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瀛台。
紫禁城西侧有一片湖,名叫太液池,上头建了一处离宫,名叫瀛台。传闻中说,在遥远的海上有一处仙境名叫瀛洲,瀛台也取自人间仙境之意。
溪光树色,天光云影。陆青婵在也曾在这里住过大半年的光景。那段时间,闲云入窗户,清露滴梧桐,日子也算是过得闲适而写意。子苓扶着她的手,神情也十分低落,倒是陆青婵笑着安抚:“那地方你去过了便知道了,除了冷清些也没什么不好。”
子苓摇头:“奴婢不是嫌冷清,只是可惜了贵主儿如今这般荣宠,出了紫禁城只怕不知道什么年月才能重新回来,这阵子的圣眷恩宠,往后便是没有了,主儿没有自己的孩子,若是有朝一日回来,不知道该以什么方式容身啊。”
“往后的事,往后再说。”陆青婵笑着说,“走吧,咱们也该拾掇东西了。”
那日黄昏的时候,淅淅沥沥地下了一场小雨,一场秋雨一场寒,紫禁城的四季都有着不同的风物,陆青婵的东西不多,她自己也像是孤零零的一片云,没在这座皇城里留下多少自己的痕迹。
陆青婵独自走在长街上,马车在她身后跟着,如今从这里出去,再回来却不知晓要到什么年岁了。
走到贞顺门边上,从外头驶来一辆马车,原本已经和陆青婵擦肩而过,可那马车却又在前头不远处停了,从里头上来一个人,陆青婵听到脚步声踅身去看,荆扶山对着她行了一礼:“皇贵妃娘娘。”
上次见面的时候,还是暮春时节,如今已经到了秋日,半年光景眨眼便过了,陆青婵笑着对他回礼:“早听闻荆先生自山东卸任来京,没料到今日有缘得见。”
荆扶山道:“时移势易,有缘再见娘娘,还希望有朝一日能再同娘娘谈论诗文。”
“这是自然。”
荆扶山看着身上穿着暗红色氅衣的陆青婵,她还和过去一般姿态亭亭,让人不敢亵渎。陆青婵对着他略弯起了唇角:“荆先生请移步吧,皇上只怕是等您良久了。”
梧桐黄了叶子,无声无息地飘落下来,萧恪停了朱批的笔,方朔走进来的时候,暖阁里的灯都暗了,黄昏昏然的日光穿过轩窗,投在萧恪的案头。
“皇上,贵主儿已经出了贞顺门了。”
萧恪说了声知道了,就让方朔退了出去。
暖阁里又只剩了他独自一人,萧恪说不出这该是怎样的一桩心情。这是那日夜里,陆青婵对他主动提起的事,他也觉得可行。今日,她也是这样跪在他面前,说出的那些话,为了不叫奴才们起疑,她磕头的时候用了十足的力气,临行前眼里也似乎含了几分泪意。
萧恪几次都差点继续不下去,他想说算了,你就安心的留在这吧,哪也别走。朕能护好你,可是朝堂之上,明枪暗箭无数,若是那些大臣们没有得偿所愿,不知道又会在哪里暗箱操纵,做什么手脚。
送她离开紫禁城,把瀛台封得像一个铜墙铁壁,也算是能给她一些安全。他忍着自己的难过,甚至连她离开的时候,都没有去送一送。
萧恪觉得,自己这个皇帝,做得窝囊透了。
护不得想护的女人,做不了自己想做的事。孤零零的坐在这城高池深的宫掖深处,坐在这个椅子上,哪有外头的人想的那般高枕无忧呢。
萧恪又在自己的椅子上坐了很久,他倏尔站起身,去多宝阁里掏出了那个紫檀木的格子,里头放着了很多东西。有陆青婵绣的那枚香囊,还有陆青婵原本碎了的镯子,往前翻翻,还有当初陆青婵亲手给他系的彩绳。
一翻就到了低,细算起来,自她去年从瀛台回来的那一日到如今,寥寥算来还不到一年光景。只是这一年足以铭心刻骨,竟让他心里滋生出无尽的羁绊与牵扯。
休说是三五月,便是两三日都叫人觉得难熬。萧恪独自翻了良久,终是把紫檀木盒子又放了回去,他走到床边,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觉得像是有石头堵在胸口。
*
在瀛台里头,庆云殿原本是陆青婵住过的偏殿,已经让人拾掇好了。看样子应该是萧恪额外吩咐过的,里面依旧维持着她去年住过的模样,墙上挂着的七弦琴,还有书架里摆着的《小窗幽记》。
秋风带着零星的雨气从窗外吹过来,子苓帮陆青婵把窗合上,陆青婵却止住了:“开着窗也好,这儿比紫禁城里清净,雨声让人觉得心静。”
夜深秋雨滴空廊,那一日晚上,陆青婵很久都没有睡着,子苓听到她在床上翻身,打着灯烛走了进来,把床幔撩起来挂在金钩子上头,子苓轻声问:“主儿怎么了?”
