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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宫词-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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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他又出现了,依旧用那深情的眉眼凝望着她,“表妹,你好些了吗?”

她攥紧了衣袖,生怕自己忍不住抬手打得他眼歪嘴斜。这种感觉很怪异,对着一个最终会杀死你的人,却不能厉声痛骂,因为此时他还善良纯真,什么恶事都没做。

“好多了。”她退后一步,闪到丹桂身后,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福礼,“表哥怎会在此?”

“我……现暂住东厢……”他眸中波光麟麟,对她眨眨眼,希望她能明白,自己所言与所想不同。他分明是耐不住相思,拜见姨父之后,听说她即将过来请安,特地在此等她。

可让他失望的是,向来与他深有默契的表妹并没有露出娇羞的小女儿神态,她似乎根本没懂他的暗示,只是平静地说道,“表哥远来是客,缺什么少什么尽管说,不要拘束。我还有事,不耽搁表哥了。”

她竟这么淡然地走了?

梅时雨愣怔片刻,抿了抿嘴唇,急忙追上两步,一把扯住她的手,“表妹!”

他在她白腻的手背上用力捏了捏,然后将一个小巧的物件塞入她的掌心。一切发生得自然而迅速,他放开她,立在那里,依旧目光澄明,身姿如松。

似乎刚才那揪扯住闺中少女手腕的人并不是他!

容渺挑了挑眉,暗笑自己前生何其愚蠢!这人的本性其实从来不曾变过,是她自蒙双目,将他假想成一个完美无暇的君子。他能在一面对她百般撩拨,一面与曲玲珑暗通款曲,原来在此时,这秉性就已初露端倪。

不需摊开手去看,她也知道此时掌心里面是何物。那是他在湄洲节衣缩食买给她的一块玉,他贴身藏着才没被水匪劫去。那块玉陪伴了她半生,在她代嫁去北国之后,仍时时佩戴在身边。那是他们的定情信物!

前生也是这样的一个夜晚,他亲吻她的面颊,用好听的嗓音在她耳畔呢喃,“表妹,我看到这块玉时就想到了你,那么洁净无暇,那么莹润可爱,因此当时情况那般凶险,我也拼死将它护住。你等我,待我功成名就、平步青云,我就向姨母姨父秉明、娶你为妻!”

因知道他的条件是多么捉襟见肘,所以格外珍惜他的这份心意。前生她感动至极,涕泪交流,将一颗心完完全全地给了他,就这么等了他一辈子,信了他一辈子!

她扬起手腕,晃了晃手中之物,“表哥这是做什么?我们已不是小孩子了,私相授受,只怕不妥,表哥最是知礼,怎会做出这等糊涂事呢?”

他明显地表情一僵,勉强笑道:“表妹说笑了,不过是愚兄去湄洲给表妹捎带的一件小玩意,搏表妹一笑罢了,哪能说是私相授受呢?倒是愚兄重见表妹太过欣喜,一时有些忘形,还请表妹不要怪罪。”

他端正地行了一礼,心中惊疑不定。表妹向来黏他,他不过走了半年,怎会生疏冷淡至此?前些日子他还接到过表妹私托人带来的信件,句句相思,字字深情,与眼前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大相径庭,难道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让表妹改变了心意?

 “哦,是这样啊。”她似乎这才放下心来,赏给他一个淡笑,“原来是表哥带回的礼物,这么说来,姐姐们也都有了?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多谢表哥!”说完,她便转身离去,留给他一个十分陌生的背影。

他眯了眯眼,始终不能相信,这就是那个恋他如命的表妹。他心中不安,提步往院中走,他得叫人去打听打听,在他去湄洲的这半年,到底发生了何事。



作者有话要说:
每章两千多字是不是太少了?以后尽量多更~





第3章 二姐
镇北侯容思远四十多岁年纪,两个长女都已成婚,膝下唯余一个幼女,便是容渺。妻子刘氏生了三个女儿,眼看年岁渐长,子息艰难,前几年替他求纳了刘氏族里的姐妹为妾,将妾生子抱养在自己名下,视为嫡子。

容思远常年征战在外,在家的时候不多,为人又极自制,后院清净,妻妾和睦,对家里的事他向来很放心。

直到这几天幼女频频语出惊人,令他颇为头痛,自忖是不是对这个女儿管教太少,以致令她生了那等怪异心思。

容渺走入书房,笑嘻嘻地道:“阿爹,那件事你考虑得如何了?”

