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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低低哭诉着,想起清浅从前。想起她受过那么多苦,遭过那么多罪,她便觉得这江湖也没什么好。
这江湖,好人总是艰难,坏人才能肆意。
纵是豪侠英雄们也各有苦恼。叶隐子有登天之能,背负师门血债。吴不用纵名誉天下,难免家宅不宁。在方家之时,以为其势滔天。一朝挣脱,才知道坐井观天。方家之上,有君瀚府有天汉寨。西南之外又有八方,光是中原,便有长安城、洛阳城、太和城、纪南城、武城。更不说南北霸主,十二城盟与万亩田。
还有遥不可及的昆仑墟、向天道。。。神秘莫测的万恶林、断剑崖。。。暗藏鬼胎的迦南殿、景家。。。。。。江湖这么大,何时到岸?
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秦孤桐小心搂着萧清浅,轻触她额角,哽咽喃语:“清浅、清浅,等你好了,我们不去昆仑,我们。。。。。。”
“秦孤桐!”
秦孤桐一惊,抬头望去。只见霍大当家远远站在对面山坡上,皱眉瞧着自己,仿佛欲言又止。他身后的方未艾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秦孤桐不动声色的吸吸鼻子,收敛情绪,朗声回道:“霍大当家有何指教?”
霍大当家枯青的脸皮一抽,似有难言之隐。他不耐烦的甩手,冷哼道:“老子就是想告诉你,君烈是我买通不死狱的杀手。。。。。。”
秦孤桐一愣,竟没反应过来。只觉两耳嗡嗡作响,后面的话都不曾听清楚。
霍大当家见她目瞪口呆的模样,心里又痛快又憋闷。暗杀君烈一事,是军师穆耶极力提议,他本不愿背负恶名。然而君烈一死,天汉寨获利之巨,让他不得不动心。
“咱们恩怨两消,老子也不占你便宜。今日告诉你,来日江湖再见,拳头上说话吧!”霍大当家撂下一句话,扭头就走。
天地苍茫,北邙山这片墓地霎时一片冷清,只余下秦孤桐搂着萧清浅。
她扯动嘴角,欲笑似哭,欲哭无泪。
江湖子弟江湖老。
老得不是江湖,是少年的心。
“。。。呵。”
秦孤桐终于挤出一声笑。那声音,仿佛从嗓子里呛出一丝血。
她心中越发炙热,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秦孤桐回过神,小心抱起萧清浅,踉跄站起。举目四望,不知该往哪处。一时茫然无措,就听远处传来杂乱脚步声,似有大批人马接近。
秦孤桐心中一紧,闪身躲在一颗槐树后,敛目望去。
来人青衫长刀,正是率领群侠奔赴新安,负责堵截的青元霸刀贯卫楼贯大侠。贯卫楼身旁是刚刚遇到的炎门主等两人,另有一位青年并肩而行。青年头戴面具,不知是哪家俊杰。
几人领着群侠疾步而来,口中呼喊着秦孤桐等人的名字。
秦孤桐松了口气,正欲现身。却见贯卫楼突然脚步一顿,四人转身向后,簇拥到一名老者身边,低头商议起来。
那老者微微颌首,抚须抬头。那张脸相貌堂堂,肃然儒雅。
鹤鸣山方家家主——
方中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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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孤桐一见方中正; 霎时毛发皆竖,胸膛中岩浆翻滚,恨不得立即抽刀上前剐了他。
她心头怒火中烧,正寻思着如何为清浅报仇; 就见方中正转头向这边张望。秦孤桐凛然一惊,瞬间浑身透凉。她缩在槐树后,心中暗暗盘算:如今清浅昏迷; 我又受伤。贯卫楼那边也不知是何情况; 若我贸然上前,指不定被暗算陷害。这老狐狸心狠手辣; 岂会放过我和清浅!
她越想越惧,刚刚打定主意避而不见。方中正那边却指挥群雄分两边包抄,向着这小土坡围来。
秦孤桐见状,恨得牙齿发痒。
她小心搂着萧清浅; 见她脉搏稳缓,呼吸平和,方才稍稍安心。可四周脚步声渐渐逼近; 她心急如焚。额头汗珠滚落伤口,疼得牙根发软。
秦孤桐却丝毫顾不得理会,左右一寻思; 窜进林子深处。找了一具半裸露在外的空棺材; 将萧清浅小心安置进去。她深深凝视一眼; 俯身一吻。纵然万般不舍; 还是立即盖上棺盖; 又铺了一层树枝落叶遮掩。
她一气呵成,连忙往外走去。听着群雄呼喊,辨着方向,应和一声:“我在!”
