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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荣画张了张嘴,发现自己根本插不进话。
事到临头,原本就宅斗不停的人,现在彻底撕破了脸,连形象都不顾。大伯娘大伯父吵嚷着要分家,其他几个姊妹吵着争嫁妆,唯有她,这么多年没攒下什么钱,也没有助力,好容易抱住父亲这条大腿,结果大腿这么快就崩塌了。现在她严重怀疑,荣平能顺利逃跑都是其他几个姊妹使得坏,因为她们就是看不顺眼她占嫁妆,就是想让她和亲。
“父亲大人毕竟年纪大了,这次流放边疆,环境苦寒,劳役又疲累,身边若是无人照应,只怕根本活不下去。那一路的伺候,还有边镇的打点总要有人做啊。”
大伯娘一边说一边把视线投向陆荣画,其他姊妹也一起看向陆荣画。
“你可是跪着上佛山给父亲祈福的,你这一片孝心感动菩萨感动上天,我们自忖比不上,这个时候你怎么不主动请缨了?”
“儿女孝顺父母乃是应该的,大哥哥还要顶立门户,接下来你最大,这种事你当仁不让。”
……
陆荣画彻底傻了眼,她只觉得自己好命苦,怎么好事轮不上,祸事全沾染。陪父亲去边镇流放?那还不如去和亲呢,和亲至少能当酋长夫人啊。
她再出去悄悄打听,看还能不能和亲,却被人嗤笑异想天开。
“现在后悔,那你早干嘛去了?王公贵族之女可以封公主和亲,你这罪臣之女只能当女奴,被送去了也是婢女。”
陆荣画直挺挺的躺在床上,想到迢迢山路,大漠风沙,泛着咸味的水,粗暴野蛮的外邦人,愣生生把自己吓病了,噩梦连连,胡话不断,竟是发起了高烧。然而府中这帮所谓亲人姊妹,是最牙尖嘴利,喜欢隔岸观火,找茬挑事的,表面假惺惺探病,背地里斗说她不孝,乃是为了逃避陪父亲流放,而使出的苦肉计。
她病的口干舌燥,晕头胀脑,却连个合适的大夫斗请不来,她恍恍惚惚的想,若是她还在乡下,必不会如此,王氏会为她熬药,给她煮鸡蛋汤,用额头来试她的温度。
不不……她赶紧把这个念头驱逐出脑海。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大哥哥还在边镇效力呢。以往打了败仗的将军也是可以罚金赎罪的,陛下只是一时气头上才这么对安国公府,安国公府架子倒了还留着一点底子,刮刮地缝也比农户日子好。这辈子,当什么都不能再当平头百姓!
荣平呢?她迷迷糊糊的想,若不是荣平不懂感恩不肯配合,她何至于落到这种地步。
第80章 假千金8
陆家的嫡长子陆一鸣闻说家中变故; 回来主持大局; 他派遣了两个老仆跟着父亲,同时又把家给分了。至于陆荣画; 祖母去世定然要守孝的; 议亲什么的; 也不急,反正她注定要晚嫁了。好不容易让家中消停下来; 他再次出发赶赴战场。
待到西凉; 景色依然大变,草木稀疏; 天地辽阔; 他打尖休息,却遇到一个奇怪的客人。
奇怪的女人。
边关不稳的档口; 路上出现年轻女性本就鲜艳; 尤其她身形消瘦,戴着斗笠; 身后有匹老马,腰间却还挂着水壶和长剑。
陆一鸣越看这个人越眼熟,忍不住悄悄观察,直到那姑娘喝了半杯茶; 他才恍然大悟:“荣平?!是你吧,果然是你。”
这么多年没见,他都差点认不出来了。他偶尔回去,也不是没听人编派过这个离家的妹妹; 说她在乡下,变得又黑又糙粗俗不堪,可眼前这人双眸莹然,举止利落,不仅依然貌美,还多了一分往日没有的英气和大气。
“我听荣画说你跳了河,被大鱼给吃了。”
明明是你妹妹把我逼下去的。荣平皱了皱眉,懒得就这件事多讲,于是干脆起身行了一礼:“陆公子。”随后便回身交待老板把自己的马好好喂一喂。
陆一鸣看她这样客客气气的,显然是有意保持距离,但他越看荣平越是心里疑惑,她这又是马又是剑的要去哪里?
