了,才停下歇息。
阿蜜伺候她擦洗更衣,又扶着她坐到镜前梳发。
女孩子的头发软软滑滑,如同质地上乘的细绸,阿蜜打眼瞧着镜中五官小巧而精致、肤色白中透粉的女孩子,不由在心里“啧”了一声。
女孩子天性爱攀比,同在一个屋檐下,偏生三娘子自幼生的貌美出色,又早早被老太爷定下了一桩顶好的娃娃亲,也难怪自认出身更高些的二姑娘会生出嫉恨来。
“阿豆呢?”张眉寿忽然问。
“姑娘忘啦,那贱婢没能照看好姑娘,已经被罚去厨房做活了。若不是念在她……”
张眉寿没耐心听她说无关紧要的话,打断道:“知道了。母亲呢?”
看着镜中那双冷冷清清的眼睛,阿蜜强压着内心的异样。
“二太太昨个儿跟二老爷吵了一架,夜里便病了。”她小声道。
张眉寿听得眉头一跳。
她幼时父亲母亲常常吵架,可说是吵,父亲次次忍让,每回看似挑起事端的人都是母亲。
可父亲的忍让,不仅仅因为夫妻情深,更有着别的原因。
而这个原因,就是母亲多年来不能释怀、性格日益变得尖锐敏感,阴晴不定的源头所在。
这一回,她不能让任由母亲再这么‘病’下去。
“带我去见母亲。”
阿蜜又略吃一惊。
三小姐一听到父母吵闹,小时候就吓得哭闹,再大些就是发火了。
三小姐小时候就跟丫鬟说过,不喜欢吵架、不喜欢母亲,不喜欢家。
因为二太太心情不好时,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