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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勉强扶墙而行,满头冷汗地挪进卧房,心知公主回转之后绝没自己好果子吃,什么都不做,先翻箱倒柜寻到了之前藏起的那副画。
这还是当日在耶律越房中不问自取的梅图。
余小晚展开那画,铺在桌上,跳动的烛火下,画中那香炉逸出的青烟仿佛真的袅袅飘散,梅花点点娇红似血,琴案空空,独有一笛横于案角,怎么看都让人觉得委实可惜。
【暗香疏影留不住,生死情劫亦枉然,念悠悠,怨悠悠,直叫华发变白头。——白晨之】
晨之……
“恭迎公主回府!”
院中传来丫鬟们的请安声,余小晚赶紧卷了那画揣进怀中。
今日起,这画不能再离身,她随时都可能被公主处置,起码死时,能有这幅画陪着她。
她知道这样的自己有些好笑,可人这一生,谁又没做过几件让旁人笑话之事?
好笑便好笑吧,横竖……她也活不过几日了。
刚刚揣好画卷,房门便被踹开,两个三等丫鬟径直闯了进来,嘴上客气着,说是公主有请,手下却粗暴地架起她就走!
她一路被架到了公主阁楼,狠狠丢在地上!
公主刚刚取下披风,斜身靠在榻上,冲她勾了勾脚。
“采琴……妹妹……呵!”一声冷笑,不带半点温度,“今日确实有些乏了,过来,帮你姐姐我去了鞋袜,好好泡泡脚。”
余小晚挣扎着想要起身,胯骨却疼得厉害,根本站不起来,即便不疼,双腿酸软无力,她不扶着什么,一样也站不起来。
半步之遥是个太师椅,她想挪过去趁把手,公主微一递眼色,她的指尖不过刚触到那椅面儿,还没来得及使力,太师椅便被丫鬟抬走了。
“怎么?妹妹起不来吗?实在起不来,爬过来不就行了?”
余小晚咬了咬唇,横竖她就是要羞辱她,不让她称心,只怕会更变本加厉,没完没了。
她回了声“是”,心一横,想想那些拍电视剧的,吊威亚,泡水塘,甚至为了个镜头接连吃了十几碗面,吐完吃,吃完吐,吃到道具组再也提供不出面来。
人家老戏骨小戏骨的都那么敬业,她这爬一爬又算得了什么?
心理建设顺利完成。
余小晚微吐了口气,仗着腿还能用上点力,一点一点挪了过去。
公主的金凤绣鞋,金线银丝自不必说,那鞋面的凤凰惟妙惟肖,着实精致的紧,余小晚探手过去。
啪!
还未挨着绣鞋,那脚突然抬起,狠狠踹在了她脸上!
她虽早有防备,还是被踹得歪到一旁,趴在了地上。
幸好有心凝形释,不疼。
敦贤公主冶冶低笑,冷艳的嗓音带着几分说不出的恶毒:“我说采琴,哦不,雀儿,咱们的雀儿公主,你这小麻雀可真是飞上了枝头,攀上了大将军,这才几日不伺候本公主,竟连褪个鞋袜都不会了?”
余小晚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不疼是不疼,但鼻酸眼热,脸颊肿胀,这些个却是能感受到的。
她抬手擦了下唇角,手背猩红。
这一脚踹得可真够狠的。
“奴婢蠢笨,求公主宽恕。”
望着她平静无波的神情,敦贤公主眯了眯凤眼,眸中郁气更浓了几分。
以为有皇上与时晟给你撑腰,无畏无惧是吗?
呵!
“恕你无罪,过来,继续。”
余小晚再度爬起,探手过去小心翼翼地帮她褪去鞋袜,捧着她的脚放入一旁备好的水中。
水温不冷不热,刚刚合适。
不等她放到底。
哗啦!
敦贤公主像是被烫到一般,突然抽回脚,连着撩起的水花一同踹在了她的额头!
这种事,防备也无用,余小晚也懒得挣扎,直接仰躺了过去。
“好你个贱婢!这般烫的水是想烫死本公主吗?!”
