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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从微顿,浑浊的眼中冒出泪来:“我们对不起太傅,可……当年也实在是怕极了才会那样。陛下有所不知,端睦公主在人前雍贵,人后就是蛇蝎心肠,对下人心狠手辣,那公主府的后院不知埋了多少被她虐杀的仆婢……”
  “你们胡说!”一声尖细凄厉的叫声自堂外传进来。
  南莹婉一阵风儿似得奔进来,上来就提起随从的衣襟,怒道:“谁给你们的胆子?敢污蔑我母亲!”
  江璃的身形晃了晃,面若玄冰,冲着禁卫冷声道:“把她移开。”
  禁卫得令,立即上前箍住南莹婉的胳膊拖到了一边。
  南莹婉一边挣扎,一边哭叫:“不可能!表哥,你不要信他们的!”泪如雨下,混浊了精心敷就的脂面粉颊……
  江璃对这凄惨的哭声恍若未闻,只是盯住了眼前的人,道:“朕只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往太傅身上补刀的时候……他死了没有?”
  两人身子一颤,诺诺不语。
  江璃仰了头,不去看他们,冷声道:“说实话,朕可以给你们个痛快,说假话,有的是刑罚器具等着你们。”
  随从低声道:“没……那时有人说,生前刺出来的伤口跟死后刺的不一样……”
  江璃的瞳孔骤然放大,不自觉地向后趔趄。
  宁娆忙扶住他。
  他的神色沉痛且惨淡,有一瞬痛极了的惘然,但很快,回过神来,去拨自己腰间的佩剑。
  利刃犹如银龙啸然出鞘,直逼向那两人的脖颈。
  宁娆忙拽住他的胳膊。
  她用尽了全力,那剑仍然寸寸前移,直抵命脉。
  她急了,忙说:“你不是想要让事情清清楚楚吗?单凭这两个随从的话算什么清楚?谁知道他们是受了谁的指使。再者,若是这事是真的,端睦公主来了之后不承认怎么办?到时既没人证,又没物证,你难道要把南太傅从地底下挖出来再验一遍吗?”
  剑锷在颈脉前一寸戛然停住。
  江璃的胳膊在颤抖,浑身都在颤抖,神情痛极仿若锥心,恨极仿若要毁世。
  宁娆小心地把剑从他手中抽走,侧身抱住他。
  她冲堂前禁卫吩咐:“把这两个人带下去,仔细看管。”掠一眼哭得梨花带雨极近崩溃的南莹婉,又道:“把南贵女也带下去,小心照料。”
  末了,又冲崔阮浩道:“劳烦大黄门领着人都出去,不要靠近这里。”
  禁卫和崔阮浩早已吓得噤声,听见宁娆这样说,忙躬身告退。
  人全都退了出去,偌大的前堂,只剩江璃和宁娆两人。
  宁娆将下巴搁在江璃的肩膀上,柔声道:“景桓,你若是想哭就哭出来,我让他们都走了,不会有人看见的,我……会一直陪着你。”
  江璃的身体颤得厉害,仿佛用尽了力气在隐忍,可一听到这句话,却似河沿陡然决了堤,泪无声的流下。
  起先只是默默地流泪,慢慢地哭出了声,哽咽伴着如注的泪泉,仿佛要把他自小到大所受的委屈、痛苦、离殇全都哭出来。
  宁娆揽住他,让他坐在地上,靠进自己的怀里。
  他仍旧在哭,仿佛是被触开了阀门,那些往日艰辛的隐忍在此刻全都不堪一击,非要酣畅淋漓地哭出来才肯罢休。
  良久,天上星河斑斓,浮光如掠。
  宁娆抱着江璃,沐在堂前星光里,慢慢地说:“哭呢,是人最基本的本能,再正常不过。凡是人,都会哭。你是天子,可首先得是人,既然是人,那就可以哭。”
  江璃歪身靠在她怀里,眼皮红肿着,缄然不语。
  “你经历了这一些,能走到今天,那真是非常之不易了。普天下,也不会有比你更坚强的人了。可话又说回来,若是有人遇到今天这样的事都能无动于衷,那这人当真是狼心狗肺了。”
  “所以,你会哭,说明你是一个重情义的人。”
  宁娆紧搂着他,摸了摸他的鬓发,幽幽地说:“好在,一切都过去了。你是天子啊,生杀予夺全在你一念之间,所有人都要看你的脸色。其实,最艰难的时候你已经熬过来了,只要你好好的,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
  言罢,她有些怅惘地叹气:“可惜啊,在你最无助最艰难的时候我没能认识你,若是那个时候我就认识你,就能陪在你身边了……”
  江璃本在默默出神,眼神都发直,听到她的话,自她怀里仰头:“你要是早就认识我了,能怎么样?连我都没法改变的境况,你有法改?”