陆青婵撑着身子坐起来,微微笑着摇了摇头,她拍了拍自己的床边说:“来,你坐下和我说说话吧。”
外头偶尔能听见狸猫到叫声,夜深了,外头的雨还没停,拍打着茜纱窗,无端显示出凉夜寂静来。子苓把灯烛摆在床头的香几上,依言在陆青婵身边坐定了身子。
“早知道你比宫里寻常的宫女都大些,也不知道你到底什么年岁。”
“奴婢今年有二十五了,”子苓笑笑,她的容貌并不惊艳,若是细看和当初毓贵妃宫里的见禧姑姑有几分肖似,一般的吊梢眉,一双凤目清清静静的,平日里素不多话,“奴婢十五岁的时候由着旧主许了婚,许配了京里的人,只是夫家待我不好,动辄打骂,后来旧主知道了之后,便又让奴婢回宫来侍候了。”
算下来也得有十年了,陆青婵哦了一声,她接过子苓递来的茶盏,喝了一口淡然问:“你旧主,是哪一位?”
“娴贵人。”
陆青婵的手微微一顿,过了半晌,她才平声问:“你说的,是皇上的生母,娴贵人?”
“是。”
娴贵人倒并不是一位在紫禁城中不得提起的人,只是她母家地位不高,也一直未曾受过过多的荣宠,所以在宫里无波无澜,自然也没有受到过太多重视。她位份太低,萧恪也没有养在她身边,自陆青婵跟在萧恪身边时起,便从未听他提起过这位过身十多年的生身母亲。
后来,他被过继到了毓贵妃名下,生母这二字,已经迷离成了泛黄书页上的一个符号,所有人都以为萧恪已经忘了。
陆青婵原本也并不层刻意探听,可如今倒觉得,萧恪的心里从来都没有忘记过这个生母,只是有些回忆只适合一个人独自品尝罢了。
“娴贵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呢?”陆青婵调整了一下坐姿,看着坐在面前的子苓问道。
“娴主儿是个温柔的人,在宫里头不爱争强好胜,性子里也有几分胆小,不喜与人争高下短长,偶尔吃亏也不会生气,对待我们下人也一向宽宥,从不打骂。守着自己的份内之责罢了,到了后几年,娴主儿的身子不好,便喜欢去佛堂理佛,娴主儿有一个观音像,她常常过去跪拜,我们奴才们都说,娴主儿也像是这样的一个观音。”子苓顿了顿,又忍不住舒展了眉头,“若是说起来,贵主儿和娴主儿也有几分像。只是贵主儿性子更圆融,也更勇敢些。”
瀛台里没有打更的声音,不然看着天色应该已经过了三更,可陆青婵依旧没有困意,倒是子苓劝:“主儿若是想听过去的事,瀛台里的时间还长的很,奴才有空的时候便常给主儿讲,只是时辰不早了,您该歇了。”
陆青婵想了想,也点了点头,子苓站起身把床幔替她放了下来。
*
又过了几日,方朔从紫禁城里来了一趟瀛台,两个地方离得也不算十分远,若是赶得快些,落日时分来,还能在下钱粮之前回到紫禁城中去。
方朔把万福抱了过来,这小豹子已经大了一圈,对着生人喜欢龇牙,可看见陆青婵依旧是亲昵地蹭在她腿边,陆青婵摸着它的头说:“只怕再过几个月,便抱不得它了,平日里拴着它也总归是拘束,再大些便把它放回木兰吧。”
“贵主儿觉得好,往后您得亲自跟皇上说。”
“皇上这几日可好?”
