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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君攻略守则-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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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灀是个聪明的女人。她很快振作了起来,情郎已经死了,但自己嫁给了全天下最尊贵的男人,既然过去无可挽回,那么现下该争取的,便是帝王仅有的一片真心,尽管这真心短短几日便能消磨殆尽。
  皇帝多疑,后妃每每伺候完毕,须得回到自己的寝殿,而只有郑灀是例外。她被准许留宿在南熏殿,皇帝午夜从充满刀光剑影的梦中惊醒,身旁搂着的温香软玉则提醒着他如今的神器在握。头一年里,她给他带来的不仅仅是安全感,更是安心。
  皇帝看着身边的婴儿,又想到了自己尚未寻得踪迹的独子。
  他们像吗?
  一双眼睛仿佛就出现在眼前,眼尾微微上挑,时而天真澄澈,时而无限柔情,时而又变得充满心机,不复初见时的可爱。最后一次侍寝,皇帝已有了新欢,只是突然想起了独守空房的郑皇后,又听闻儿子功课优秀,一时高兴留宿在了甘露殿。郑灀熟练而讨好地迎合着他,忽然间一口血喷在他身上。
  “陛下,”这双眼里第一次□□。裸地露出了怨恨,“陛下,你骗了妾身,你说好饶裴郎一命,你却杀了他!”
  皇帝慌张地脱下沾血的寝衣,只觉败兴而又恶心,她的话更是火上添油,“疯妇!你在说什么?!”
  彼时他并不知郑灀已经病入膏肓,狂怒之下,一个耳光甩在了她脸上。
  郑灀捂着脸,“陛下,你会后悔的!”
  “疯妇!”
  皇帝连外衣都没有披,怒气冲冲地摔门离去。
  “陛下,陛下,灵州有奏!”内监捧着奏疏狂奔而入,伏跪在地上,“太子殿下有消息了!”
  皇帝的脸色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好看,他从紧闭的嘴缝间哼了一声,让内监将婴儿抱下去。他谁都不想看见。
  喝的药令他昏昏欲睡,皇帝再次醒来时,闻到了一股烧焦的味道。
  他大惊失色地翻身而起,还没说话便咳嗽起来。一阵青烟从墙缝中飘起,殿门陡然被人撞开,羽林军风风火火地闯进来,“陛下,南熏殿走水了!”
  *
  路过雍县这处狭长的山谷时,薛恂抬头仔细打量了一番。穿过石隙的风发出低沉的呜咽,道路不算平坦,也不算崎岖,如若想抄近路迅速赶往灵州,这里确实是一个好选择。
  山头树木葱郁,悬崖陡峭,也无任何遮掩之处,人在下面就仿佛瓮中之鳖,只有等着受死的份。
  这一千神策军,也就正正好死在了这里。
  薛恂看着太子冷峻的侧脸,心里忽然冒出一股悚然的冷意。
  一抹人影从暗青色的天际打马而来,鞭子如一道裂帛之声撕开了冰凉的夜色,他翻身下马,跪在地上,双手向太子呈上什么东西,薛恂离得远,没有看清。太子低头浏览半晌,他向来雷厉风行,这回看几行字却看了好一会,半晌,他抬目道:“燕郡王,我们可以进城了。”
  薛恂下意识摇头,“殿下,臣不能进京……”
  太子道:“崔见章反了。”
  薛恂握住缰绳的手一紧,忽地话锋一转:“殿下,臣有一个请求。”
  太子头也不回,“你说。”
  “小妹既从宫中逃出,还请殿下继续隐瞒她的死讯,”薛恂道:“她本就对长安没什么留恋了,又不能随我去北庭,所以臣想让她回荥阳。”
  面前那道挺拔的背影微微一僵,慢慢回头,“薛恂,大敌当前,父皇危在旦夕,你居然跟我提这等微末小事?”
