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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直到她下令换了府上的守卫将领,才算了结。
不过那戏院茶楼中又多了什么版本的故事,她却不忍去听。
一想到雾菱山的厨娘,极可能同那男修一般,出卖色相,做些毫无尊严之事,身为魔君的傲骨便又直挺挺立了起来。
诚然,她与那些男修相比,并没有什么色相可言!
“在下生性粗鲁,若真去了雾菱山,怕没两日就会冲撞贵客,还是去别处的好。”
苍雁略显失望,倒也不再勉强,接着说起第二个空缺来。
“噬魔河上的渔船,还缺几位收拾魔鱼的伙计,月例倒也不低。”
“捕猎魔鱼?”千玥立即来了兴致,若能在职务之便,提高斗法实力,那真是极好不过。
“额……所谓收拾魔鱼,便是清理鱼鳞鱼肠之类。虽然环境恶劣些,但胜在简单易学。”
千玥面色发黑,这都是些什么鬼差事?
不是毫无尊严便是毫无前途,难不成自己万年修行,就是来这里做苦工的么?
苍雁与穷牛很是理解这种痛苦,意气风发地飞升而来,迎接自己的却是暗无天日的蹉跎。
谁晓得修炼至魔士要多久,没准是十万年,几十万年,甚至百万年。
这种屈辱的忍耐,实在令人痛苦。
“最后一处是哪里?”
“荒原近日在扩城,需要些雕砌石头的魔兵,这算是半编入兵营。你若是经营得好,任务结束之前找好去处,便可以离开。”
千玥沉默了,她实在不晓得该选哪一处,这诺大的元曲界就没有正常点的差事吗?
第二章 香顶楼岁月
“对了,魔珏山不是还有空缺么?香顶楼需要一位女侍,她这容貌倒也勉强。雁哥,你觉得呢?”
女侍?难不成又是出卖尊严的?
“香顶楼是元曲界最大的酒楼,各处都有分店。接待对象上至达官贵胄,下至平民散修。香顶楼的女侍只是负责接引,且楼内规矩,不许女侍攀附来客。若是有违此规,轻则充入恶兵营,重则推下斩魔台。”
千玥惊觉诧异,虽说她不愿做些没尊严的事情,但不过勾引二字,竟要取女侍的性命,未免太不近人情。
“这是香顶楼楼主所定的规矩。当然,若是客人与女侍两情相悦,待她辞去差事,亦可双宿双飞。”
千玥仍是摇头,对香顶楼霸道的行径表示不齿。
“你若还不愿意,我这也当真没有差事了,难不成你宁可去那魔兵营?”
苍雁见她又是摇头,心下不悦,面上也沉了几分。
千玥连道,“道友误会了,在下只是觉得香顶楼的规矩霸道了些,不过于我来说却是正好,便去那里吧。”
“也好,你既决定了,我便不再多说。这是你的身份令牌,滴血认主吧。”
千玥接过一块巴掌大小的玉牌,通体黑色,一面有黑狐浮纹,另一面则光秃秃的。
弹指间,一滴赤色没入玉牌,快速在玉牌内刻下名讳。玉牌血光一闪,那光洁的玉面当即浮出一个“兵”字。
“这便是你在元曲界的身份了,即便打斗中不慎丢失,心念一动便可召回。”
千玥再次谢过,将玉牌收入乾坤戒中。
“接引撵车来了!”穷牛遥指天际,高声喊道。
千玥仰头望去,只见一四足独目獸飞驰而来,火红色的毛发随风飘扬,颈间挂着一块月色令牌,雪白兽蹄踩着魔气烈烈生风。
“下方魔兵,欲往何处。”独目獸乃是魔士修为,虽负责接引,停驻半空却止不住傲气。
“晚辈千玥,欲往魔珏山。”
独目獸看她一眼,高高在上地说道,“你来的倒是时候。”
旋即又道,“还不上车?”
