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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子之间不必避讳什么。霍承纲掀开充满药香的珠帘,陈夫人思维麻木,动作僵硬躺在床上不吃不喝。见着人也没有多大热情,说话都懒得张口。
霍承纲嘶哑的张了张口,叫了声夫人。
陈夫人这才陡然惊坐起来,惊慌失措的看向霍承纲,她笑得娴静:“你来了。”接着有些慌张的扶着发鬓,“你怎么会来看我,你瞧。我这什么也没收拾。”
慌乱了一阵,陈夫人掉下眼泪,又重复了一遍。“是啊,你怎么会来看我。你都恨死我了。”
霍承纲半跪在床边,孝子认错的姿态,他低低道:“我怎么会恨你呢。我从来没有恨过你……你生我养我,除了没认我。样样都做了一个母亲该做的。”
“真正不负责任的不是你。对不起我的也不是你……”
屋内一片怆然哭声,霍骄脚步犹豫了一下,退到外间替母子二人守着门。
她有些理解霍承纲的心情。只是因为陈颉大人不在了而已,斯人已逝,连恨都觉得过分。
说起来不争气,霍骄被父母发卖,自幼他们对她也不算珍惜疼爱。可从董谦玉口中得知他们已死的消息时,霍骄心里还是钝钝的痛了一下,十分难过。
明明不应该的。明明她恨他们都来不及的。怎么就那么恨铁不成钢呢,居然还会为这样的父母心痛难过!
何况,陈夫人对霍承纲一直尽到了母亲的责任。就像霍承纲说的,除了没认他。陈夫人对他已经和亲生母亲无样。
涿州陈家若对霍承纲不好。霍承纲能那么拼了命的保护他们,为陈家出生入死吗。
这可不单单是‘害死陈棠’的愧疚心能做到的事。
真正的人渣,可恨的人是陈颉。
可陈颉已经死了……要怎么恨才能解气呢。
这是个无解的答案。
霍骄在外间从早上等到中午,霍承纲和陈夫人也从早上聊到中午。期间府上厨房送来了饭菜,霍骄摸了摸自己肚子,没有客气。自己一个人享用起来。
刚动了几筷子,霍承纲扶着陈夫人出来。霍骄讪讪的站起来,表情有些窘迫。
陈夫人很温柔道:“你是双身子,照顾自己要紧。就别拘谨了。”
霍骄小声辩解道:“我还以为你们还有一会儿才要说完话呢。”
陈夫人笑道:“无妨,以后日子还长着呢。话是说不完的。”转头,笑着拍着霍承纲手背,试探的问:“是吧。”
霍承纲平静道:“恩,以后日子还长着呢。”
*
当天霍骄和霍承纲没有回宫。——他们身为外臣和外臣女眷,本就不该长久的住在宫里养胎。
先前是因为事出有因,特殊情况。
陈夫人有意挽留,又热情殷勤的派了人去宫里给皇后了声。霍骄见霍承纲没有反对,顺势借势留下了。
陈夫人对照顾霍骄十分有热情。她并不是一味讲究精补胎儿的母亲,对孕妇的身子也十分精心仔细。
不到晚上,长春宫回信表示知道了。皇后很替陈夫人高兴,还把配殿伺候霍骄的宫女嬷嬷赏了回来。
陈夫人百味陈杂。她替皇后养了二十多年女儿,却也是在皇后的帮助下和儿子解开心结,让儿子重归陈家。
陈颉和自己的妹妹……
陈夫人长叹一口气,懊悔不已。你说她当初怎么就没看出来这两人有猫腻呢。
霍骄和霍承纲的院子要重新收拾布置。陈夫人想让两人暂时留到自己院子住两天,却又不敢给霍承纲说。
如今霍承纲才和她的关系稍微缓和一点,她怕离的太近,太贸然。反而把霍承纲吓走,离她更远了。
霍骄只好默默当起了这个传话筒,顺便撒个了娇,“我如今肚子大了,腿浮肿的厉害,多走路就疼。”鹿眼怯怯的看着他,乖萌懵懂,又可怜又可恨又可爱。
霍承纲气笑了,“你就这么缺母爱吗,这才一天心就偏的没变了。”
霍骄心里黯了黯,笑道:“是啊!”
