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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
“嘘~小声点~”
这时,岑婆婆缓慢露出头,也爬了上来,我伸手扶了她一下,可她好像由于长期爬行的缘故,腿很软,需要我架住才行。
“哎,人老了,不中用了~孩子,你要记住我在井底和你说的一切,尤其是,尤其是……”
岑婆婆也咳嗽了起来。
突然,我发现岑婆婆哪里有些不对劲,好像她的筋骨和皮肤不停地在收缩,愈发变成一副骨架般可怖。
“婆婆你!”我眼睛放大,不敢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一切是真的。
岑婆婆拼命颤抖着,吃力地蹦出几句话:“尤其是做一名帮闲可以贪财,但不能贪心!要忠诚,要忠诚啊!……”
说完,她就不行了,全身骨节和肉身在暴露片刻后,就开始腐败并分崩离析了。
……
岑婆婆最终萤积成了一堆雪白的骨粉,在如此阴暗的夜晚,硕硕其华。
我愣了好久,不知道如何处置,低头一看,却看见了刚刚往上钻时,临时搁置在青砖上的双耳白玉瓶。
就用这个装殓岑婆婆的骨灰吧。
我随手摘取一枚梧桐叶,将她的骨灰盛在上面,顺着瓶口滑进其内。
就这样,我敛起了满满一瓶岑婆婆的骨灰,低头望向瓶内,好像她的笑脸就在里面浮现。
这一刻,我开始明白岑婆婆最后说的那句:“做一名帮闲可以贪财,但不能贪心!”
岑婆婆将自己心爱的宝瓶交给我保管,其实也正是最终的考验。如果我只图将宝瓶卖钱,便会据为己有,置她的骨灰于不顾。
看到我还是选择了善待她的身后事,岑婆婆的在天之灵一定会感到欣慰的。
我抽身回到地道内,将瓶子放在坨坨面前。
坨坨好像早就知道这一切将会发生一般,只见他从口中用力吐出一块儿龟宝,封在那宝瓶瓶口,令岑婆婆的骨灰不外泄。然后对着我低吼了两声,便衔着那瓶子向密道深处爬去……
我定定地望着空空的密道,直到一滴细雨透过洞口落在我的鼻尖,我才清醒过来。
其实岑婆婆心里一直希望找个帮闲接班人,只是苦于没有这个机会遇到。她曾说过,坨坨的龟宝是极为珍贵,而且是有限的。她那么聪明的人,不可能估计不到出井后的危险。而岑婆婆找到了我之后,心愿已了,故不想再浪费龟宝来延续自己无用的生命,才选择了自杀。
逝者已矣,我定不会有负于她。
我转身将青砖地面封好,并将土石草叶清理干净,好在下着细雨,地上乱糟糟的看不出痕迹。
我整理好衣服,别上了岑婆婆给我的那枚浣衣局出入牌,故作镇定地走进内院。
内院比外院要封闭,高墙窄门。一来是女孩多,需要回避男子,再一个洗的衣物里有女主子的贴身衣物,随便让人观看是要杀头的。
有三五个女孩在不停地用棒子捶打,揉搓,她们面容柔嫩,手却似胡萝卜般粗壮,看来纤纤玉手这个词藻已经不属于她们了。
我越看越害怕,万一我以后也变成这样……
正想着,一个离我近的宫女大声喊道:“叶兰,她是谁!?”
第十四章 卧薪尝胆
那个被呼叫的宫女手里拿着棒子正打衣服,猛一抬头看见了我,她立即站了起来,手里还提着那根棒子。
我也吓了一跳,忙走近一步,摆手道:“别急,我也是浣衣局新来的,方才上茅厕时迷路了,才……”
“胡说,我们浣衣局今年统共才进了五名宫女,根本没有象你身材这么高的!”几个宫女随即喳喳叫喊起来,终于惊动了掌事嬷嬷。
这位嬷嬷,一看就是睡得正酣时被吵醒,头发千丝万缕的挂着,最上面的那粒盘扣也没有系好,她手拿着长长的戒尺,责问那些扰人清梦的宫女。
“嬷嬷,你看,她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
“是啊,嬷嬷,我们没有见过她!”