千玥看了看高度,回身对二人一礼,接着腾空而起,飞入车厢内。
一道悠扬兽鸣响起,接引撵车眨眼消失在天际。
穷牛望着空荡荡的天边,回头道,“送她入香顶楼,究竟是好是坏?”
苍雁席地而坐,取出云卷烟丝熟练地嘬了一口,眯眼吐出白雾,“她既不愿做那攀附权贵的菟丝花,便得做好风吹雨打的准备。”
穷牛轻叹一声,跟着坐下,“也是,只希望她是个有气运的,莫要惹上那女魔头,也好活得容易些。”
二人交谈几句,继续打起盹来。
修行无岁月,寒尽不知年。
千玥飞升三百年,在香顶楼进进出出,渐渐淡忘了魔君的日子。
许多时候,她引着修士往来,迎客送客间,几乎习惯起来。
女侍的日子还算好过,多数的魔修看在香顶楼的招牌上,并不敢轻易惹事。
有些身份贵重的,也不愿自降身份多看她一眼,这让她当差的日子意外轻松起来。
当然,并不是所有女侍都如她这般幸运。
她刚来那一年,香顶楼的“楼花”——胡娇娇,就因为纠缠男客被充入恶兵营中。
其实在千玥看来,胡娇娇无辜得很。
她不过是同那男客说话时红了红脸,便被门外匆匆而来的女修打了一耳光。
那女修是香顶楼的常客,叫做阮珠红,行事一向霸道。
据说她是魔皇蚩援的亲戚,在魔珏山无法无天惯了。
而那男客墨向归便是她心仪之人,许是妹有情郎无意,这种掌箍过路女修的冤案时有发生。
可众人惧于阮珠红的身份,多是敢怒不敢言。
即便是香顶楼,也不过委婉说上两句,并不能将她怎么样。
若在往常,女修被阮珠红打了,忍气吞声也就了事。
可那日墨向归不知吃错什么药,对着阮珠红大发雷霆,怒骂她蛇蝎心肠,不堪入目。
如此一来,这件事便不能用一耳光结束了。
千玥至今记得,阮珠红看向胡娇娇的眼神,吃人不吐骨头一般,狰狞可怕。
那日,她怒气匆匆地离开。
三日后,胡娇娇被充入恶兵营。
也不知后来发生什么,阮珠红再也没有出现在香顶楼中,就连墨向归也是二十年前才又出现在人前。
“千玥,天字二号,茶点催得紧些。”
“诺。”她扬声应道,在侧厅取过红漆木托盘,磨蹭着上了三楼。
“墨前辈,您的茶点已上齐。小女在门外伺候,若有吩咐只管唤我。”
“嗯。”墨向归似乎心情不错,冲她微笑着点点头。
千玥倚在门外,无聊腹诽,这三百年来往日威望自不用提,飞升那日便没一起带上来。
如今就连自称也从“本君”,一步步跌落到——“在下”,“晚辈”,“小女”……
啧啧啧,真是悲从中来啊。
“来人。”
“前辈有何吩咐?”千玥闻声迈出半步。
“劳烦你去饕餮街食锦府,替我买些红浆桂糕来。”
“前辈稍等。”千玥心中暗喜,接过魔元匆匆下楼。
替客人跑腿买外食,往往会有额外的收入,这也是女侍最爱的差事之一。
诚然千玥并不是那么贪财的性子,但自从晓得可以乘坐跨界舟去到别的界面,便一直心心念念攒着魔元。
香顶楼既然是元曲界最大的酒楼,往来人士众多,消息自然也是最为灵通。
来到魔珏山不久,她便听说了去往外界之事。
与元曲界相邻的乃是云狼界,据往来修士所言,邻界魔风自在,并不如此界魔尊一般霸道。
但乘坐去往外界的魔舟,需得支付一大笔魔元。
即便千玥省吃俭用,平日修炼并不耗费外物资源,离那笔船资仍旧差得很远。
她轻叹一声,熟门熟路地拐至饕餮街,径直去了食锦府。
这一日,果然得赏。
十块上品魔元,抵得上两个月的收入。
自墨向归重现人前,来香顶楼的次数便越发多了。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每次都是由千玥接引。
第三章 一朝入凡尘
千玥惜命,谨守香顶楼的规矩。
即便对着墨向归这样的颜色,仍是老老实实。接引时没有旁的心思不说,便是多余的眼神也没投去一个,看着倒是省心。
当然,并非她清心寡欲,心如止水。
而是墨向归这种人美则美矣,沾着却十分棘手,轻易不愿染指罢了。
一客一侍,很是方便。
至于墨向归,自当年胡娇娇一事,便不敢再同任何女修亲近,生怕害了对方。
加上千玥的容貌并不多少出色,是以用惯了她,再不让其他女侍伺候。
这一举动,并没有引起任何女侍的嫉妒。
胡娇娇一事,在她们心里留下不可磨灭的阴影。
然,这派和谐并没有维持多久。
十日后,千玥又一次踏上黑石路。
行至半路,忽有一道魔气泠冽而来。
到底是从尸骨堆里爬上来的,哪怕过了几百年安逸的日子,身体仍是本能地闪了出去。
她回头一看,顿时大惊!
