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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她才嗫喏着唇,下意识挤出一句,“是我献丑了。”
答完,即自嘲一笑。
看,她只会这样跟人说话。
生硬客套又虚伪。
女子看了她一眼,指着床头边上的小药箱道,“你帮我把那个拿过来一下。”
拿过药箱,便见女子在里面一顿翻找,然后递出一个玉白瓷瓶给她,“以后要是训练完了难受,就用这里面的药粉兑点水喝下去,指甲盖大小的一点就行,兑小半杯水,喝完会舒服很多。”
愣愣接过药瓶,傅玉筝再次无法应对。
女子扬起她给的药酒,笑得灿烂,“这个我收下了,礼尚往来,你也收下吧。”
离了笙箫院,回到自己睡房,傅玉筝在窗前坐了很久。
没有掌灯,窗外有月光流泻进来,隐约可见窗前的木桌上,摆放着两样东西。
一块手帕,一个药瓶。
良久之后,女子将这两样东西收起,小心细致的,放到了自己梳妆盒最下面一层。
笙箫院。
女子泡过脚之后,风青柏便走了进来。
此前,他一直等在屋外。
对上女子笑得弯弯的眼睛,抬手揉上她发心,“为何对她那么好,我说过,不用对她太在意,离远些。”
傅玉筝,跟他一样,是挣扎在这个圈子里的人,心性早就不纯良。
柳玉笙偏着头,朝男子吐吐舌头,“她没那么可怕。”
因为她懂傅玉筝。
她懂得那种被至亲背叛、算计、抛弃的感受,她懂得那种如同堕入地狱的痛苦与孤独。
她曾经遭受过。
所以遇上傅玉筝的时候,倘若可以,她希望能让她感受到一缕善意。
前世她没得到的东西,上天厚待,这一世,尽数补偿给她了。
那么把她的温暖,分一点点给别人,没什么不可以。
男子眉头轻皱,仍有些不赞同。
少女伸手抱住了他的腰,带了点撒娇意味,“放心,我不是对谁都这样,悄悄告诉你,我有火眼金睛,能看穿魑魅魍魉。”
俏皮又可人的模样,风青柏心一下就软了。
罢了,顺着她,总归有他护着她便是。
柳玉笙知道男子只当她在开玩笑,并未多加解释。
说火眼金睛是夸张了,但是她也确实曾经看尽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一个人是真魑魅还是假魍魉,她能分辨得出来。
因着薛青莲闭关,膳桌上只有三个人。
柳知夏说了自己正式拜师的事情,“及后需要跟着杨老学习,准备明年春的会试,杨老推荐我入京城国子监就读,明日入学,我想顺便搬去国子监宿舍住。”
“王府离国子监不远,无需搬出去。”风青柏道。
“我若一直居住在王府,恐多有流言,去了宿舍,能规避很多麻烦。”
“便是搬了,该有的流言也会有,何必在意人言?”
柳玉笙心里也是不舍的,她知道大哥的顾虑,却也同意风青柏的话。
大哥担心被人说成是依靠王府爬上来的,同时也怕两相牵扯,会给风青柏带来麻烦。
可是自他们入住王府开始,在外人眼中,他们就跟风青柏拧在了一起,有些事情是避不开的。
“一定要搬出去吗,大哥?”
看出妹妹眼中不舍,柳知夏迟疑了下,“我再考虑考虑。”
心中装了事,睡不着,沐浴过后,柳知夏又慢慢逛到后花园,择一处石桌坐下,仰头望月。
月凉如水,秋夜温度已经有些沁人。
却降不去他心头那股浮躁。
下午走在这里,心情尚且大好,不过几个时辰功夫,就浮上烦恼来。
柳知夏苦笑。
“需给公子沏壶茶吗?”
柳知夏回头,青纱女子便站在他身后不远处,容色淡淡。
朦胧月华落在她脸上,将她本就纤柔的脸更勾勒出两分娇弱来。
然这只是表象,女子的眼睛,与外表柔弱大相径庭。
很黑,很静,看人目光从不闪烁,那双眼睛里,藏着常人难及的坚韧。
“傅姑娘怎会在这里?”
后花园,跟下人居住的院落并非很近吧?
“我看到你了,跟了过来。”女子直言不讳。
“姑娘还怕我怕黑不成。”柳知夏失笑,“我自幼在乡间长大,不惯人伺候,姑娘实不必如此。”
“你给了我一条帕子,作为回报,我关心公子一句,并没有别的意思。”她解释。
怕他误会了。
她的确没有别的意思。
别人予她坏,她能果断回击。
可别人予她好,她不知道该回以什么。
是以刚才看到他情绪不佳,她下意识就跟上来了。
第二百四十八章 你这种人死得最快
女子这般说话,让柳知夏更觉哭笑不得。
“不过是一方帕子罢了,我正好看见了,是以举手之劳,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傅玉筝抿了下唇角,“我不惯欠人。帕子没有了,我给公子沏壶茶上来,当是还公子好心。”
说罢转身就走,柳知夏都没来得及把人叫住。
风青柏身边的人,都这么强势吗?
连个女子说话行事都这么果断不容人拒绝,柳知夏扶额。
傅玉筝很快就将茶盘端了过来。
那方帕子,她是不会还的。
就还一壶茶。
这样就两不相欠了。
不然她会一直记挂着,睡不好。
她身边的关系,只有两相利用,从无例外。
将茶壶放在石桌上,傅玉筝便要走人。
真的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柳知夏叹了下,“姑娘若是无事,不如坐下来喝一杯?”