不等余小晚重新坐起,敦贤公主已怒声下令,“泼她身上!看她晓不晓得烫!”
这种时候,躲比不躲惨。
余小晚心中自然明白,可她惦记着怀里揣着的画,明知不可为却还是硬着头皮转身躲开。
哗啦!
一盆子洗脚水泼在了她身后,湿了她满背,也湿了她原本绾的极好的流云髻。
“你竟敢躲!好大的胆子!”敦贤公主怒不可遏,“把她给我押过来!”
余小晚晕头转向地被人架起,拖到了她面前。
敦贤公主望着她脸上已晕的不成样子的桃花妆,高高在上的冷笑一声。
“你以为一朵桃花便能遮住你的淫|贱吗?荡|妇终归是荡|妇,谁人不知你刚与人苟且便又勾搭上了时晟?!既淫,何惧人笑?采薇,给她擦干净!即日起,不准装扮,不准遮挡,既做的出,便好生让旁人看着!”
说话间,余小晚脸上的妆容已被抹布粗鲁蹭掉,白嫩的小脸生生蹭红,额间那鸦青色的“淫”字,隽秀温雅,清晰入眼。
水粉染了襟口,湿发黏在脸侧,她一身狼狈,说不出的凄惨,敦贤公主高高在上的俯视着,总算稍稍出了口恶气。
可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去,采薇,再端盆水来,这次,一定不要那!么!热!”
采薇轻声应下,咬唇退下,路过她身侧直接,微带焦急地望了她一眼。
在回转时,采薇提了满满一大桶水,一人提不动,还得烧火丫鬟帮着一起抬进来,那滚烫的温度,无需靠近,但看那桶口氤氲的热气已见端倪。
一旁的采莲已将方才的沐足木盆摆好,只等重新续水帮公主泡脚。
公主慵懒地晃了下雪足,足尖轻点了下余小晚的方向。
“采琴,帮本公主先试试水,看这次的水……烫不烫。”
说罢,给采薇使了个眼色。
采薇放下木桶,抬手擦了下额角的薄汗,迟疑了一下,这才拿起一旁的水舀,少少的舀了半舀子。
不等她走去让余小晚试水,公主地漫不经心的声音已传了过来。
“那么点儿水怎么试的出来?采薇,跟了本公主这么多年,莫不是糊涂了?”
采薇一僵,滞了脚步,放下那水舀,唤了那烧火丫鬟上前,一同架起余小晚便架到了桶边。
“先用左手试吧。”
采薇望了她一眼,虽什么也不曾说,可余小晚看出了那眸中的歉意。
她帮不了她什么,能有这么点歉意已是极致了。
“愣着作甚?快啊!”
采薇不敢再迟疑,拽过余小晚的左臂,猛地按了进去!
滚水迸溅,炽烫灼人!
余小晚虽不疼,可那灼热感依然清晰,让人难以忍受。
她本能地拼命挣扎,迸溅的热水撒了满地,溅到采薇脸上手上,烫得她也是一颤。
两个丫鬟都按不住她。
公主见状,蛾眉微蹙,冷声道:“既然不愿用手试水温,便用脸好了!”
屋内诸人皆是一惊,她们都是公主信任之人,即便不是全然信任,起码也是不敢在外乱嚼舌根的,伺候公主这么多年,她们何曾见过公主这般狠毒!
那滚烫的水是方才从灶火上抬来的,采薇不过溅在脸上少许,溅过之处已然泛起红来,采琴那左手也不过浸入片刻便挣扎出来,如今却已红的可怕,指不定明日便会脓肿溃烂,若是将脸埋进……
她们一个个面面相觑,噤若寒蝉。
公主见状,娇斥道:“还愣着作甚!采莲,采青,还有你,你!都去!伺候着雀儿公主好生试水!”
