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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老本是朝中推官,后得罪京中权贵,含恨避世,远离天家皇城,在蓉城做了一介小官,只求安稳度日。他本为一双儿女定下门当户对的姻缘,可惜女儿年轻时叛逆,不听他的安排离家逃婚,嫁给了君瑶的父亲。
楚老一气之下,将君瑶之母逐出家门,断了父女关系。
往昔的恩怨,在母亲即将去世之后化为乌有,楚老到底顾念骨肉亲情,收养了君瑶。但在楚家生活多年,却只有三人知道君瑶的真实身份。一人自然是楚老,再者便是楚老的儿子即君瑶的舅父,第三人便是君瑶自己。
其间原因,与君瑶的父兄有关。彼时她年纪不大,只知晓父亲与兄长被断了重罪,被判流放。流放途中,父亲病重而去,兄长至今下落不明。
君瑶与母亲属于罪臣女眷,贬为奴籍。是以,君瑶以家奴的身份,被收养于楚宅之中。
因有血缘,楚老与舅父对她较为亲近体贴。舅父有功名在身,子承父业也做了个小小推官。他体弱多病,近两年渐渐力不从心,偶尔会让君瑶帮衬半分。
冷清的小镇,人们关门较早。天色尚早,楚宅的门便已关闭。君瑶拐入偏院,攀住墙垣,翻身入了庭院。楚宅内只有两三个下人,近夜之后各处收拾妥当便各自休息,君瑶这一路快速入了自己的偏房,畅通无阻,无人察觉。
君瑶简单洗漱一番,沾了床便睡。奈何腹中唱起空城计,无法入眠,君瑶便点了一盏小灯,前去厨房寻吃的。
夜色如墨,偏院灯火幽暗,君瑶极其适应这样的光线,黑暗中也走得平稳。刚拐过墙角,背后突然传来一道冷清低喝:“小幺,你做什么?”
君瑶闻言停下,见身后阴影处站着一和蔼妇人,此人是楚府的老人——卫姑姑。
卫姑姑约莫三十五六岁,因着楚老对君瑶极好,她待君瑶也一向可亲。
到底是长辈,君瑶眼珠子一转,说道:“我饿了,出来寻些吃的。”
卫姑姑研判地盯着她:“老太爷以前不是吩咐过你,不许再碰那些案子,你为何不听?”
君瑶一愣,拎着油灯退后两步:“老太爷已经仙去,又怎么会知道?”
“可老爷会知道的。”卫姑姑口中的老爷,就是君瑶的舅父。
“蓉城内的案子已传得甚嚣尘上,你又一天不在,难道不是去查案?”卫姑姑说道。
君瑶讪讪地笑了笑,拉住卫姑姑的衣袖晃了晃,“卫姑姑,不要告诉老爷,让他安心将养身体。”
卫姑姑戳了戳她的额头,无可奈何地叮嘱几句。又径自转身去了厨房,从锅里端出两碗尚温热的饭菜给她。
“吃吧,吃完早些睡觉。”
君瑶大快朵颐,将脸从碗里抬起来,对卫姑姑弯眼一笑。这是她惯常用的伎俩,对付年长的人,十有八九是奏效的。
果然卫姑姑不再生气,拎着灯盏离开了。
夜深人静,墙外传来更鼓,君瑶回了房,逐渐困顿,沉沉睡去。
这一睡,便睡到三更天,君瑶被一阵敲门声惊醒。她睁眼,见月上中天,满庭皎然,一时恍然如梦。透过窗棂瞧着青云霁月,不知那月光,是否能照在远苦极寒之地的兄长窗前。
更不知,此去经年,兄长是否如初,是否还活着。
敲门声喋喋不休,君瑶终于起床,趿着鞋开门。
门外的卫姑姑站在月色里,她面色微沉,轻声道:“小幺,换上衣服去前厅,楚夫人正等着你。”
君瑶双眸微凝,楚家夫人,也就是舅父的妻子,平日多使唤君瑶做些杂物,关系不太亲近,夜半三更唤她去前厅,不知所为何事?