掌事嬷嬷回头盯着我看了一会儿,问:“你是谁!?”
“我是新来的宫女,叫西林觉罗。梓珊,我,我家住甘肃,是鄂岳大人家的女儿。”
为了防止她继续问,我先声夺人,索性将台词全背了出来。
“哦,诶不对啊,我怎么没见过你?!”嬷嬷眼神又尖利了起来。
我也有点心虚,虽然先前默念了一百遍,此刻回答起来还是有点结巴。
“我,我昨天,哦不,是今天才来的,后来上茅厕时迷路了。”
嬷嬷更疑惑了,称:“每个来浣衣局的宫女都要经过半日的培训,人家都不迷路,凭什么你就迷路了?”
我支吾着正在想词,嬷嬷却伸出戒尺指着我道:“把出入牌亮出来!快点!”
我刚刚想起来岑婆婆曾说有个东西是至关重要的证据,但一着急却忘了它就在我身上挂着。这会儿,掌事嬷嬷倒是提醒了我,便甚为爽快地将岑婆婆给我准备好的那块儿前朝出入牌递给嬷嬷。
“哦,这个有!”
掌事嬷嬷拿着牌子对着灯笼光看,她的眉头几乎拧成了吉祥结,问我道:“你这牌子为何颜色这么浅,不像是新制的啊,这牌子从哪来的?!”
我也不知道从何想出了这么一句答复:“我,我爱出汗,给蹭掉了吧!”
话刚一出,后面几个宫女就发出叽叽的笑声,掌事嬷嬷也面色奇怪的看着我。随后,她转向另一个看似有点权利的宫女道:“栾姑姑,你去请下程尔道程公公。哦,对了,让他顺便带近几日分配至浣衣局的宫女花名册来。”
“是。”栾姑姑转身走了。
雨虽然下的不大,但其他人都在屋檐下,唯独我在院内站着,这场景真让人心中寒冷。
……
“啊欠……”衣服发潮的我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这时,院门开了,一众太监提着灯笼走了进来,领头的便是程尓道。
“傅如叶嬷嬷,这么晚了,找我有事么?看来是很急啊,连‘妇道’都不守了?”说完,程尓道便伸手摸向嬷嬷的领口。
那位叫做傅如叶的掌院嬷嬷愤怒地用戒尺打了一下程公公的手,指着我这边大声道:“拿开你的脏手!我们就事论事!你们内务府前些日子忙乎完选秀,有没有送来过这个丫头,请你查下花名册以作证实。”
程尓道眯缝着小眼睛看了我一眼,不屑道:“就她么!应该有送吧,看她就不像个当娘娘的料子。”又阴阳怪气地冲我叫唤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西林觉罗。梓珊。”这个名字本来不属于我,可是以后它将永远伴随我,所以我很无奈的将这拗口的名字念得越发顺口起来。
“西林觉罗的……梓珊的……”程公公在花名册里找了好半天,连傅如叶嬷嬷都想下去帮他找找了,突然,他清晰地冲上面一喊:“在这,哎呀,怎么在最后一页啊,还被雨水弄湿了,丫头,你是哪个子,哪个山啊?”
我回答:“回公公,木辛梓,珊瑚的珊。”
“小齐子,速速给我取根毛笔来,我把它描清楚了。”
不大工夫,小齐子风风火火地跑回来,将蘸满了墨汁的毛笔递给程尓道,只见他大笔一挥,赫然写下我的名字。
傅如叶怀疑地接过花名册,内心嘀咕了一会儿,也没说什么,转身问我道:“那你,以后就唤你梓珊吧,你都会做什么活计?!”
我没经思量就答道:“我都会,只要累不死人就行。”
傅如叶听后和身旁两位姑姑商量了一下,转而对我宣布:“那你就去通洗司一号院吧,去给程公公他们洗贴身衣物,那里一定可以……累不死你!”