  宁娆微微一顿,突然笑了,垂眸看他:“我可以把你拐走。”她眼里挑着狡黠灵动的光:“我把你拐走了,就不是你父皇不要你,而是你不要你父皇了,我们找个地方快快乐乐地生活,过得比任何一个人都好,气死那些陷害你抛弃你的人。”
  江璃情有所动,愈加深凝地望着她。
  “不过,现在也来得及。你要好好的,想得开一些,让自己做这世上最幸福的人,那些入了地狱的坏人偶尔一睁眼看看人间,见你过得这么好,肯定是要气死了。可是……你若是执拗于过去,耿耿于怀,始终放不开,万一被这些恶人看见了,特别是那妖妃,见你成了人、大权在握仍旧摆脱不了她的阴影,岂不要乐开了花。”
  宁娆看着江璃微笑,又摸了摸他的下颌,说:“我会一直陪着你,永远都不离开你,并且我保证,不管发生什么,这个世上我最爱你。”
  江璃终于破开了伤恸戚戚的外表,不自觉地流露出微笑。
  他握住宁娆的手,沙哑着嗓音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宁娆梗脖子,拍胸脯,信誓旦旦道:“我宁大侠,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江璃噗嗤一声笑出来。
  两人斜倚堂前看了一会儿星星,等到夜色深沉,就回了屋睡觉去了。
  第二天清晨,端睦公主便到了。
  宁娆想跟江璃一起去见她,却被江璃拦住了,他道:“这事儿你还是别牵扯进来了,免得又遭了他们的报复。”
  她想了想,便点头,踮起脚尖在江璃额上印下一吻,送他出去。
  这一去整整一天。
  府衙本就宣阔,厢房与堂屋相隔数道回廊并几个花苑,饶是这样,有一段时间她还是听见了端睦尖啸激动的喊声,可往后,便渐渐没有了声音。
  她心中着急,陡见崔阮浩往后苑来了,忙抓住他问。
  崔阮浩眉宇间也横着一股戾气,似是气急了:“奴才活这么些年,这世间的腌臜事也见多了,可鲜少见这么恬不知耻的。起先,端睦公主还死咬着不承认,后来陛下让把人证带出来,又吓唬她说要给南太傅验尸,她才承认。最最可气的是,承认了还那般理直气壮,说自己是南太傅的遗孀,陛下不能忘恩寡义,得善待她。”
  宁娆可顾不上这人有多自私、无耻,只问:“陛下怎么样?”
  崔阮浩想了想,道:“陛下倒是挺平静的,没像昨晚那么失控,也没跟端睦公主生气,只让她回自己的封地了。”
  宁娆放下了心,一想,又问:“那南莹婉呢?”
