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邰潇潇想起了她重生者的身份,复找回些自信,心道霍深此去,不知是否会像上一世那样遭遇凶险,药石无医,以致病逝。
若他仍无子嗣,五年后乱世一来,她该怎么活呢。那时候京城饱受荼毒,她留在这里只会白白搭进去一条命。
不如去最安全的永州,用在王府攒下的钱做点生意,五年后伺机而行。
邰潇潇敲一下铃心的额头,又回望一眼帝后的华丽车驾,眉头微拧,揣着心事离京了。
大军赶在温暖的初夏北行,行进月余抵达凉州,这里荒芜落后,又因战争而粮食不足,比起京城与江南这两块富庶之地,实在差得太远。
而其实,凉州在早几年霍深的治理下,情况已经变好很多,安定不少。霍深与淳于可汗也是老熟人了,有过数次交锋。
秦婵万万不敢给霍深添麻烦,却没想到因从小就有的过敏症,在这时候发作起来,身上长些小红点,很痒不敢见风。
好在有百里殇为她诊治,裴飞兰代父出征,也常来她这儿看望。
百里殇走出大帐时,正看见裴飞兰倚在门边,意味不明地打量着他。
“我怎么从没见过你,你以前是皇上身边的人?”裴飞兰问。
百里殇额头微抬,“嗯。”
他走着走着,忽然补充道:“我不常露面的。”
“……”
裴飞兰看他行走间像是练家子,忍不住出招试探,竟被他一一挡了下来。对于身手不凡的人,裴飞兰一向很给面子。
但百里殇,她挑挑眉,并不想轻易让他走掉。
“难道你是从帮派中甄选上来的?那真的很了不起啊。听你口音,是北方人。”裴飞兰跟在他身后,问东问西。
“你好烦。”百里殇大大咧咧说出心里话,停步挠了挠头。
“……”
裴飞兰脸色变差,不过非但没有怪他,反觉得他是个实在的人,有一说一,不像读书人心眼多,表面一套背后一套。
“喂,我可要提醒你,你这样我行我素,早晚要被收拾。”
“哈。”
“……”
秦婵的过敏症来得快去得也快,她大好后就去城墙边,亲自分发粮食,常和受灾的百姓待在一起,偶尔也会随霍深慰劳将士。
除了安抚民心,她最主要的目的就是告诉大家,皇上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王朝稳固,国泰民安,让百姓对皇上增添崇敬。
没过多久,百姓皆知秦皇后亲切和蔼,是位贤后,美名远扬。
“婵婵很容易受到欢迎,身上有令人想要接近的气质。”
繁星璀璨,夏夜微凉,秦婵和霍深站在城墙上,向北遥望,可见大片荒芜的沙丘。
这里将是最终战役的战场。
“不像我,我很吓人的。”霍深说着便拉下脸来,引得秦婵捂着嘴笑。
“您倒是有自知之明。”她打趣,挽着霍深的胳膊下楼梯,往军帐走。
霍深的心情也不错,“今晚吃什么?”
“咦?”秦婵往他身前探头,“皇上还没吃?糟了,臣妾什么都没准备,皇上恐怕得饿一夜肚子了。”
霍深捏捏她的鼻尖,“骗人。我都闻到了,你身上有香喷喷的羊肉味,还不把肉交出来?”
秦婵双目晶亮,眼睛弯出好看的弧度,“皇上连这都闻得出,简直就像……”
霍深预感到她要把他与某种动物作比较,忙说,“你住嘴。”
秦婵又笑了几声,命人将一条烤好的羊腿抬出来。羊腿还是热的,表面一层酥皮泛着金黄的色泽,油汁滴答,只洒了盐和孜然,闻着香得很。
霍深用小刀片着吃了,“味道不错。”
“那是自然,臣妾烤了一个白天呢。”秦婵入乡随俗,效法霍深的吃法,也慢慢削两片肉吃。
霍深看一眼她的小身板,“没把自己给烤着了吧。”紧接着又道:“你不要做体力活。”
“皇上,臣妾又不是泥捏的。”
“那也不行。”霍深不想让她的身体出一点差池。
其实,他很早就让她不要去人多的地方,哪怕是分粮食也可能遇到危险,但她坚持要去,没办法,霍深只得多派些侍卫和影卫保护她。
“皇上,再过几日就要决战了,是么?”
