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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睦摆手笑道:“犬子顽劣,叫他们回去睡觉,恐怕还要跟来。找点事情给他们做,免得来捣乱。”
班超点了点头,招呼一名手下过来,又从怀中取出一封密信,“呼衍洁已擒住,计划进展得不错,你骑我的白马,连夜出城到边关军营将这封信交给窦固大人,不得有误。切记事关重大,今晚必须送到。”
手下说了声遵令,拿着密信飞奔而去。
班超心思缜密,绝不容许行动有任何纰漏,密信的内容他早就拟好,大致是说:鄯善守将已经被擒,为了以防万一,叫窦固速派一千轻骑来支援。那鄯善国王肯结盟便罢,若是不肯结盟,便杀了呼衍洁,鄯善王所仰仗的无非他一人而已,若是国王发怒,把他们这三十六人都杀了,彼时轻骑兵已在路上,就算血洗鄯善,也不能叫国王投靠匈奴。
之前若是拿不住呼衍洁,大不了三十六人杀身殉国,就不必损兵折将,再叫窦固派人来征讨鄯善,此信也就不会送出了。
此一计划,乃是下下之策,只是万不得已之时而为之,为了避免手下人意志不坚,除了班超本人之外,其他人一概不知。
至于呼衍洁,此时还不能杀,毕竟要与鄯善结盟,先杀其肱骨之臣,难免叫鄯善人怀恨在心,留他一命,将来或许还有用处。又派两个得力手下,看住此人,其他人简单整顿一下,换上夜行衣,乘着夜色,向雁别官驿进发。
大汉的驿馆在城东方,雁别官驿则位于城西,高有百尺,方圆数里,规模要比汉朝的驿馆大上许多。匈奴使者从西方而来,鄯善国王特意将他们安顿在此处以防与汉使接触发生矛盾。
从上向下观看,便能将半座城池尽收眼底,匈奴使臣如果足够机警,那城东发生的事或许瞒不过他们的眼睛。只不过匈奴距离鄯善比大汉要近许多,所以鄯善国王更惧怕匈奴人,对他们太过礼遇了,以至于这帮家伙傲慢自大,也不知班超等人在鄯善,因而疏于防范。白日里还饮酒作乐,完全不知道死亡就在眼前。
为了巴结匈奴使者,鄯善王在建这座雁别官驿之时,就将城西的住户全都牵走,以免打扰匈奴的使节。此时月朗星稀,将那雁别官驿照得一片通明,月下的小楼显得越发孤独诡异。
班超等人见那小楼环境雅致,便越发忿忿不平,有人说道:“鄯善不识好歹,叫我们住那低矮房屋,却给匈奴人安排这么清静的小楼,分明是瞧不起我们!”
班超淡淡一笑,“独楼最好,免得伤及无辜。”他又观察了一下地形,然后对众人说道:“今夜北风强劲,你们守在这里,我在北侧放火,等楼上火起,他们四处逃窜,咱们守住楼下,见到活的就杀,叫这帮匈奴人片甲不留!”
第35章 烽火西楼
众人依计行事,各自准备就绪,匈奴人则毫无察觉。
班超、陈睦神不知鬼不觉,悄悄来到小楼北侧,将浸了油的绳索绑在箭上。这绳索也是特制而成,每一段又都栓着爆竹,只要火起,这些爆竹势必四处乱飞,也不容小觑。
二人抽弓搭箭,嗖嗖两声,两支雕翎直射上顶楼,隆冬时节,小楼四面门窗紧闭,里面的人毫不知晓。
班超将绳子点着,两条火蛇平地升起,跟着爆竹炸开,带着火苗四处乱窜,到了这时那些匈奴人才知道大难临头,只可惜为时已晚。
二人再各持火箭,又对着小楼的各层窗户不断射去,箭无虚发,力道强劲,有些穿透窗棂,射进楼内。此时寒风呼啸,火借风势,越烧越大,方圆百里之内,都看得一清二楚。
班超大喊一声“杀!”