……
通洗司一号院,我并不知道它名字的来由,后来,接引姑姑告诉我,那是所有脏衣服、破衣服进浣衣局后的第一道关卡——要去掉所有显而易见的污物,血迹,若有破损或难以洗掉的脏东西,再送通洗司二号院,由此往上。待入了细洗司,再脏的衣服也会变成七八成新,那里的工作就相对体面许多。
看着一号院里堆积如山、臭气熏天的衣服,我不禁问姑姑:“那些娘娘每天都这么臭么?”
“不许乱说话!”姑姑警告了我后,解释道:“太监的衣服,怎么能和主子们的相提并论那。一号院里的衣服都是太监们的贴身衣物,这你还不明白么?太监是净了身的,难免会大小失禁,所以……至于主子们的衣服,其实都在三号院以上,并且,主子的月事带或者很脏的衣服,一般是不用洗的,直接扔了换新的就是,因此你所看见的那些洗的很干净的衣服,哈哈哈哈,也许都是新的。”
“哇,浣衣局好有钱啊,直接扔了换新的。”我默默地说。
“其实也不是浣衣局有钱,是……好了,你一个下等宫女,知道那么多干什么,快换上罩衣,洗衣服去!”
……
姑姑将我介绍给一个长得又黑又壮的中年宫女,嘱咐道:“她是新人,什么也不会,你多担待点。”
黑胖宫女噢了一声,直接将我带到洗衣盆前,指着这个“浣洗位”对我粗声粗气道:“以后你就在这位子,一人一天300件儿,连洗带晒哈,洗干净后,白的以这个为标准。”
说着,她手指着木盆边上一只盛着草木灰的白瓷碗,将一件白中带黄的遮裆布踢过去,对比给我看。
我见那太监衣服产生的污物,心中作呕,但却没有办法,只能默默接受,心里却在埋怨岑婆婆:哪里不好,居然让我在这受活罪,还美其名曰“卧薪尝胆”。
既来之则安之,想想那些可怜浣衣女的粗手,我便开始动脑子,首先要拯救这双手!
第十五章 急中生智
已经是第五十五件衣服了,手指好痛,水好冷。最要命的是不许换水,那一盆水早已被污秽不堪的衣物染成了黄褐色。
见我停下发愣,旁边的宫女摇摇头道:“妹子,你洗得这么慢,日头偏西了也洗不完300件,就算你熬夜洗好了,没有足够的时辰晾晒,明早内务府派人来取时没有干透,你会被傅嬷嬷打二十大板的。来,给我一些,我帮你洗吧。”
“谢谢姐姐,不用了,我看你有什么秘诀,好学学。”
“能有什么秘诀啊,你看着。”
说罢,宫女抓起一件衣服,取了一些草木灰,然后用棒子拼命击打。反复打了约二十下后,就在水盆里涤荡几下,一展,一抖,就算完成一件儿。
我见那衣服上的污物似乎还有些印记,便说:“就这样么,可是姑姑说要洗的跟这瓷碗一般白。”
宫女一笑道:“呵呵,是那样要求的,但对身份低微的太监,我们也只能尽力而为了,你要姑姑自己洗,她也未必洗的像碗那么白。”
突然,背后传来一声粗横的咳嗽,我们猛回头一看,正是昨日带领我的那位黑胖宫女。
这时,和我说话的小宫女顿时吓得没了血色,忙站起来施礼道:“姑姑,我们……”
“谁说我不能洗的像碗那么白,那个,你们这一排的洗位,还有你们那边的,不用洗了,把衣服全给她俩,你俩今天不把每一件都洗的像碗那么白,我就禀告傅嬷嬷,一人赏你们二十大板,而且明天起洗衣数翻倍,一人六百件儿!”
“什么,六百件儿!”我仿佛看见成千上万的脏衣服扑棱着翅膀向我飞来。
……
又洗了二十件后,我彻底晕了,那种臭气夹杂着劳累感,使我感觉腹部产生很多酸气,恐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