女子皱眉,这样于理不合。
“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只当是朋友间喝杯茶,随口闲聊几句,一个人坐着着实有些闷。”他也不知道自己抽了哪根线,明知道这样不好,还是开口把人叫住了。
大概是初到异乡,加之心情烦闷,所以有了想说话的欲望。
被朋友二字触动,傅玉筝坐了下来。
她没有朋友,也从不奢望,只是,她确实对柳玉笙柳知夏兄妹俩有些好奇。
在他们身上,她看不到世俗人大多都有的野望。
明明攀上了南陵王,却不见他们长出膨胀。
“公子可是为是否搬出王府烦心?”晚膳席间的谈话,她是听到了的,彼时她就伺候在花厅门外。
“确实。我来京一心求学,想法很纯粹,但是京城,不是个纯粹的地方。住在王府里,会带来诸多便利,也会带来诸多不便。这些都无妨,我最担心的,是我妹妹被人诟病,说她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我斗胆说句不好听的,公子想这许多,全是庸人自扰。”傅玉筝淡道,“你既知京城是个不纯粹的地方,为何还要诸多顾虑?不管你如何做,只要你本心是正即可,人做事,是为了能让自己更好,不是为了做给别人看的。没有人能讨好整个天下。”
柳知夏一时无言。
她还真是一针见血,一点面子都不留。
“京城是个权力碰撞最激烈的地方,若我是你,能借王府的势,我求之不得。这样我能得到更好的待遇,能得到更多的资源,能让自己更快达成目标,有何不好?”女子继续道,“明明有仗可依,你偏不要,说好听是清高,说难听是迂腐,在官场上,你这种人死得最快。”
“……”他有点后悔把她叫住了。
她一通话,别说留面子,他里子都快被扒没了。
女子似乎察觉自己说话语气过于生硬,稍微缓和了些许,
“国子监里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能在里面求学的,俱是皇室贵族官家子弟,那里面的争斗,不比朝堂少多少。
寒门子弟在里面没有一个能待得长久的,你知道为什么吗?就是因为他们没有势。
无权无势的人,在哪都受欺压。若你在里面受了委屈,以你的清高,你想王爷帮还是不帮?柳姑娘心里担心还是不担心?”
“……”他答不上来。
“你跟了杨老,日后势必走上仕途这条路,官场是有规则的。要想在这条路上走得好走得远,你就需适应规则,掌握规则,最后将规则玩弄于股掌,否则,你就是别人成长的肥料。”
女子咚一声把茶杯放下,“茶喝完了,我先下去歇息了,秋夜天凉,公子勿要闲坐太久,免得着了风寒。”
说罢,女子起身扬长而去。
还真是,说喝杯茶,她就真的只喝一杯。
柳知夏搓搓脸,什么烦躁忧虑都被整没了。
最后看着那只茶杯,低低笑开来。
白读了那么多书,他竟然没有一个女子看事透彻。
将自己手中的茶一饮而尽,柳知夏也起身离开。
明日正式入学国子监,他得好好想想,如何借风青柏的势最合适。
他可不想辛辛苦苦努力一场,最后却做了别人的花肥。
两人皆离开后,阴影里闪出个人来,大摇大摆坐在石桌旁,执起茶壶里剩余的茶就往嘴里灌。
“啧啧,花前月下,风花雪月,柳知夏这书呆子还真有一手。就剩我一个孤家寡人了,做点研究都要偷偷摸摸……”
第二日,南陵王府出了大事。
府中所有人,几乎集体闹肚子。
除了风青柏,柳玉笙,柳知夏跟薛青莲之外,无一幸免。
柳知夏虽说没有一直跑茅房,却也比抢茅房的下人没好到哪里去,整个人怏怏的,浑身有气无力。
还是柳玉笙赶过来,拿了药给他喝下,整个人才好转。
风青柏跟着柳玉笙一道过来的,身上气息有些冷冽,直接就去了薛青莲的房间。
看这架势不用多说,肯定是薛青莲那家伙作妖了。
“囡囡,这个药还有吗?”
“还有,不过喝一瓶就够了。”柳玉笙道。
这是她特地调制的药水,解这种症状绰绰有余。
也是因着这些年柳知夏在家呆的时间太少,没能一直吃上家里的饭菜跟水,否则长期受灵泉滋养,这次根本不会有事。
“再给瓶药水给我,我想拿去给傅姑娘。”
“给傅姑娘?”柳玉笙一怔,看柳知夏的眼神奇怪起来。
柳知夏忙解释道,“囡囡你可别多想,我是昨晚受她一番提点,获益良多,所以算作对她的感谢。”
柳玉笙忍笑将另一瓶药递了过去,“哥哥不说,我原也是要送去给她的,既然你要作谢礼,就由你送去吧。”
顿了下又道,“不过有解药这事暂时不要宣传,哥你也跟傅姑娘说一声。”
“出问题了?”柳知夏不解。
“不是。”柳玉笙示意他附耳过来,悄声说了原因。
“好,我知道了。”说罢,便离开柳韵阁,去了下人居住的院落。
傅玉筝虽然也是下人,然在王府身份特殊,所以独自居住一院。
彼时,她正蹲在门边,捂着肚子脸色惨白。
看到男子寻来,她用力闭了下眼睛,已经接连两次了,都被他看到她最狼狈的模样!
第二百四十九章 难兄难弟
“快把这药喝下。”先让女子将药喝了,柳知夏才把人扶到椅子上坐下。
他也很尴尬。
但是整个王府的下人都倒了,他总不能叫风青柏送药过来吧。
至于囡囡,也不行。
他们家囡囡不能被使唤。
喝过药后,肚子里的翻江倒海迅速平息下去,傅玉筝脸色也恢复不少,“这是解药?到底怎么回事?府里其他下人呢,喝过解药了吗?”
“解药的事你别往外提,风青柏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