霍深点头,“是啊。”此战至关重要,他们决不能输。
“等打完胜仗,咱们回到京城,臣妾给您生个小皇子,好不好?”
霍深伸手探进她衣内的腹上,手感绵软。
“嗯,是胖了些。走,回帐里,朕得借灯光仔细看看。”
……
决胜之日,号角声鼓声震耳欲聋,秦婵在大帐内来回踱步,一颗心悬得高高的,忍不住到城墙上观望战势。
直至淳于可汗亲自迎战,霍深亦拍马而出,两人对战。
霍深招招制敌,不出多久,淳于可汗便身受致命伤,滚落马下。
太好了,赢了。
秦婵松了口气,正在欢欣之际,就见霍深的左肩中了一箭,对方射的是暗箭。毛珵身手再快,也不能隔着老远,在宽阔的战场上握住飞来的箭支。
霍深嘴角溢血,亦栽于地上。
“皇上!”秦婵失控大喊。
第六十六章
毛珵把霍深带回来时; 百里殇迅速查验箭伤,以随身携带的应急药丸令霍深服下; 又用掺了草木灰的水清洗伤口; 敷以止血解毒之物。
秦婵焦急已极; 坐在军帐内; 看着里外忙碌; 却帮不上什么忙,倍感折磨。
百里殇堪堪停下歇上半刻; 秦婵眼圈发红地问:“皇上他怎么样了?中的是什么毒?”
“皇上情况很不好,中的是雪山狼毒。”
秦婵拼命忍住情绪,维持着理智; “雪山狼毒是什么毒,可已解了?”
百里殇皱眉,“这种毒在中原难得一见,毒性很强。卑职命人去煮解毒的草药; 一日三服,可保性命; 但若要彻底好了; 还需另一样药。现如今缺的就是这味药。”
秦婵掌握了情况; 听闻有法子令霍深好全; 便稍稍安心; “缺什么只管说,定去给寻了来。”
百里殇道:“孔雀胆。”
秦婵的脸色变了几变,“孔雀胆……那不是只有岭南才产的剧毒。”
百里殇点头; “以毒攻毒,非如此不可痊愈。眼下军中没有孔雀胆,三日之内若不能找来,皇上龙体必然受损。”
秦婵想到了百里殇体内余毒未清时,日日嗜睡的模样,“若皇上余毒未清,也会如你一般常常困倦吗?”
百里殇扶着下巴思忖,“有点像,又不一样。总之,若皇上三日内不能以孔雀胆入药,寿命不会多于五年。”
他伸出一只手掌,给秦婵明明白白地比了个“五”字。
秦婵两眼黑了黑,恍惚之中险些晕倒。
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别说军中没有孔雀胆,就是京城的皇宫里都未必有,毕竟宫中忌讳毒,这样稀罕又有毒的东西几乎无人备着。
而她只有三天的时间,三天一过,皇上他……
秦婵的心口绞痛,她心情郁结痛苦,很想哭出声,但她很明白,这不是她哭的时候,她也没时间哭。
“毛珵。”
秦婵一叫,眼前空地上就多了个系黑面纱的人,抱拳拱手,“卑职在。”
“你以最快的速度回京,去找太医院寻孔雀胆。”
“是。”毛珵领命,飞速离去。从京城到凉州的官路设了驿站,他要沿着这条路回京,驿站中有备用的马匹可换。
这是最快的路了。但这么远的路途,来回只用三天的时间,对于暗卫之中身手第一好的毛珵来说,还是有些吃力。他不知道能否完成这项命令。
秦婵何尝不知,这是在赌命。
她的心脏仿佛快要从口中跳出来,时时刻刻绷紧了弦,难受的要死,却毫无表情。
“皇上,您会没事的,臣妾在想办法了。”她俯到昏迷不醒的霍深耳畔,轻声安慰。
霍深安静躺着,睫毛在光晕里打下两片柔影,胸腔上下起伏得平稳,仿佛所有的喧闹都与他无关。
也不知他听到了没有。