陆一鸣毕竟也是要脸面的,荣平不愿搭理他,他也扎着架子,不愿多话,结果他吃完了饭食往西北去,荣平也打包了食物,骑了马上了路。一条黄沙道,直通通蜿蜒向前方,他往哪里去,荣平也往哪里去。
陆一鸣终于忍不住了:“陆家现在已经不是国公府了,财帛权势都不比从前了,你还跟着我干什么?”
荣平诧异的看他一眼,刚好顺道而已,怎么冒出来这么一句话,咋瞧谁都像占便宜的呢。以前国公府高门大户的时候,我也没上门跟着你,现在你家匾额门面都没了,架子都塌了,我来跟着你?
荣平懒得理他,心道这人可能刚刚经历家族衰落,受了大刺激,我不跟他计较。
陆一鸣特意加快了速度,想把荣平甩开,结果发现荣平的速度一点都不比他慢,荣平在后面,他总觉得芒刺在背,怀疑荣平是要存心看自己这个落魄贵公子的笑话。于是连着骑马赶路几个时辰,往常该打尖的时候也不打尖了,一副坚强能干,吃苦耐劳的模样,其结果就是他当夜在破庙落脚,差点睡瘫了。
因为边镇局势不稳,所以有恶乞和暴匪四处流窜,他躺在地上,眼瞧着几个响马呼啸而过,心道这种人最是欺软怕硬的,他乃一介武夫,年轻力壮,他们便不动他,若是遇到了荣平呢?
陆一鸣心里咯噔一下,越想越不安,仿佛有一只猫四处抓挠,他一边扛着劳累的身体再次翻身上马,一边抱怨荣平不好好在家呆着,出来乱逛,现在不是他妹妹了,还要给她添麻烦。
他回身救人,感慨自己真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兄长,好男人,结果奔出二里地就看到了荣平。月光下,她收剑入鞘,眼光和剑光一样明亮,一道倾斜的影子被月色晕染,仿佛一枝白梅,熠熠生辉。
陆一鸣看看倒在地上的响马,又看看荣平,喉咙忽然有点干涩:“这三个人都是你杀的?”
“嗯。”荣平看他回来,也没有什么情绪,只是把头发重新挽好。
陆一鸣愣在原地,怀疑月色太美,所以他活见鬼。奔波了一天,伸困体乏,三个响马,他都不一定能干掉,结果被荣平干脆利落的收拾了?地上倒的三具尸体都是一剑封喉,没有任何多余的伤口,显然干脆利落。而响马素来是碰到硬茬就撤的,在第一个人倒下后,另外还有两个人来不及逃跑,她的速度得有多快?
陆一鸣意识到这一点,再看荣平,不由得汗毛倒竖。
京城中是有不少贵公子带剑,偶尔也会有贵女舞剑,但剑艺多是为了宴会祭祀,哪有这么凶残的?况且荣平在公府里也没学过啊。难道她在乡下还练剑了?陆一鸣自己都不信,她在乡下只能练镰刀锄头。
“真是你干的?”
陆一鸣看的清清楚楚,却硬是不愿相信眼前这一幕。然而荣平的回答杜绝了他最后一丝幻想。“是啊,我也没想到,可能在乡下种地,力气变大了吧。”
撒谎!稳准狠,这明明是杀人剑。
其实荣平自己也不太清楚,但是她看到剑的时候,脑子里自然就有使用方法和技巧,而且身体素质也非常好,轻如燕,疾如电,就像自己曾经认真练过一样。她跨马走人,陆一鸣站在原地默默的发了一会儿呆,忽然骑马追了上去,他心中充满无限好奇和敬畏,只觉得这个妹妹就像个无限诱人的谜团。
这下子,形势发生变化,成了陆一鸣跟着荣平了。幸而荣平并没有多做理会,也没有多做嘲讽,不然陆一鸣要臊死了。
陆一鸣到了边镇危城,受到了兄弟们的欢迎和迎接,他刚要回身介绍一下:“这是荣平,我妹。”结果就见荣平补充了水和食物,换了马匹,继续往戈壁深处去了。
“哇哦,这姑娘够飒的啊,长得真俊。”
“都没瞅到脸就说俊?”