秦孤桐高呼一声,伸手握住刀柄。深吸一口气,脸上堆起笑意,快步往那处走。
贯卫楼听着她的声音,欢喜喊道:“秦少侠可安好?”他惯来豪迈逼人,说话粗声粗气,这一喊犹如猛虎啸山。
秦孤桐也不知他真心假意,口中应道:“无妨,受了些小伤。”
秦孤桐说话间已经瞧见贯卫楼,还有他身旁的青年。她知此人十有八九是方兴,心中万分不屑,面上却只能强忍不露。
贯卫楼见她突然停下脚步站定,面露好奇。哈哈一笑,拉着面具青年,对着秦孤桐笑道:“这位是方兴方少侠,他是鹤鸣山方大侠之子。我这一次,全靠方大侠出手相救啊!”
秦孤桐微微颌首,故意打量方兴。见他面具覆面,裹得严实,暗道这真是无脸见人!她心中不屑,脸上故露诧异道:“原来是鹤鸣山方少侠,往日倒是不。。。。。。”
她话音未落,便听远处有人喊道——“阿桐!”
秦孤桐心头一震,骤然握紧刀柄。她全是寒毛倒立,犹如被蛇蝎盯上。
方中正快步走来,面露惊喜之色。他望着秦孤桐,上下仔细打量一番,舒了一口气,感慨道:“阿桐啊阿桐,你可把方伯父吓坏啦。”
贯卫楼闻言吃惊,颇为欢喜的问道:“方大侠认识秦少侠?”
此刻群雄闻声聚来,皆是好奇看着。
方中正抚须点头,露出慈爱欣慰的笑容:“阿桐出身凌泰城秦家。她父亲秦锐,当年是江湖上颇有名气的豪侠。秦兄慷慨重诺,为兄弟好友惹恼豪强。。。唉。说来也巧,我当年出外行医,机缘遇到他父女二人。秦兄后来留在我府上做客卿,乃我左肩右臂。奈何英年早逝,阿桐便在我膝下长大。”
众人闻言连连感慨:“原来如此,方大侠圣手仁心啊。”
“人道是虎父无犬子,英雄重英雄。方大侠仁义慷慨,才能教出方少侠、秦姑娘这样的江湖儿女。”
“不错不错,一门豪杰。”
恭维之声四起,秦孤桐心中连连冷笑:方中正这头厚颜无耻的老狐狸!颠倒是非,黑也能说成白!只此刻形势,我却不能直言真相。这该如何应付?
秦孤桐又恨又恼,心中焦急。群雄中有一人,心里也不好受。此人正是打算逃跑,现在又随行而来的炎门主。
他听到凌泰城秦家,顿时心里打鼓。等方中正将话说完,炎门主后背已经起了一层薄汗。不为其他,当年追杀秦锐一家的豪强,正是凌泰城炎门。
向家当年因为盐场之事,被炎门驱逐。不久传来消息,半途遭受江寇,一家尸骨无存。秦锐豪侠仗义,惊闻好友遭难,期刊罢休。他四处打听此事,发现线索矛头皆指向炎门。他明里暗里与炎门过不去,惹得刚刚沉迷诸宜宫温柔乡的老门主万般不快。
他这一不快,就是秦家血雨腥风。
炎门主越想越怕,抬眼偷瞥一眼。
秦孤桐满身战痕,尘土与血液凝结,灰烬同伤口交织。衬得少年刀客英姿勃发,慷慨豪迈。女儿家秀丽温软的五官,尽数被眉眼间的凌厉淹没。
她手扶横刀,展眉一笑:“方家主大恩大德,我父女这么些年,做牛做马也难报一二。”
她笑得开朗,仿佛毫无芥蒂。说得诚恳,偏言辞之间意味深长。
“阿桐长大啦。”方中正慈眉善目的看着她,好似一位关心后辈的长者。欣慰于年轻人出人头地,感叹于岁月流逝无情。“一晃都这么些年,我也老咯。。。。。。”
他这一招以退为进,直让秦孤桐下不来台。好在之前不曾说僵,一旁豪侠中的人精们便出来打圆场。
“秦少侠,你从那边来,可还瞧见谁?”
“是啊是啊,大家伙都去了哪?”