秦婵在霍深的旁边坐了整整一个日夜,服侍汤药,包裹伤口,两只眼珠熬得通红,偏偏精神百倍。
“京城还没有消息吗?”秦婵问。
百里殇摇头。
“嗯,那就再等等。”她的语调平静得近乎死寂。
裴飞兰看她魂儿都丢了,忍不住劝,“娘娘躺下睡一觉吧,皇上身边有我们看着。”
秦婵木偶般摇头,“不必,你们也怪劳累的,快下去歇着吧。”话听着熨贴,但冰冰凉凉的,早没了生机。
裴飞兰就知道劝不了她,拍拍百里殇的肩膀走了。
秦婵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她眼神空洞,行动变缓。她害怕思考。
每一秒都像一年,而一个时辰又好似眨眼即过。
直到第三天的白天,青桃狂奔进帐,拉着秦婵的手满面欢喜:“皇后娘娘,庭二爷来了!”
不知董映庭来有什么好高兴的,她等的是京城的消息,许是来看望皇上的。秦婵有气无力地应声。
“娘娘,二爷他带着孔雀胆来了!”青桃见秦婵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就捧着她的手摇了摇。
秦婵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睁大了眼站起,双唇轻抖:“你说的可是真的?”
说话间,董映庭已经阔步进门,大红色的披风卷起外头的风尘,手中捧着个圆盒。
他冲秦婵跪下,下眼满是乌青:“皇后娘娘金安。”
秦婵已全然顾不得别的,她走到董映庭身前,只顾问,“盒子里的可是孔雀胆?”嗓音沙哑疲惫,又夹杂着惊喜。
董映庭喉结上下滚动,将圆盒打开呈给秦婵:“此物是微臣早年去往岭南办事所得,微臣现常居凉州,好些东西都在这儿,其中也有孔雀胆,听闻皇后娘娘急求,便带了来……”
“好,太好了。”秦婵喜极,甚至等不及他说完话,就急匆匆迈着虚浮的脚步,去叫百里殇给皇上用药。R&M
百里殇半刻没耽误,做些准备便让其他人都出去等着,他要施以毒攻毒之法,需得全神贯注,不可有人在一旁打扰。
秦婵没敢走得太远,青桃在帐外给她挪了把椅子,时不时扬起的风吹乱她的鬓角。
“太好了,皇上得救了,太好了……”她的泪珠成串掉落,捂面大哭,连续紧绷多日的情绪,如决堤的洪水爆发。
这三天,她时不时俯到霍深耳边,说些让他放心的话,可她其实是心里最没底的人。
董映庭站在她身旁,看见她为霍深憔悴伤神,又哭成了泪人,心头止不住地酸疼。
青桃掏出手帕给她擦泪,“娘娘,别在风口哭啊,当心伤了眼。快别哭了。”
秦婵哭了一阵,渐渐被劝住,忽地想起是董映庭送来了孔雀胆,这才让皇上免遭此劫。
她又抹一回眼泪,像董映庭道谢。
“当不起您的谢字,都是微臣该做的。”他顿了顿,声量小了些,“微臣说过,会帮您。”
他会尽他所能帮秦婵,他实在不想看到她现在的样子。印象中,秦婵从来没有为谁哭成这样。
但愿从今往后,她都能高高兴兴的,再也不要哭才好。
百里殇用完孔雀胆,抱着一盆黑色的血水出来后,霍深仍然昏迷不醒。
自他昏迷之日算起,直到第五日,毛珵才返回。
毛珵说,太医院遍寻不得,火速询问各大臣家中是否有此物,在京城中耽搁了一整天才寻到。
路上跑死了好几匹马,还是没能赶在三天内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