容思远朝她招招手,“渺儿,过来坐。”

他认真地望着女儿,伸出粗粝的大手摩挲她的秀发,“眼看就长成大姑娘了,怎么却胡闹起来?你老实跟我说,是不是什么人撺掇你如此,想坏了你的姻缘?”

容渺自然明白父亲想到哪里去了。父亲向来不喜欢梅时雨,嘴上虽未说过什么,但每当刘氏提及他跟容渺的婚事,父亲就会找一箩筐借口胡混过去。

父亲定是想,梅时雨眼见她就要及笄,随着南北两国战事吃紧,父亲镇北侯的地位水涨船高,前来求亲之人络绎不绝,因此刻意怂恿她胡闹,待她坏了名声,梅时雨那等破落户才有机会娶她为妻。


“阿爹,真不是。”她抿嘴笑,朝父亲调皮地眨眼,“在家里闷得很,不是跟着阿娘绣花,就是听曲玲珑他们说是非,大姐和二姐都已嫁做人妇,女儿看着她们,就想到了自己的将来。这么一眼望到头的日子有什么盼头?阿爹若是疼我,该允我多多见识外面的世界。再说我想习武,就在爹娘眼皮子底下,难道还能出什么纰漏不成?阿爹不信我,也该信自己呀。”

“胡闹!”南朝多英才,以文治国,男子习武者都不多,她一个姑娘家学什么武?“你肩不能挑手不能扛,习武作甚?还见识外面的世界,你想走江湖不成?”

他不常在家,对女儿疏于管教,能相处的时光尽量温柔相待,甚少苛责她们。此刻他态度决绝,语气却十分和软。

容渺也不强求,抓到他话中漏洞,笑道:“那等我肩能挑手能扛时,阿爹是不是就允我习武了?”
能暂时打消她的念头也是好的,小孩子心性不定,也许过两天她自己就忘了,容思远含糊地点头,“唔,到时再说吧。”

容渺嘴角一勾,也不多说,见父亲手旁摆着一本兵书,想起一事来,“阿爹,二姐出嫁有一年了吧?许久不曾见她,甚是想念,您看是不是让阿娘给庞家递个信请她回来小住几日?”

容思远蹙眉,想到次女的婚姻,不由微怒。

容华的出嫁,纯属意外。容思远向来不喜文人,觉得文人诡谲狡诈,心思太多,他是个粗人,直来直往,这些年在朝廷中也没少被那些文臣打压。容华看中了庞公子的才华,死活要嫁,甚至不惜名誉,公然与他同乘一车。

为了次女的名节,容思远不得已允了这桩婚事,近日却传来庞公子浪荡青楼楚馆、将名伶魏四娘纳娶回家的荒唐传言。

南国人追捧风流名仕,狎妓访美乃是雅事,此事传的沸沸扬扬,不知次女此时是何情状,成婚不足一年,丈夫便纳娶新人,新人还是个低贱至极的伶人,这对次女来说,该是个多大的打击?

听闻幼女的提议,他点了点头:“甚好,你跟你母亲说,接她回来多住些日子。”给庞家一个警告也好,他容思远的女儿,并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若女儿能挺起胸膛来,跟庞家撕破脸他也不怕。他一直隐忍,不过是怕女儿夹在中间不好做人罢了。

容华回来时,身边只跟了两个侍婢,两个嬷嬷,护卫的随从将她送至容府门前就自行归去,气得容思远震碎了桌案上一套甜白瓷茶具。庞家欺人太甚!这般轻慢次女、轻慢容家,丝毫没有做错了事的愧疚,甚至没有半分尊重亲家的自觉。