三十几名勇士,各个奋勇争先,冲向驿馆,百尺高楼之内一片哀嚎之声。之前那帮匈奴人忙于救火,这个时候又只想逃命,可惜楼梯狭窄,一时间又逃不出那么多人,楼梯上人挤人、人压人,班超那边,只派了三两人暗暗守住楼口,只要有人一露脑袋,便是人头落地。
也有被浓烟熏死的,也有被大火烧死的,还有因踩踏致死的。就算不死,也免不了一刀之厄!
到后来,楼梯被点着,楼上的人根本下不来,有人受不了烈火分身,索性直接跳楼。如此又摔死不少。也有人侥幸脱离火海,班超等人守株待兔,乘势再补他一剑,他们也是毫无还手之力。
爆竹一响,火势一起,又早惊动鄯善的百姓,众人纷纷出门观看,只见月下火光冲天,浓烟滚滚,还时不时有烟花窜上夜空,倒好似过年一样热闹。只是那高楼上不断有“火人”跳下,半空中撕心裂肺地狂嘶乱吼,叫人听到了,觉得胆战心惊。
匈奴人的驿馆着了这么大的火,鄯善王自然也早就知晓,衣服都没穿戴整齐,便匆匆赶来。而等他来的时候,汉人已经大获全胜,粗略地算一下,此一战竟歼敌不下四百余人,是汉使的十倍之多,而班超这边除了陈睦受伤,其余人全都毫发无损。只是死去的人里,也并非全都是匈奴人,也有些鄯善国派去伺候他们的仆人、女人以及喂马的马夫和烧火的小厮,那些就都是最下层的人,他们的命在权贵和“英雄”的眼里,视如草芥,不值一提,死了也就死了。更何况汉使那方无人侍奉,这些人却还伺候匈奴人,因此大汉的勇士也没对他们手下留情。
三十三人此时列为两排,昂首挺胸就站在当街,一个个手持利刃,浑身是血,那高楼依旧在他们背后剧烈燃烧,木头还时不时发出爆裂之声,冲天的烈焰,映衬着他们坚毅的脸庞,更显得每个人目光炯炯,杀气腾腾,真好似天兵下界,威风八面。
围观百姓数不胜数,有那胆小者瑟瑟发抖,有好事者奔走相告,有事不关己者互相谈笑,远处声声犬吠,近处还有小儿在大声啼哭,现场混乱一片,众生百态不能一一尽表,可不管是谁,都对这三十三名大汉的勇士又是害怕,又是钦佩,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救火。
鄯善王一见此情此景,简直魂飞天外。一众军兵冲散人群,在中间开出一条路来,那条路正对着班超,鄯善国王却也和众多人一样不敢上前,隔着人群问道:“前面的可是东土来的使臣班超大人吗?”清风文学 。qinfengwx。
班超单膝跪地,“正是班超。参见陛下!”
“你们……你们好……好,好,好”鄯善国王说话都结结巴巴,连连说了几个好字,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夸赞班超等人,国王平复了一下情绪,停顿了一下,才又脱口而出:“好大的胆子!”虽然用了很大的力气,可“好大的胆子”五个字这时再说出,在这些勇士面前,也显得苍白无力,对于班超来讲,这句话更是等于废话。只是对方地位尊崇,班超还是要以礼相待,因此先施一礼。
那国王说出这样的话来,看来还是没打算和大汉结盟,如今只能更进一步,逼他就范。而此时城内的鄯善兵马也有将近三千之众,每人一剑班超等人也休想活命,若是一味礼让,鄯善国王反而不惧了。
班超从背后举起一物,奋力摔到地上,围观百姓定睛一看,顿时齐声惊呼,原来那东西是一颗黑乎乎的人头,由于火势太大人头已经烧得面目焦黑,鼻子、眼睛、嘴吧也都变成了几处黑窟窿,只能依稀看出是一个人的模样,至于生前是什么人,可就无人知晓。
班超走前一步,高声道:“陛下,北匈奴的探子已经被我等杀了,匈奴人再也不敢来骚扰我们鄯善。”
“胡说……胡说……”鄯善王语无伦次地说道:“我几时要你杀他们?”