霍承纲似有所感,及时收声。顿了顿,叹气的抱过她:“好。”他道:“你去告诉母亲,大可不必如此。”
“我对陈家的埋怨,并非是针对她的,她没必要把这一切背负在自己身上。”
霍承纲道:“骄骄,我有时候会很茫然。不知道我来这个世上的意义是什么。”
霍承纲捏着霍骄微微浮肿的手,对着阳光细细的看,他轻声道:“你曾说要是你生来是男孩的就好了。要是你家境富裕就好了。”
“你看我,生而为男,家境富裕,父亲是开国勋贵,祖上是绵昌候子嗣。我这一生怎么也过成这样了呢。”
霍骄心中绞痛,靠在霍承纲身上,“霍先生,霍先生。”
霍承纲嗤笑道:“这两个月清剿楚王党,我手下沾了七八十条人命……我们都是要有报应的人。”
“如果我回了陈家。我们安享了这份荣华富贵,那我们的孩子怎么办。老天爷真的报应到我们孩子身上怎么办。”
霍骄脑中嗡嗡的,她艰难道:“我可以把孩子打了。我们好好照顾母亲和祖父……涿州陈家还有瑾妹妹那边一脉血,断不了。她若生了儿子,过继过来便是。”
——霍大人,咱两都是有秘密的人。谁也别饶过谁罢。
——华锦萼,咱们都是有秘密的人。谁也别饶过谁罢。
我们都是要有报应的人。
其实华锦萼从来没有觉得自己配有孩子过。
“胡闹!”霍承纲浑身一震看着她,满脸不认同,斥责道:“这个孩子你费了多少艰难才保下来的。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它听到了该多伤心。”
霍骄也很为难啊,她低落道:“我总不能让你离开母亲,或者让母亲放弃陈夫人的身份,跟你我走。这样对谁都不公平,没有解决的办法的。”
霍承纲道:“要你男人何用?”
有时候做父母的心愿很小,小到只希望他们健康。
霍承纲俯身亲了亲她眼睛道:“交给我吧。”乌翘睫毛扎了扎他嘴唇,细微的酥痒,撩人心弦。男人在她头顶道。
“这是我的选择,一切后果由我来承担。”
*
霍承纲答应留在陈府后,老越国公和陈夫人都高兴的不知如何是好。陈夫人尽可能在衣食住行上满足儿子儿媳。
老越国公则迫不及待的向新帝请旨,将爵位传给‘陈棠’。
新帝继位第四天,皇上相继颁布各项抚恩圣旨。越国公府上小国公陈棠袭爵,并荣获赐字:承纲。
陈棠,字承纲。
霍骄小心翼翼的合上圣旨,并没有在霍承纲脸上看出半分的喜悦之情。她主动问他。
霍承纲只是玩笑般的夹着她胳膊道:“陈承纲?怪拗口的。我不喜欢。”
“还是喜欢霍承纲?”霍骄觑着他问。
霍承纲摇头,否认道:“倒也不是,只是……”他想了很久,给出三个字,“习惯了。”
这一刻,霍承纲终于知道。霍骄为什么那么高兴她有了属于的自己名字。
名字好像一个归处,知道自己的名字就好像知道了自己如何在这个的世上扎根了。
现在的霍承纲,感到自己像个浮萍,虽然找到了自己的家庭。却依然感到格外孤独。
霍骄才不让他孤独,拉着他吵嚷着让他给肚子里的孩子取名字。大大小小的纸笺、铺了满满当当一屋子。
霍骄小声道:“我要在孩子出生前,至少把他的姓名练好。省的他到时候笑话我!”