“自然是无恙的,皇上心里惦记您,只是京里头的形势您也明白,咱们也替皇上着急,皇上已经开始着手料理着李家和户部了,等一切都差不多了,您再回去。”方朔停了停,又小心地说:“有一桩事,皇上让我跟娘娘知会一声,永寿宫新进了一位端小主,皇上给了嫔位,是领侍卫大臣家的二女儿,您也认识的。”
作者有话要说: 1V1 HE 双处
女配不会太搅合的~
圆房快要安排了哈~倒计时开始!
第53章 汉宫秋(二)
领侍卫大臣叫言几潭; 他的二女儿叫言宁; 比陆青婵小一岁; 说起来京里头的贵女们多多少少的都打过照面说过话; 一来二去的也觉得相熟。若说亲厚上,言宁和陆青婵也算是比旁人亲近几分了。
早些年毓贵妃喜欢招呼着贵女们入宫,开诗社写花笺; 她们两个人都略通文墨,也算是一见如故。只是陆青婵的身份微妙,心中哪怕是觉得有亲近之意,也不能过多亲附。
陆青婵沉吟了片刻,轻声问:“可是雁回关外的战事不好,要请她父亲领兵么?”
方朔脸上露出一丝讶异,旋即眼中便闪过赞许的神色。若论这七窍玲珑的心思,宫里头除了贵主儿怕是无人可比了,一句就点到了关键之处。领侍卫内大臣也是武将,素来和陆承望有几分交情,只是互相之间难免有几分相轻; 若是细算下来,他也算是过去萧让一党的人,皇上敢启用他; 也是一个冒险的行为,如今把他的女儿纳进宫,一方面是安抚,另一方面也是掣肘。
“也好。”陆青婵笑了笑; “皇上的后宫里也确实要进一进人了。”只是话说出口,心里头却开始莫名地酸涩起来。早些年毓贵妃也曾对她有过额外的教导,在她没过门的时候,也见着萧让纳了妻房,那时候倒也并不曾觉得有什么不快。
萧恪如今是天下共主,是江山社稷主人,休说是娶了一个嫔位,来年开春的选秀也会再采选一批新人。这天下君王的爱,从不可贪多,妄图着天恩长久太过荒唐,今日有端小主,往后还会有更多人。陆青婵坐在床边,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方朔应该是得了萧恪刻意嘱咐的,他小声说:“端小主入了宫,皇上吩咐了让吃喝不愁的供着,可这几日一步也不往永寿宫去,白日里见大臣,偶尔午后会去娘娘的承乾宫里坐一会,如今娘娘处境艰难,皇上心里也很是难受,端小主入宫也是不得已的事。自陆大人卸任之后,雁回关就没传来什么好消息,等娘娘回宫了,还得让端小主给娘娘磕头呢。”
也是难为了萧恪,陆青婵轻轻点头说:“我知道了,你也劝皇上保重身体。”
方朔走了,傍晚时分又起了几场夜风,吹得人心里发躁。万福比喜欢紫禁城更喜欢瀛台,经常在院子里打滚儿,陆青婵没有叫人给他拴绳子,任由它去玩耍,万福的性子温顺,也并不会跑远。
《小窗幽记》是萧恪命人送给她的书,陆青婵翻了两遍,誊抄了几句心仪的短句,陆青婵在拨弄着其蓝香,时辰刚到夜半,睡在陆青婵腿边的万福倏尔猛地抬起了头,它警惕地看着门口的方向,龇起了牙,陆青婵和子苓对视一眼,皆有几分意外。
子苓想去拿绳子把万福套住,可万福已经窜了出去,陆青婵连忙站起身去追,还没走出两步就听见门口一声低低的闷哼:“你这个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