班超微微一笑,“匈奴的探子要刺杀陛下,难道要等他得手之后,我们才杀他们不成?陛下,你给匈奴人建了这么高的楼,耗了多少民脂民膏,匈奴人又出了多少财力、人力?鄯善百姓恐怕早已怨声载道,如今他们又意图不轨,想刺杀陛下,我替陛下锄奸,扬我大汉天威,保鄯善平安,请陛下明察!”
鄯善国王明知班超是血口喷人,只觉得又气又怕,不住喘着粗气,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班超则气定神闲,朗声道:“陛下,刺客虽除,但匈奴人凶残成性,一计不成,定然又生二计,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臣必须提醒陛下,若是匈奴前来兴师问罪,陛下要作何打算?”
鄯善国王闻听,面如死灰,匈奴使者不管是谁所杀,终归是死在鄯善国内。那匈奴的优留单于早有吞并鄯善之心,若是借题发挥,兴师问罪,他一个小国如何担待得起?就算把班超绑了,送去匈奴,又能如何?大汉雄兵百万,若以此事为借口派兵攻打,他同样抵挡不了。
那国王只觉得进退两难,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反观众百姓却一个个欢呼雀跃,似乎匈奴使臣的死,无人真正放在心上。
原来班超之前那一番话,正说到众人的心坎里,自王莽篡位,中原大乱,东汉与西域诸国渐渐疏远,而匈奴人却时常来鄯善欺压良民,这里的人自然对匈奴有所不满。班超这些日子也常在民间打探消息,早把情况摸得一清二楚,除掉匈奴使者,是鄯善民心所向,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料想鄯善的人心也偏向于大汉一边。
见那国王还在犹豫,班超又说道:“诸位父老,不出三日我大汉自会派人驻扎鄯善。我大汉如我等一般,骁勇善战,能以一当十者,比比皆是,我们两国联手共抗匈奴,定保你们一方平安!陛下,如今你只能与我大汉结盟……”说罢一剑将地上那颗烧焦的人头砍为两半,再用剑尖挑起,“此人便是匈奴使臣,陛下,事到如今你没有退路,已经别无选择了!”
第36章 顺水人情
鄯善国王吓得浑身颤抖,心中暗忖道:“你说是就是了,谁又知道?”不过匈奴的人,全都死光也是实情,就算这颗人头不是匈奴使节的,雁别官驿里总有一颗人头会是。鄯善国王知道班超说的对,他已经没有退路,匈奴这么多人都死在鄯善,他现在只有和大汉结盟才可自保。只是不知道汉军是否会如班超所说,在三日之内赶到罢了。
沉吟半晌,不由得一声长叹,对众人宣布:“班超替孤王惩恶锄奸,我国自上而下感激不尽,鄯善国愿与大汉缔结永世之盟,从此同气连枝,共抗匈奴!”
班超等人闻听,纵声大笑,就在这时,身后那座还在燃烧的百尺高楼,轰然坍塌,雁别官驿再也不复存在了。
从此后鄯善国是福是祸,那国王实在难以预料,望着大楼倒塌,心中百味也是无以名状,竟而当着众人之面,潸然泪下。
因为他心里清楚,虽说是结盟,但实际上从此后,鄯善便是大汉的属国,哪一个君主愿意把自己的国家变为他国的附属?这都是不得已而为之。
呼衍洁此时偏偏不肯出现,那些汉人又是如此凶残、勇武,若是这时刺王杀驾,又当如何是好?当着众多臣民宣布这个决定,那国王心中是酸楚和屈辱,又有何人知晓?
班超却善于察言观色,早把国王心中所想猜到,笑道:“陛下,实乃悲天悯人的旷世明主,就连匈奴刺客死了,陛下也觉得心有不忍,我大汉天子能与陛下结成这样的兄弟之盟,真是我大汉之福,鄯善之福!等臣回朝之后,必定上谏吾皇万岁,对鄯善大加封赏,以表结盟诚意。”
被班超夸赞一番,又口头许诺封赏,不但掩饰了鄯善国王的窘态,也叫他的心里好受一些,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