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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宁_时镜-第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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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能作罢。
  沈芷衣却是转脸问萧姝:“皇兄在吗?”
  萧姝打量他兄妹二人这忙慌慌的模样,倒像是偷溜去了宫外,现在才回,只道:“圣上大半个时辰前就来了,这会儿还没走,该在慈宁宫中陪太后娘娘说话。”
  沈芷衣一听便提了裙角快步往慈宁宫去。
  沈玠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终究还是没同姜雪宁说话,赶紧追上沈芷衣的脚步。
  姜雪宁回头看去,只见这兄妹二人一高一矮,顺着长长的宫道走过去时,正好与后面出来的陈瀛、张遮二人打了个照面。
  二人停下来见礼。
  沈芷衣与沈玠匆匆还过礼便去了。
  仰止斋靠南,所在的位置更临近外朝,所以陈瀛、张遮出宫的方向与众伴读回仰止斋的方向本来相同,但为避嫌,二人在经过岔路时便转向另一条稍远些的路。
  姜雪宁望着那条路,站立不动。
  方妙奇怪道:“ 姜二姑娘?”
  姜雪宁却在倾听自己心底那道不断清晰、不断回荡的声音,当它将她心湖搅乱,掀起波澜,她便忽然下了决定,只道:“今日若无陈、张二位大人,我姜雪宁只怕已身首异处,大恩当言谢,我去谢过,你们先走吧。”
  方妙瞪圆了眼睛。
  众人亦目露惊色。
  姚惜更是一怔,霍然抬首看向她!
  可姜雪宁谁的神情也没看,更没有要为自己解释什么的意思,说完话径自转身,直接向着陈瀛、张遮去的那条道去了。
  留下面面相觑的众人。
  陈、张二人出来得原要晚些,本就在他们后面,走得也不快,她很快便追上了。
  夜里提着灯笼为二人照路的小太监最先瞧见她。
  接着便是陈瀛、张遮。
  姜雪宁立在二人身后,躬身一拜,抬起头来却是道:“谢过二位大人救命之恩,小女冒昧前来,是为向张大人亲致谢意。”
  陈瀛一听,眉梢便是一挑:“向张大人道谢,那是没我什么事儿了。”
  他这人惯来精明。
  先前已经收过了谢危的提醒,便知眼前这姜二姑娘有些特殊处,且算起来他就是去划水的,是以对姜雪宁此言并未有半分不满,唇边挂着笑便向张遮道:“张大人留下先聊,陈某先往前边儿等。”
  张遮无言。
  陈瀛却已经转身,带着那小太监走了。
  这一时,姜雪宁觉着像极了前世。
  只不过那时候十分识趣主动走的那个人是谢危。
  张遮一身官服,宽袍大袖,两手交叠在身前,望着她。
  周遭有些暗,他身形也发暗。
  姜雪宁见陈瀛走了,便往前向着他的方向迈了一步,没想到这条宫道平日来少人行走,原本铺得平整的石砖有一角翘出地面,正正好绊着她脚尖。
  仓促之下哪及反应?