“看背影就俊!”
陆一鸣耳边是众人的吵嚷,一颗心却提了起来。越往前走越危险,她到底要往什么地方去?
——
当天晚上,陆一鸣被叫去都城中心开会,新任的将帅表示自己有话要说。自打他父亲打了败仗以来,军队中的士气都极为消沉,这种情况直到林渺来到前线,才有了些许改变。要说这林渺,也是皇亲贵胄,爵号定国公,只是他为人比较散淡,性情比较冷僻,一直不怎么讨人喜欢。
当初的安国公陆大人随和宽厚,爱兵如子,经常跟兵将一起喝酒,跑马,射箭,甚得士兵喜欢,但林渺不一样,他一进军营就五个人一个伍,十个人一个什,把军队分的跟千层糕似的,天天操练,后来变成了带着武器进行训练,但他本人从不训练……陆一鸣坚持认为,只此一点,他就被自己父亲比下去了。
皇帝早晚还要起用他父亲。
今天陆一鸣来到林渺下处,结果发现其他几个军官也在,原来林渺发现了一股冒进的敌人,预备把这股敌人吃掉。他把任务分发下去,告诉这些将领,带着自己的兵在什么时间出现在什么地方,心中有顾虑,事情有困难,可以讲。
陆一鸣看了一下自己的任务,林渺让他带兵往西五十里,从侧后包抄过去。他心中有点不平,这样迂回侧击的任务交给我,为什么不让我打正面呢?难道我不配吗?怎么能因为我父亲打了败仗就轻视我?
林渺的风格跟他父亲完全不一样,说是军事会议,实际上都是自己的一言堂,他会让大家说看法,但实际上制定计划拿注意从不跟人商量,叫他们过来,就是纯粹下命令的,而且摆弄手下的军队,就像摆弄棋子和算筹,冷冰冰的,连句鼓励或温情的话都没有,整个人都仿佛没有感情。
林渺扫视了一下众人:“有话现在讲。”
陆一鸣面上不作声色,心里却轻轻冷嗤,上一次开会他也这样说,结果说话的人被就地免职了。独断专行,说一不二,让这样的人来顶替他父亲的位置,能服人才怪。真是的,胜负乃兵家常事,皇帝却因为战败直接削安国公府的爵,实在是太严苛了。
“去吧。”
陆一鸣当即跟众人一起散开,回到自己的营中,他点齐士兵往西北一路进发。结果刚一上路,就发现情况没有这么简单,他做迂回包抄,虽然不需要与残暴的外邦人正面抗衡,但却要面对陌生的地况和时不时出没的沙匪。
他从正午走到快日落,已经遭遇了三次沙匪,等到一块眼熟的石头再次出现在面前,他才不得不承认自己的队伍再经受几次冲击后,迷失了方向。
这可怎么办?若是不能按时赶到策应地点,敌人势必脱逃,他丢了面子事小,延误军机事大啊。就在他团团转的时候,忽然有士兵指着斜右方大叫:“少将军,你看,那个地方有火光。”
陆一鸣闻言大喜,立即叫人赶紧过去看看。斥候飞快来去,憨厚的脸上事狂喜的表情:“那火光是一个姑娘在焚烧沙匪车担,我们问了她方向,她指给我们看了。”
姑娘?陆一鸣心脏怦怦乱跳,该不会是荣平吧?他一边指挥军队赶路,一边不住的往大漠深处看。紧赶慢赶,他的军队终于还是到了定点。正面的军团发动了攻击,素来是劫一波就退的敌人从不碰硬钉子,于是开始撤退,刚好被陆一鸣迎头撞上。
……
这场战斗持续整整一个下午,各部收营归队。自兵败以来,首次取得胜利的将士们欢欣鼓舞,林渺看着战果和战损汇报册却微微皱起了眉头,方才还喧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