  “也不知端睦公主怎么了,南贵女哭着喊着要跟她走,她愣是把贵女甩到了一边,还说她这把年纪也就这样了,贵女还年轻,得留在长安。”
  崔阮浩呷了一声:“还真有这样当娘的,把名利富贵看得比女儿还重。南贵女自己一个人躲在屋里,啜啜泣泣地哭,可怜得很。”
  宁娆正想说去看看她,江璃回来了,他眉宇若和风细柳,容颜端静,冲着宁娆道:“我们去找景怡,这边的事了了,九夭的账得跟他好好算一算。”
  宁娆一路上都想问江璃跟端睦公主都说了什么,但忍住了。
  现在而言,说什么好像不是那么重要了。她也不值得去为不重要的事再去揭江璃的伤疤。
  这样想开,她也顿觉风朗气晴。
  跟江璃去了江偃待着的地窖,江璃一脚把那堪堪欲坠的木门踢开,阴潮昏暗的环境里,陡然射进光束,江偃眯缝着眼狠揉了揉,还未看清,衣领已被人提起来了。
  江璃冷声道:“你有两个选择,要不你把九夭的来历底细跟朕说清楚;要不让朕打你一顿,打完了你再把九夭的来历底细说了。”
  宁娆提着衣裙跟在江璃身后,见江偃耷拉着脑袋,闷闷道:“她是我的表姐,云梁国主孟浮笙的女儿,云梁公主孟淮竹。”
  宁娆险些惊掉了下巴。
  一为那神秘兮兮的九夭竟是个女的,二为楚王殿下你也太有气节了,这么一被恐吓就全招了……
第41章 。。。
  地窖里一时静谧,只有一股腐气混浊着血腥味儿袭来。
  江璃沉着脸道:“她既是云梁公主,那么为什么不安生地待着梁州,跑到沛县做什么?你们在合计什么?”
  江偃哭丧着一张脸,轻叹了口气。
  “我也想知道她在做什么妖,可……”他似是有几分犹豫,又有几分难堪,抬起一张苍白素净的脸,悒悒地看向江璃。
  “可她并不信任你,没有把你当自己人,什么事也都瞒着你。”江璃替他说了。
  江偃一怔,诧异:“皇兄,你怎么知道?”
  江璃斜眼剜了他一下,把他松开。
  “九夭……哦不,孟淮竹如此这般拿你做筏子来引朕入局,岂会料不到朕会来找你算账?”
  他清颜如雪,隐在暗昧处,声音幽凉:“就算你的身上流着云梁人的血,可你到底是大魏皇子,人家怎么可能会拿你当自己人?”
  江偃面色更惨白了几分,却蕴起一抹半分轻佻、半分凄落的笑:“是呀,他们不拿我当自己人,我这大魏皇子回了长安,江氏宗亲也不拿我当自己人,我天生命不好,成了个两不靠、两边都嫌弃的人。”
  宁娆见一惯吊儿郎当、不羁的江偃竟会有这样一面,一时有些五味陈杂,默默地在心底叹了口气。
  江璃却不为所动,只冷冷地看着江偃。
  忧郁怅惘了一会儿的江偃果然不负他所望,哀戚连连地抹了两把不存在的泪,一把抱住江璃,哀声道:“我只有皇兄了,皇兄是我最亲的亲人,你可一定得对我好些,不然我活着真没什么意思了。”
  说罢,把他那在地窖里沾满了脏污的脸颊放在江璃鲜亮、润泽的锦衣上蹭了蹭,那刺绣九章的青色纁裳上瞬时多了一滩突兀至极的灰渍。
  宁娆:……
  有些人就不能随便同情!
  她终于明白江璃对着自己弟弟时为什么那么暴力,那么缺乏同情心,缺乏耐心了,绝不是因为什么上一辈恩怨,绝对是因为,这小子就是一个滚刀肉!
  江偃在江璃身上蹭了一会儿,终于把自己的脸蹭干净了,像刚看见宁娆似的,冲他俊雅一笑:“皇嫂,这几日让你挂心了。”
  宁娆僵硬地冲他笑,心想,谁挂心你了?要不要这么自作多情……
  江璃稍霁的脸色陡然转凉,给他脑门上敲了几个爆栗,甩袖转身拉着宁娆往外走,回头一看,见江偃仍在原地。
  他扭着衣角,讪讪道:“我还得放最后一日血。”
  江璃道:“你跟朕回去,换身衣裳,吃点饭再回来,看你那脸色,跟鬼一样。”
  江偃垂丧地说:“放血期间不能吃饭,只能喝水,不然血质不纯,解不了蛊毒。”
  江璃一诧:“你六天没吃饭了?”
  江偃可怜巴巴地点头。
  江璃默了默,幽幽道:“救人性命是大功德,反正与己无碍,你就再忍一忍吧。”
  他把江偃跟他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