  身子顿时失了平衡,往前倒去。
  这一刻,张遮听到自己的心对自己说,不要去招惹她;然而他的手却如此自然地违背了他的意志,完全下意识一般伸了出去,扶了她一把。
  骨节分明的五指,因常年执笔有些薄茧。
  握住她胳膊时却是强而有力。
  掌心那隐约的温度透过衣料,仿佛能被她的肌肤感知。
  姜雪宁差点扑到他怀里去。
  额头也一没留神磕在了他瘦削而棱角分明的下颌,硬硬地,撞得有点疼。
  张遮不用香,衣袖间只有极淡的皂角清气。
  可她愣愣地捂着自己的额头,抬起头来对上他一双乌黑的眼仁时,却觉有一股浓烈的气息将自己包围,熏染上来,让她一张脸发烫。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连忙退回去站定,拉开一个合乎于礼的距离。
  ——上一世她行事放肆,刚认识张遮那阵总是逮着机会便戏弄他,想看他难堪;后来却是又敬又爱,反倒不敢再对他动手动脚。这一世她实不想给张遮留下太坏的印象,教他以为她是个形骸放浪、动辄投怀送抱的轻浮之人。
  她庆幸起小太监拎走了灯笼,光线不好,否则此刻面颊绯红的窘态只怕无法遮掩,暗暗定了定神,才道:“是我今日心神不定,没注意脚下,多谢张大人了。”
  一怀甜软馨香忽地远离。
  张遮五指间空了,有冰凉的冷风穿过他指缝,他慢慢地蜷握,重将手掌垂下,慢慢道:“皆是举手之劳,分内之事,不必言谢。”
  这话听着也很耳熟。
  他倒真跟上一世一个模样。
  可终究不是上一世了。
  她还没有伤过他,也没有害过他,更没有累他身陷囹圄,累他寡母遭难亡故,一切都可以是全新的开始,而且她没有嫁给沈玠,也不想再当皇后。
  姜雪宁小心翼翼地将一切秘密都藏到眼底深处,不让它们悄悄溜出,只望着他身影道:“宫中险恶,机巧遍布,连陈侍郎今日入宫也不过敷衍推诿,张大人却肯查明真相,还雪宁以清白,便高过这世间尸位素餐之辈良多了。”
  张遮默然无言。
  过了许久,才道:“下官不过是局外人罢了,姜二姑娘身处局中,往后万当小心。”
  对着此刻的她也称“下官”么?
  姜雪宁觉着这人真是谦逊。
  她道:“那是自然,在这宫中还要待上一阵子,我怕死得要命,岂能让他们轻易害了我去?”
  “……”
  张遮垂落在身侧的手指悄然握得紧了。
  她怕死,也怕疼。
  那彼时彼刻身陷宫廷重围时,他眼前立着的这位昔日皇后,该是付出了何等的勇气,才敢舍了自己一命,去换他一命?
  她对他毫不设防。
  张遮忽然怕自己站在这里看她太久,动摇原本的决心,便搭下眼帘道:“姜二姑娘有防备便好,夜深天晚,下官于内宫不好多留,先告辞了。”
  姜雪宁心里便空落落的。
  但转念一想,能见着他已经很好了,不该再奢求更多。
  是以弯起唇角,目送他。
  只是没想,走出去两步之后,张遮脚步一顿,竟然停了下来。
  姜雪宁眨了眨眼:“张大人?”
  张遮侧转身来看着她,似乎有些犹豫该不该问,可最终还是开口道:“姜二姑娘同姚小姐一起为长公主殿下伴读,听闻曾为在下之事起过争执。姚小姐曾因退亲想过诸般手段,不知真假?”
  “……”
  她与姚惜、尤月在仰止斋中的争执竟已经传出去,都为张遮所知了?
  姜雪宁怔了一怔。
  紧接着又想,天下的确没有不透风的墙,传出去也实在不是什么稀罕事。只是张遮此刻问起,她又该不该答呢?
  姚惜曾想过种种手段甚至想泼人脏水,都是真的。
  可她毕竟有私心,若对他说了,好像打了人小报告一般。
  若是隐瞒呢?
  眼前问她这话的人,不是别人,是张遮。
  姜雪宁终究无法对着他撒谎,但“是真”两个字也不知为什么就说不出口。也或许是那一刻她心里某一种猜测与期许压着她,让她一颗心狂跳,忘了要说什么。
  张遮看她模样,便道:“我知道了。”
  姜雪宁吓了一跳:“可姚小姐现在已经不这么想了,张大人若看了她复所回复之信函,也该知道。为什么还要问?”