容华初时还强颜欢笑,替丈夫遮掩,直到刘氏板着脸要唤她的陪房过来询问,才哭诉原委,说起在夫家受辱之事。

“那魏四娘真如表面上那般温柔娴静也还罢了,偏是个阴诡之人,屡屡在人前让我没脸,撺掇他挑我的错处当着下人面前训斥……现如今我在庞家就是个笑话……”

镇北侯是个武人,妻子刘氏亦出自将府,两人同样的性格豪爽,不拘小节,对女儿们的管教自然不比书香门第的人家那么讲究,只要不出大错,谦和孝顺,其他的小疏漏便容得她们。

庞公子起初就是被容华的大气洒脱吸引,时日久了,才知两人之间差距颇大,志向不投,直至遇着了琴棋诗书样样精通的魏四娘,才明白自己终是要找个知心的伴侣,因而高高捧着魏四娘,当她是个珍宝。对比之下,容华竟处处比不上她。

容渺进来时,正听见容华指摘那魏四娘的错处。

“……看不得那个狐媚样子,妖妖调调,偏还故作清高,说什么根本不在意身份地位,不愿落那俗套。我就看不得她的傲,一个玩意儿,也敢摆什么文士的谱儿,索性遣她去茶房专给我分茶,谁想她故意烫伤了手,在夫君面前哭诉,夫君竟指责我歹毒,甚至恨言说要休我!这委屈我如何忍得……”

这件事前世也发生过,容华是个宁折不弯的性子,拼着鱼死网破,也要争个高下。这也是她看不开,庞公子求了半年多才哄了魏四娘脱籍入门,正在兴头上,能不偏帮她么?

再说容华也不是她自己所说的那般无辜,魏四娘原就是专侍奉人的,怎会分个茶便伤了手?就算争宠,她也不会用这等蠢法子,她的手何其金贵,还得陪着公子下棋写字、奉茶添香呢!魏四娘的身份,就是熬死了正妻,也没机会抬成正位,她刚进门,又得宠,奉承容华还来不及,又怎会故意挑衅?后来发生的那件事,才显露出魏四娘的手段来呢!容华被她一击打倒,溃不成军,跟庞公子两人做了一世的怨偶。后来容华更被遣送到别庄,成了徒有其名的庞夫人……这件事,容渺一定得阻止!


她扬声,唤了一声姐姐,就开始抹起泪来,引得容华跟刘氏俱是一愣。

作者有话要说:
修改中……





第4章 锋芒初露
“二姐,你怎么憔悴成这个样子了?莫不是庞家的伙食不好,阿娘,你给二姐送个厨娘去好不好?瞧二姐瘦的,两腮都陷下去了!”


她说得十分夸张,容华虽为此事烦忧,却也不至于变化那么大。况刘氏在各家夫人们的聚会上也常常能见到次女的身影,虽见她近来清减了不少,她推说没睡好,自己便也没想过旁的缘由。


经容渺一提醒,刘氏仔细瞧了瞧次女的面容,眼底泛起淡淡的青色,脂粉敷得很厚,却盖不住底下的暗黄,一看之下固认为是受魏四娘之事影响,可再一思索,魏四娘入门堪堪数日,女儿这懒懒的、气色不佳的状态,却已持续了有一个来月了。


她登时板起脸孔,提声道:“去,把蔷薇、木兰,于嬷嬷都带进来!”


容华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她在庞家过得不好,在母亲面前隐瞒颇多,这些下人对她的情况了如指掌,万一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不是徒惹母亲伤心么?


但刘氏是家中当家主母,性情又刚强执拗,她坚持要过问的事,谁敢拦着?转眼间就见一个四十多岁的婆子带着两个年轻姑娘走进来,在刘氏面前站成一排行礼。


于嬷嬷原是刘氏的心腹之人,刘氏因放心不下出嫁的女儿,特舍了她跟着嫁过去当陪房,为了帮女儿笼络住她,许了她男人一个田庄管事的差事做;担心下面的丫头仆妇们不服管教,刘氏还特地高捧着于嬷嬷,就是容渺见了于嬷嬷,也得行个半礼。


可此刻刘氏没有像往常一般叫人扶她坐下,反而在她躬身行礼下去后,半晌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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