秦孤桐正暗暗气恼,闻言顺坡下驴,指着两边道:“我一路寻来,没瞧见其他人。倒是之前看见君大帅往东去,霍大当家和夫人则向西去了。”
贯卫楼闻言一叹,击掌懊恼道:“怎这般不凑巧,一个往东一个往西。到不知道这儿,还有没有其他人。”
秦孤桐话到嘴边,临时改作:“这我到是不知,要不要再寻寻?我们往那边看看。”
方中正道:“不必,此处不过雀巢之地,我们阵势浩大,有人早就寻来。不如先去地宫塌陷之处。”
众人点头称是,浩浩荡荡一同前往。
秦孤桐裹杂在人群中,心忧萧清浅,却又抽身不得。瞥了一眼方中正,心中七上八下,思量道:他怎突然出现?他怎知道刚刚地宫塌陷?对了,我当初看见万里烟云毒蜃,居然不曾怀疑,也是傻了!亏得当时提醒君大帅留意后方,才免得被炸死在暗道中。
不过也正是这个原因,君大帅及时发现毒蜃扔下的霹雳弹。她立即反扔出去,避免伤亡,却也炸塌暗道密口,迫使大家一路破釜沉舟闯入地宫深处。
秦孤桐将近日事情理了又理:不死狱空空如也的地宫,横死金座上的不死狱狱主,突然而至的迦南教众,还有眼前暗怀鬼胎的方中正。。。。。。
仿佛冥冥中有一双手搅动江湖,想要浑水摸鱼。
是谁?
为何而来?
秦孤桐敛目盯着方中正,目光如箭,好似要将他戳出一个洞。方中正心有所感,偏头微微一笑。
那稳操胜券的笑意,真是让人恼火!
秦孤桐猛然握紧刀柄,勾唇回了一个冷笑。唇角刚刚上扬,心里却是肃然一炳,连忙压下腾腾燃烧的怒火。她运起道化心法,清心摄神,脑海中渐渐清明。见贯卫楼与人说话,落后方中正等人,便走上前去。
贯卫楼是两京一带颇有侠名的豪杰。他虽一贯嫌弃女人娇气扭捏,但见秦孤桐行事磊落飒爽,便视如江湖兄弟。对她颇为客气,见她便招呼道:“秦少侠。”
秦孤桐与他接触不多,却也知他豪迈坦荡。故而心中怀疑,却也仍然要上前一问:“贯大侠,我们在汝阳,见到君瀚府灿华箭示警。十分担心,现在见大家无恙,心里石头才落下。”
贯卫楼不疑有他,直率说道:“多亏方大侠出手,要不然老贯我这一条命就交代了!”
秦孤桐故露吃惊,说道:“吉人自有天相,我当初道不知道,原来方家主也在。”
贯卫楼摆摆手,笑道:“不是不是,方家主当时在长安访友,听闻群侠围剿不死狱,就前来帮忙。路上正巧遇到我们。当时我们被不死狱的杀手下了连环毒,大家危在旦夕,全靠方大侠妙手回春,又慷慨施药。”
秦孤桐暗笑,天下哪来这么巧的事情。何况出在方中正身上,只怕是故意为之!只不知他是和不死狱勾结,还是另有谋划。如今方家寄生天汉寨,若是和不死狱勾结,那倒有些奇怪。
秦孤桐当时下到地宫,不知地面上的事情。若当时在场,见到不死狱内讧,此刻就能想明白。
不过她亦机敏,联想到不死狱空空如也的地宫,还有莫名暴毙的狱主。隐隐揣测道:只怕不死狱出了大事,就不晓得还有哪股势力暗藏其中。
秦孤桐心中思索盘算,天空却落下细雨。
“六月天,孩儿脸,说变就变!”
“天要暗啦,咱先找个落脚地。”
大家七嘴八舌的说起来,商议去处。秦孤桐不由心焦,担忧萧清浅。当时情急,那棺材盖不过随意捡的,并不匹配,也不知漏不漏雨。
担心归担心,她脸上丝毫不露,反而趁机扬声道:“再往左前行两里路,有一处奉殿,大家随我前去避避雨。”
方中正心中冷哼,面上笑意更浓,抚须颌首道:“阿桐提议不错,你在前方领路,速速带大家前去避雨。”
老狐狸每每开口,总要压秦孤桐一头。此刻见她面露不悦,心中更是得意。
秦孤桐计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