卫姑姑似乎看出君瑶心事,走近一步,轻声说道:“你且去换上衣裳,我会为你讲明白。”
君瑶倒是泰然,她从来不怕楚夫人为难她,如今舅父体弱多病,断案之时,有时还得靠君瑶。就算楚夫人不太喜君瑶,也不会闹得太难看。
一路穿庭过院,卫姑姑也三言两语说了原委:“郡守府出了命案,着人来请老爷去查。”
只言片语,君瑶心下豁然明了。
她停下脚步,仰头迎向月色。
素光清冷,皎皎清辉,摇映着月下少女,照出少女眉眼,虽带着稚气,却英气隽秀,风姿清卓。尤其那双乌沉的眸子,浸着秋水,清澈明湛,似深夜明月。
“很好,”君瑶轻笑,“夫人好心机啊,真不愧是楚家主母。”
她轻抚陈旧的栏杆,朱漆被她指尖抓得扑簌簌掉落。
郡守府命案,是一个烫手山芋,若是寻常案件,郡守府岂会找上楚家?于理来讲楚家不能接。一担接下,便可能卷入纷争麻烦之中。
故而,无非两种结果。
其一,命案告破,但也因此得了知晓了郡守府内的案情隐秘。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郡守府的人岂能不会忌惮楚家?
其二,命案无法告破。身为推官世家,楚家无法查案,郡守府又会如何对待楚家人?
是以,以如今楚家这般的区区小族,如何去撼动郡守府?
但,郡守府亲自派人来请,便知此案非同小可,哪能推脱?
如果这案子简单,楚夫人岂会让君瑶抢功?几番权衡思量之下,楚夫人定会想到君瑶,故而顺势将君瑶推出去。
一来,君瑶若是能将此案破了,那便是有功,功在楚家。若是因查案得罪郡守府,那也可将罪责全部推给君瑶。君瑶不过一外姓女子,还是奴籍,就算就地杀了,也能找一番说辞脱罪。
二来,若是君瑶破不了案,也自然与楚家毫无关系。
妙,真是妙!
卫姑姑拿出手绢,将君瑶指甲中的旧漆擦净,“听闻圣上所派的人正在蓉城,郡守府的案子,非同小可,想必已惊动了京中的人,所以郡守大人才如此急切。”她压低声音,“小幺,想想办法,把这事推了吧。”
如何推得掉?
君瑶早有所料,楚夫人会来叫她,定然已想好所有说辞。郡守府的人,只怕也在候着她,若是不去,楚家能推得干干净净,而她只会担上罪名。
她轻笑着,眼神却不含情绪,“姑姑,你让我想想。”
卫姑姑惊怔,见少女神色决然,欲言又止。
敛了神色之后,君瑶赶赴前厅。
厅内灯火如昼,一锦衣妇人,端坐于厅内右上位,她姿态贵雅,云鬓高耸,笑容娴静,端得一副好姿态。
在她对面,应是郡守府的人,神色有些不耐。
君瑶在门外静默一瞬,便掀起帘子,上前向那妇人行礼,举止乖巧得体,“见过夫人。”
楚夫人放下茶盏,连忙起身将她虚虚扶起,“小幺不必多礼,深夜打搅,你可睡好了?”
“奴婢睡得很好。”君瑶淡笑,垂眉低首。
楚夫人牵着她的手,不紧不慢地说道:“如今有件要事,需得你去查办。”她引着君瑶见了郡守府的人,“这位是郡守府的唐管家,承蒙郡守大人抬爱,知道你有断案之才,我便推举了你。郡守大人如此器重,你可千万别推辞,定要好好破案。待你归来后,我定当设宴迎接你。”
君瑶微微蹙眉,讶然道:“郡守府?竟是郡守府的大人?”她受宠若惊,以手抚膺,“小女不才,何德何能担当起郡守大人抬爱?这案子……怕是不敢接。”
楚夫人握紧她的手,暗自用力,温和地说道:“既是郡守府的人亲自来请,你便担得起这才德!”