  张遮垂目,只淡淡道:“退亲。”


第69章 很喜欢,很喜欢
  他要退亲。
  他不喜欢姚惜。
  这样的两句话; 忽然就从姜雪宁脑海深处浮了出来,像是两块石头一般砸进了她的心底,打破了她强作的平静与镇定; 带来无限的欢欣与雀跃。
  再不需要有什么顾忌。
  因为是张遮自己不喜欢姚惜; 是张遮自己要退亲,而她在这件事上问心无愧,没有使什么暗中的手段,她仍旧遵守了与他上一世的承诺; 不算个坏人。
  姜雪宁心跳快极了。
  张遮说完这二字后,便又道了一声“多谢”,一声“告辞”; 转身沿着那长长的宫道去了。
  天上的明月发暗。
  星光却因此璀璨。
  明明这为夜色笼罩的深宫里处处都是不可测的危机; 可姜雪宁却觉得满天的光华都披在他身上,而她竟无比地想要化作其中一道; 为他照亮崎岖的归途。
  前面有陈瀛等他。
  小太监拎着灯笼垂首。
  张遮的身影渐渐近了。
  姜雪宁终究觉得自己要站在原地看太久,落在有心人眼底,难免太露痕迹; 便转了身往回走。
  背过身的刹那; 笑容便在唇边溢出。
  尽管今夜短短几个时辰之内已遭逢了一场几乎涉及生死的危难,可在这难得的安静里,她竟暂时不愿去多想; 只想纯粹地浸在这种欢喜里; 哪怕只有一点,也只有短短的片刻。
  连着脚步都不由轻快。
  在转过前面岔路拐角的时候,她终于没忍住起了一分玩心; 往前跳了一步。
  “呀!”
  拐角那边忽然传来惊吓的一声。
  小太监拎在手里的灯笼都跟着晃了晃,下意识道:“大胆; 竟敢冲撞少师大人!”
  “……”
  姜雪宁抬起头来,就看见谢危立在她面前,似乎也是没想到会有个人从拐角里蹦出来,眼底有一刹的惊讶,但待看清是她之后,眉头便重重皱了起来。
  她忽然浑身僵硬。
  谢危转头,目光越过她,向着她来的那条道看了一眼。
  那头陈瀛与张遮刚好走到尽头。
  不片刻便没了身影。
  可谢危略略一想便知,这时辰才从内宫中出去的外臣,除却刑部陈、张二人外不作他想,再看姜雪宁这得意忘形模样,哪里像是才遭人陷害、躲过一劫?
  姜雪宁莫名有点发怵,慢慢站直了身子,好像刚才那个一步跳到人面前的不是她一样,恭敬地欠了身,向谢危行礼:“谢先生好。”
  谢危静静看着她:“便这般高兴吗?”
  姜雪宁头皮发麻。
  谢危只从身旁那小太监手中接过了灯笼,又向他一摆手,命他退走,才道:“我若是你,才遭人陷害,侥幸逃过一命,是万万笑不出来的。”
  又来教训她。
  姜雪宁听出他语气不大好,想自己在这宫中能得的欢愉也不过片刻,还不能准许人高兴高兴吗?有心要回敬两句,又想处境本已艰难,若再真得罪他,可是真的寸步难行了。
  是以搭了眼帘不说话。
  谢危便提了那灯笼往前走,道:“今日在慈宁宫中如何,可有看出是谁要害你?”
  姜雪宁有点愣。
  谢危转头看她还傻站在原地,眉头便又皱得深了些:“你不知道跟上?”
  姜雪宁道:“可我不走这条路。”
  谢危道:“仰止斋同出宫一个方向,你走不走?”
  姜雪宁一缩脖子,终于反应过来:这可是谢危啊,人打个灯笼走前面,叫她跟,她便跟了,不听话不是找死么?
  她低头跟上了。
  谢危这才觉得气顺了几分,一面走一面道:“有眉目吗?”
  姜雪宁先才见着张遮的欢喜,终是被这人践踏摧毁得差不多了,头脑冷下来,便渐渐觉着这冬夜的寒气已能侵身入骨。
  回想起慈宁宫种种,她沉默了片刻。
  然后才慢慢道:“查了是个小宫女搞的鬼,但太后娘娘说太晚了,宫门外打打杀杀不好,圣上便令人将她关到慎刑司审问,不知能不能出结果。”
  谢危垂了眼,眸底是森森的冷沉,又问:“你不怀疑谁?”
  姜雪宁道:“还在想。”
  谢危是没料着这多事之秋,自己不仅要料理宫外种种,宫里面的这个也没半分自保之力,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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