心头忽然一松,霍承纲展颜一笑,从善如流的让下人取过笔墨。教霍骄写字,给孩子取名字。男男女女取了二三十个。
其实现在霍骄的字练的很好了,比先前进步可不止一点半点。但她作为母亲对自己的高标准和苛刻,让霍承纲感到格外有趣,十分地可爱。
*
庆泰元年,正月初三。
越国公府上张灯结彩,吹拉弹唱,大肆办起了喜事。
自古先帝驾崩,国丧之下。皇室守孝少则二十七天,多则百日到三年。民间通常禁百日嫁娶,一年婚丧礼乐。
新帝登基后,宽厚仁慈。以身作则,自己为先皇守孝三年,并许诺六年不扩充后宫。
但不限制百官百姓。文武百官禁四十九天婚嫁,守孝百日。
民间百姓禁百日婚嫁,半年礼乐即可。
新帝自去年六月继位,延续旧号。翻过新年,才改国号为庆泰。
越国公府正逢破百忌的时候,故而这场婚礼办的格外盛大。
唯一特别的是,小国公的新娘还未进门,婆婆陈夫人怀里就已经抱上了三个月大的孙子。
坊间都说,霍氏女是在陈家危难时,和陈家共患难过的。当时陈家冤屈未洗,不能大肆张办婚宴。只在父母长辈和相国寺方丈的见证下,对着天地拜了拜。
后来陈家洗清冤屈。霍氏女身怀六甲,陈家想堂堂正正为她补办场婚礼。奈何撞上国丧,只能暂时作罢。
去年十月初一,霍氏女阵痛一天一夜,生下个儿子。陈家上下对其爱若至宝,老越国公为起取名陈晟淼。等其年满十岁,就要为他请封世子。
今年除尘洗旧,老越国公做主下令,为霍氏女重办婚礼!
霍氏女诚孝,百般推辞不愿张扬。
最后还是小国公拿了主意,说孩子的百日宴也要到了。两件喜事并做一件,就不算张扬了。
喜房外嘈杂的声音一阵接着一阵,穿着大红嫁衣,被宫里喜嬷嬷按着开脸绞眉的霍骄。只能无奈的放空自己。
谁知一窗之隔,喜房外面净是说她的八卦的。十局九句半都是假的。
霍骄听的很郁卒,又不能跳出去说他们说的不对。仔细想想,这样美化一下也挺好。
除了最后一桩,霍骄真的不想‘补’办这个婚礼之外。其他全是胡编乱造。
在霍骄心里,她已经是霍承纲的女人了。他们已经在一起这么久,举不举办这个形式,有什么重要呢。
孩子生下来四肢健全,活泼可爱。霍骄已经很知足很幸福很满意了。她一点都都不想再声张。
霍骄怕她太张扬了,老天爷想起来要惩罚她,反倒害了孩子。
可霍承纲说:“我想给你个婚礼,让你堂堂正正嫁给我。”
霍骄抿唇笑了很久,高兴的答应:“好。”
“新娘子要上花轿了!”
董谦玉穿着崭新朱红色正四品官袍,站在垂花门处等她。为了霍骄能从‘娘家’出嫁。
太子特意赏赐了董谦玉所宅子。京城居,大不易。贫穷的董谦玉就是豁出命去,也没办法在一年半载之内在京城内安家买的起房子。
董谦玉长的越发高大了,他四肢有力,轻轻松松背起霍骄。“姐姐,抓稳了。”
就像她小时候,无数次背着弟弟去搂猪草。每次都要嘱咐年幼的弟弟搂紧她脖子,“抓稳了,别掉下去了。”
过去往事历历在目,霍骄也没想到在自己这一生,会有近乎奇遇的转变。
每一次绝处逢生,柳暗花明,活到今天。她居然有弟弟,有丈夫,有孩子,有母亲和爷爷。
霍骄热泪盈眶,搂紧董谦玉脖子,在他背后低声道:“文玉,你成亲吧。找个人,好好在一起。”
董谦玉心意已决,“不要。我有可爱的小侄子,将来还会有小侄女、小小侄子。董家血脉就到我这里结束吧。”
“可是我不想看着你孤独一人。”
董谦玉已经走到花轿前了,他郑重的将霍骄交给霍承纲,笑道:“我姐姐今后就拜托你照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