  薛恂面色未变,“小妹对我至关重要,请殿下准许。”
  嘶鸣声尖锐地响起,太子连人带马转向了他。薛恂捏紧了马鞭,心中寻思着对策,两人对峙了半晌。最后,太子云淡风轻的声音响起,“她愿意,那就随她去吧。”


第40章 
  马车摇晃不停; 薛棠这一觉睡得不大好; 天色渐晚,便找了家客栈住下。
  薛恂给她安排了侍卫守着; 即便如此; 薛棠仍未放松警惕,哪怕是休息的时候; 也没有将案头的油灯熄灭。
  她正准备和衣躺下,“啪”一声; 窗户被人暴力推开; 一团黑乎乎的人影蹲在窗台上。薛棠心头狂跳,正欲喊人过来,却听那人急急忙忙道:“县主,是属下!”
  薛棠定睛一看; 原来是荣铨; 他背后还背着一个人,花白的头颅垂在她肩膀上。
  “百里先生!”
  荣铨小心地将窗户关好; 把老人放在床上。百里圭还穿着太医院的院服; 只是身上略加狼狈; 幞头掉在了半路,衣服和胡子都焦黑一片; 还被烧出了不少缺口。这两人皆是风尘仆仆; 像是走投无路了; 才找到了她。薛棠也没时间去管荣铨又如何神通广大地找到了自己的住处,麻利地倒了一杯茶。
  百里圭咳嗽了几声; 示意自己无碍,将荣铨看了又看,叹了口气,“殿下仁慈,居然还记得我这把老骨头。”
  荣铨木木地说:“先生,您受苦了。请县主好好照顾先生。”言罢,掀开窗户,一下子消失在夜色中。
  薛棠听他提起蔺湛,约莫这事又与他有关了,只是一头雾水。她想起前几日蔺湛和他提起崔皇后诞下皇子的事,本能地觉得宫里有大事发生,跪坐在床榻边,问:“先生,宫里怎么了?”
  百里圭凝视着跳跃的烛火,喃喃道:“臣有罪……”
  他这声似乎是行将就木的老人从喉咙中逼出的嘶哑声音,薛棠凑近了才听见他在说什么。
  “臣有罪……愧对皇后……愧对殿下……”
  *
  皇帝身边没有一人,西苑的花草死气沉沉的,在黑夜中仿若一只只狰狞的鬼手。南熏殿冲天火光将整片东方的天空照得通红。这情形让他想到了二十三年前,赵王被烧死在玄武门,康王则被射杀在长安城外的密林里。
  “毒妇……”木梁轰然倒塌的声音和宫人遥远的尖叫声充斥了耳畔,他喉咙里咕哝着,不知说的是郑皇后,还是崔皇后。
  几支箭穿透了门窗,射进了殿内。皇帝下意识将后背贴近了墙壁,身后已经退无可退。他目光移到了床头雕花木架上的刀,在手中颠了颠,犹豫再三,试着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门外战马嘶鸣声骤然间响了起来,一片更为明艳的火光投到了门窗上,皇帝听到宫人号哭的声音,“殿下!”
  皇帝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拔出剑对着大门,指着那抹挺拔的身影。
  一个血淋淋的头颅扔在地上,滚了几圈后,露出崔见章死不瞑目而瞪大双眼的脸。
  蔺湛岿然不动地站着,只朝皇帝拱手行礼,“父皇,儿臣救驾来迟,让父皇受惊了。”
  “你……”皇帝执起的剑没有放下,剑尖仍是指着他,“你怎么进来的?”
  “儿臣行至雍县,骤然听闻崔见章举兵造反,将父皇困于西内苑,事态紧急,儿臣不得不破城而入,这半枚虎符,还是当日大军出行前,父皇交与儿臣的。”蔺湛抬脚走出一步,踩进了门前一片月光中。
  天际火势未减,照在皇帝蓬乱的头发上,他勃然大怒,“放肆!没我的命令,你为何进城!你给朕滚!”
  蔺湛站着没动,“父皇的命令,恐怕出不了城。”
  “你什么意思?”
  “父皇何必一叶障目,自欺欺人?”蔺湛又向前走了一步,这回他的面容埋在了阴影里,“崔见章为何造反,父皇你还不知道吗?”
  窃钩者诛,窃国者为诸侯。
  皇帝神思恍惚,余光瞥见一人也被押了进来。
  崔皇后披头散发,身上还穿着寝衣,显然是被人从床榻上拉下来的,她挣扎着爬向皇帝,“陛下救救妾身!”