被点名的自是不敢置喙,赶紧上前,可到底是温顺了这么多年的小丫鬟,谁都没敢先出手。
采薇迟疑了一下,仗着胆子劝道:“公主,她身后毕竟还有皇上与将军,若毁了她的脸,只怕……”
敦贤公主冷哼一声,凤眼微斜,狠狠瞪向采薇。
“你这话是何意?本公主不过是让她帮着试下水温,怎会毁了她?好了,无需啰嗦,还不快动手!”
采薇不敢再多说,一咬牙,“按住她!”
余小晚拼命挣扎,哪怕她活不过几日,却也不想生生毁容!
她匆忙喊道:“公主!你听奴婢一言,只一言!”
“闭嘴!”
敦贤公主知晓她伶牙俐齿,怕自己动摇,根本不给她半点开口的机会!
“塞上她的嘴,给我按进去!再迟疑,试水的就是你们!”
抢什么别抢男人,妒忌的女人可怕,妒忌且有权有势的女人更可怕!
这一点,余小晚现在是真真儿的深有体会。
几个丫鬟包括采薇,七手八脚上来,破抹布塞住她的嘴,拉肩头拢二背,把她按住,本都是娇娇弱弱的小女子,此刻却一个比一个彪悍。
想来也是,自己的脸无论如何都比旁人的重要,要毁,还是毁旁人的吧!
几人架着她就朝那滚水按去,还未挨上,那扑面而来的热浪已熏得她面皮发软。
若真按进去,这脸便真的完了!
“唔!唔!”
嘴堵着,不能言!
身押着,挣不开!
余小晚初次尝到了一丝绝望的滋味,不止是因这毁容,更是因这无力反抗的悲凉。
在任务面前,她无力反抗,只能伤了耶律越。
在公主面前,她无力反抗,只能任她折辱!
这般换来的自由,究竟有何意义?
滚水越来越近,热浪扑面,眼看便要……
“侯爷!侯爷!您且留步,公主这会儿不方便见客……侯爷!”
啪啷!
房门陡然推开!
众人大骇,下意识滞住了动作。
耶律越抱着厚厚几本账册立于门前,并未踏入,只遥遥冲着公主行了个礼。
“突然登门,唐突了公主,还望公主海涵。”
敦贤公主微抚了下鬓角,原本翘在软塌边的赤足立时缩到了裙下。
“确实唐突了,侯爷还从未如此不知礼数,究竟是何事让你这般莽撞?”
耶律越径直取了怀中那几本账册摇了摇。
“公主让在下盘点府中陈年旧资,在下彻夜盘查,发觉这账册很有问题,方才听闻公主已回转,便迫不及待过来禀明。”
“哦?有何问题?”
公主没说准他进门,他自然不好擅入,便站在门口翻了翻账册,回道:“问题太多,在下便随意挑一桩来说,便说这粮仓黍米,府中每月都会花大笔银子采购黍米,且不说买价远远高于市价,单说那斗数,每月采买黍米即便日日食用,也够全府人食上半载!
在下方才去库房查过,库房倒确实堆积了数百斗陈米,可与之每月采买斗数做比,依然差的多,显然是有人贪了银钱,做了假账。
且,那库房陈米有些已生了潮虫,腐败生霉,很是可惜。
府中明明还有如此多余粮,即便是为应付饿年囤积,也是先用陈米后用新米,为何竟会出现如此纰漏,以至于这般浪费?”
这一长串下来,倒是句句在理,府中出了蛀虫,确是须得赶紧禀明的要事。
敦贤公主脸色稍霁,斜眸睨了他一眼。
他一身白衣,立于门外,半绾的青丝随风微拂,温润的眸子目不转睛地望着她,似是压根就不曾看到被按趴在水桶之上的余小晚。
公主勾唇,嫣嫣笑意流于唇角,方才的阴郁仿佛瞬间散了大半。
“果然是要紧之事,那便请侯爷移步房内详谈吧。”
“多谢公主。”
耶律越这才迈步而入。
地上溅了多处水渍,他稳步一一绕开,至始至终都不曾看余小晚哪怕一眼,只径直走到公主对面,撩袍坐下。
敦贤公主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