那花容扭曲面容狰狞的女修,不是失踪二十年的阮珠红,又是谁?
只见她浑身魔气笼罩,怒气汹汹,右手把着一根丈余长的魔骨鞭,眼神阴鸷狠厉。
千玥心思电转,迎笑道,“阮前辈,好久不见,长得越发明艳了。”
语气之真诚,奉承之热切,仿佛在香顶楼见到久未谋面的熟客一般。
阮珠红顿了顿,面色稍缓,冷哼道,“本姑娘自然不是你这丑八怪可比,也不知向归看上你什么?”
千玥一脸惶恐,语气激动,好似受了天大的冤枉,“前辈误会啊!晚辈只是负责端茶送水,与墨前辈清清白白,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过啊。”
“当真?”阮珠红似乎有些犹豫,低头不知喃喃何语。
千玥受袭的地方,刚好是饕餮街的拐角,几步就能跑到主街上。
魔珏山的规矩,城内不得动手。
饶是阮珠红背景深厚,区区魔士想来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杀人。
千玥眼珠一动,正想逃离,身子却突然被定住。
阮珠红狞笑着喊道,“贱人!你们香顶楼的女修没一个正经,嘴上说得好听,做的却是另一套。胡娇娇是一个,你也是一个,你们都该死!”
“胡娇娇死了?”千玥大骇。
“不错,我亲手送她入恶兵营,自然是死透了。”说话间,阮珠红面上隐现几丝黑雾,极尽狰狞。
素日的雪肤渐渐被煞气所侵,双目变得沉寂无神,竟是入魔之兆。
魔修入魔,神念被心魔所侵,最终沦为毫无意识的魔物,为魔修所不容。
手段残酷些的,会将魔物炼制成傀儡。虽然没有意识,但到底有着不弱的修为战力。
譬如这阮珠红,若是被炼成傀儡,会有许多魔修争相抢夺。
而眼下的自己,将成为助她成魔最重要的一环!
一阵风过,困魔索缠身。
魔士神通,缩地成寸。半日后,二人出现在斩魔台上。
“你疯了!若杀了我,你也会沦为魔物!”
千玥骇然怒道,这暗恋中的女修竟没有一点脑子么?
阮珠红充耳不闻,瞳孔斥血,一记魔骨鞭甩出。
冷冽幽光划过,被困之人猛然吃痛,身子仰倒,直直掉下斩魔台。
实力悬殊,抵抗无能。
斩魔台下,血色风刃削去肉身魔骨,元神撕扯的痛楚间,她依稀看见阮珠红被黑雾缭绕的模样。
恍惚间,她忆起那逸逸然清贵公子。
他什么都没做,却成了阮珠红杀她的伐子。
若他得知,若他……
倏地,一道清明闪过,或许他从头至尾都知晓,或许这本就是他的安排。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