  蔺湛抬了抬手,他身边一名亲兵将粉雕玉琢的婴孩抱了过来,小东西被吵醒,正吱哇乱哭,尖细的声音让人听了头皮发麻。
  “父皇觉得,我这皇弟与您像吗?”另一个腐烂的脑袋扔在地上,他垂眼专注地看着怀中的婴儿,淡淡道:“还是觉得,与这个人比较像?”
  崔皇后面如死灰,皇帝手中的剑“哐当”掉在地上。
  蔺湛将手放在了婴儿的脖颈上。
  “你胡说!这是大周的皇子!我与陛下的孩子!”崔皇后尖叫了一声,不要命地扑了过来,被他轻而易举地躲开。崔皇后跌坐在地,头埋在胸前,忽地笑了一声,指着蔺湛道:“你说他是孽子,太子殿下,你自己不是吗?”
  “你想逼宫,你想夺位,可是你不看看自己身体里流的是哪个野男人的血?!”崔皇后朝着皇帝爬去:“陛下!陛下!太子诬陷妾与假阉人行苟且之事,难道郑氏不也是这样吗?陛下……”
  “你这疯妇!你还有脸提这种事!”皇帝暴怒之下,一脚将她踹开。
  待崔皇后自己反应过来时,胸前已经插了一把剑,婴儿的尸体,软绵绵地掉在了她面前。她拼着最后一口气,向那具小小的尸体爬过去,温柔地拢在怀里。
  “我的……孩子……”
  *
  “这件事除了臣,恐怕现在没有一个人知道了。”百里圭沙哑着嗓子道:“贞顺皇后曾向臣要一样东西。”
  薛棠禁不住顺着他的话问:“什么东西?”
  “绝育的药。”百里圭顿了顿,“让男人绝育的药。”
  “贞顺皇后那时正受恩宠,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神色半分没变,对臣解释,说是要惩罚一个轻屑了族中女郎的登徒子,又不想让他如此痛快的死去,才想出这个办法。臣并未给皇后药方,只是随口告诉了她一味药剂,而且还是极难求得的药。然后,县主你也看到了,陛下二十年来,无一子嗣诞生,疾病缠身。”
  “陛下为何不生疑?”
  “元和三年的时候,陛下与贞顺皇后泛龙舟,不慎摔入水中,患了整整半年的风寒,一直到开春才有所好转,加之陛下当端王那会又受过伤,自然而然的以为是落水留下的后遗症。”
  “贞顺皇后为何这样做?”
  “因为太子殿下的身份……”百里圭想起自己无意间从昏迷的少年口中得知的惊天秘密,“元和四年,贞顺皇后与外男有染……陛下身子时好时坏,无暇顾及皇后,所以此事他并不知晓。那之后不久,皇后诞下了太子殿下,但……她自己并不知道这是谁的孩子,所有人都不知道……包括殿下自己……”
  蔺湛收回剑,波澜不惊道:“皇后胡言乱语,父皇别放在心上。崔见章管辖着北衙十三卫,如今能与禁军分庭抗礼的神策军因他的埋伏,在半途全军覆没,皇后与假阉人行苟且之事,又妄图以这孽子充当我朝正统皇子,罪不可恕,儿臣替父皇裁决。”
  “父皇放心,今夜西苑有东宫禁卫守着,贼逆必不敢伤父皇分毫。”蔺湛道:“儿臣所率,乃是灵州守军,灵州刺史徐授业功不可没。若无他相助,儿臣恐在半路便遭遇不测。”
  皇帝脸上的肉抽搐着,“你给朕滚!”
  “天下黎民百姓一整年的粮钱毁于一旦。”蔺湛充耳不闻,看着不远处的冲天大火,“可惜了去年刚修好的南熏殿。也可惜了儿臣替父皇在天下人面前背上的骂名。”
  “对了,”他又想起什么,面上终于露出一抹笑,“薛棠在我这里。”
  “逆子!”皇帝抓起手边的瓷枕朝他扔过去,“你这逆子!你有本事杀了朕!”
  蔺湛微微移了一步,瓷枕在他脚边碎裂。他看着眼前这个秃冠散发、濒临崩溃的狼狈老人,又缓缓往前走了一步,轻声道:“父亲,您该喝药了。”
  *
  薛棠眼睁睁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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