“说起才德,哪能和夫人比?”君瑶谦虚。
楚夫人脸色有些僵滞,默了一瞬,不再和君瑶说话。而是将君瑶往郡守府管家身前一推,说道:“唐管家,她平日乖巧懂事,老爷说她有断案之才,此番去郡守府,定不会令人失望。”
唐管家立即起身,“多谢夫人,大人还在府中等候,请姑娘即刻随我回府吧。”
楚夫人自然道好,临走前,她向唐管家欠身行礼,“我还有要事,需要和她单独说,请唐管家稍等片刻。”
唐管家到楚家求人,当然不会为难,和和气气地说:“夫人请便。”说罢,便出了门。
厅内,只剩君瑶与楚夫人两人,一时寂静,燃烧的烛火“荜拨”跳动,火光与暗影悄然摇曳。
“小幺,”楚夫人依旧大方温和,“此番辛苦你去郡守府了,希望你能体谅。老太爷走得早,楚家少了个能撑腰的,老爷又病重,对府内大小事务也无力无心打理。我一人撑起这个家,着实不容易啊。”
君瑶目光懵懂,“夫人说什么?我听不懂。”她也噙着笑,笑意深,却有些直白。
楚夫人敛衽,环视四周,“你看看着楚府,明面上,曾是京中贵族,看起来风光,可说到底,是个空架子。所以我们,根本就得罪不起郡守府。你明白吗?”
君瑶侧首,有些畏惧:“夫人,我也得罪不起啊。”
楚夫人咬牙,恼怒君瑶装傻,油盐不进。她眉眼沉沉,缓声道:“所以,你要多为楚家考虑,为老太爷考虑。八年前,若非他将你接回来,若非我们收养你,你早就颠沛丧命。”她端着脊梁,似站在云端,“你要知恩图报,不要对不起老太爷,更不要连累楚家。若你还有半分良知,你就该知道,此时是你报答楚家的时候!”
君瑶笑意浅淡,双眸流眄,光彩逼人,无声地看着楚夫人。
楚夫人不再多言,“时辰不早,早点随唐管家去郡守府吧。”
她轻抚衣袂,转身施施然离开。
君瑶笑意敛尽,转而出了门。
水中杀机
月上中天,透了藏蓝色天幕,光色青白,映得夜色一片幽然。
君瑶抬首,看着那一轮圆月,流云拂过,将月亮晕得毛茸茸的,庭院里掩上阴影,唯有零星几盏风中烛火照着亮。
唐管家已在外等候,见她出了门,即刻上前,态度也算平和:“姑娘,瞧着是你我便放心了。虽说楚大人也能查案,毕竟是男子,验尸多不方便。”
君瑶听出几分端倪,“贵府之中,有女子被害吗?”
唐管家额头冒出薄汗,抬手擦了擦,四下环视,并不回答君瑶的问题,“请姑娘随在下回府吧,郡守大人可还在候着呢。”
君瑶隐隐推测,郡守府或是死了什么要紧的女人,否则唐管家也不会特意强调男子验尸不方便。
因水清至蓉城有运河相连,官道倒是少有人走,故而水路更便捷。唐管家早已安排好船舫,两人策马到达运河岸,便上了船。
船不大,船身平稳,有三间船舱,虽说狭窄,但器物俱全。掌船的是一个中年妇女,容貌普通,但身强体壮,颇有力气,竹篙轻轻一撑,船便划开水面,逶迤而去。
晚来风急,行船并不好走,速度比白日里缓上许多。云开雾散,皓然月色,将江天映染得毫无纤尘,水面素光潋滟,月色如星,舟其水中,似步入画卷。
君瑶迎风立在船头,听桨声水声,听风过汤汤,听着听着,浓烈的困意便袭上心头,眼皮沉涩得睁不开。
唐管家吩咐着船娘划快些,又担忧君瑶精神不济延误查案,便对君瑶说道:“姑娘,船舱内有休息软榻,你不妨入内小憩片刻,待到岸之后,在下叫醒你。”
“如此甚好!”君瑶毫不客气,立即进了船舱。
船身随水摇曳,甚是催眠,君瑶叼着一根在岸边摘嫩芦苇,片刻就昏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少光景,四周渐渐安静,只听闻清幽的琴声,飘渺扶风而来。
君瑶似睡非睡,突然间骤觉船猛地一晃,险些将她掀下榻。她睁眼,看向船窗外。
外间的景色,已然大变,辽阔山水,变作勾栏屋舍,无尽霓色灯影,排闼摇映而来,四周之景,瑰丽繁荣,显然已到了蓉城之中。
星垂平野,江山船舫扁舟已然停歇,唯有那艘轩然画舫,重楼飞檐,喧嚣如昼。
惺忪间,船身再次猛烈摇晃,她惊坐而起,倦意也瞬时烟消云散,船底发出撞击声,或许是撞到了什么东西,但这船停在离画舫不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