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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不出,又不好意思搁下脸去问,凤墨很清楚,便是搁下脸去讨教,那丫头又会如数家珍般地好一通炫耀,带着眼底的不屑与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
二十来年,他所有的自尊与自傲,在遇上那丫头后,几乎是遭遇了平生最严重的挫折,是故某些时候他又会敏感到对方话中有话而无名火起,他们俩要是仅仅保持着闭口不语,单纯地彼此相望相顾的距离该多好,可惜……
凤墨于沉默中犹豫着,一个内心里的声音叫他别吃竺紫琴那一套,另一个声音又劝他何必跟个半大的丫头计较,何况还是个从尼姑庵出来的,什么人情世故都不晓的丫头。
“凤大人想必不以为然。”竺紫琴返身,来到凤墨旁侧,“负约的后果到底有多糟,其实我倒真希望事情如凤大人不以为然的那样,因为紫琴习惯了凡事做最坏的打算,要是还没到最坏的地步,我想大概是我与凤大人共同的庆幸吧。”
凤墨又闷了一会儿才道,“话说一半留一半,天晓得你究竟是庆幸还是幸灾乐祸!再者我没一个字儿说要负了和洛王的约定,你就省省心吧!”
“呵。”竺紫琴轻笑出声,然眼底的冰芒却未减丝毫,“总之,我但愿凤大人能好好审度形势,以大局为计,勿要因与紫琴斗气,就轻率行事。”
“你过虑了,也太高看自己!”凤墨回眸悻悻地看定竺紫琴,“别以为随便几句激我的话,就能让我由你牵着鼻子走,轻率与否,尚还轮不到你来指摘我,等收到洛王的消息,我希望你所谓的安排不会是拿这两个字做文章!”
竺紫琴点点头,“那我就不多耽搁凤大人了,凤大人明日还有许多准备要做,就请凤大人早点休歇好养足精神!”
凤墨白了竺紫琴一眼,拂袖离去。
回了自己的房间,凤墨招来沈榭,“我明儿要离开雎鸣县半日,有些必备之物,不能在本地置备,否则招人耳目,你注意着陵区动向,另外把那边也得给我看好了。”
沈榭道,“要不小的去替主子跑一趟?”
“不必了。”凤墨深深地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怎么总觉得她意有所指呢?”
“主子?”沈榭一头雾水。
“真与假……自己知道?”凤墨想得入神,旋即又摇了摇头,“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知道我心中所想?除非她解开了我的字谜?这就更加不可能!”
“主子!”沈榭总算听出点端倪来了,“主子烦恼,不如这件事办妥后,就赶紧找机会把麻烦甩掉吧。”
凤墨愣了一下,挥挥手,“不关你的事儿,你下去吧,兴许确是我想多了……”
沈榭无奈,告退离去,是夜,沈榭从下人房出来,穿过天井,准备到院子另一头如厕,不经意地抬头,他发现竺紫琴的房间仍还亮着灯,而远处传来的敲更声,已响过了三下。
竺紫琴房里,她端坐在桌案前,将灯盏又拨亮了些,接着继续执笔,在一本蓝帛暗云纹作封的册子内书写着什么,她写得很慢,每一笔画都似乎相当谨慎。
天亮后,凤墨说是去半日,实则到了下午方才回来,一回沈榭即向他禀明,消息今日算是顺利送出去了,凤墨当下不再多问,自行回了屋里养精蓄锐,当然,他的养精蓄锐,就是好好泡个热水澡。
而竺紫琴依然闷在自己屋子,足不出户,连一日三餐都是在屋里用的。
过了午夜,门外传来叩门声,“睡了吗?”凤墨在门外轻轻询问道。
竺紫琴忙收拾好桌案,走去拉开屋门,“进来吧。”她神色平静道。
“明日二更,洛王同意见你了!”凤墨扫视了一眼桌案和房间里靠墙角的床,不满道,“你在干嘛,沈榭说一直未见你休息。”
“放心,事关重大,我岂敢误事。”竺紫琴做了个有请的手势,两人分别在客椅一左一右坐了。
“虽说约在二更,但进入陵区需要费些时间,尤其带着你恐怕会费时更多,我们得早点准备,然又不能过早,所以时辰要掐得极为准确才行,总之到时我说走就走,我让你等你就得老老实实等着,另外你能跟洛王相谈的时间也不多,该说什么话,捡着重要的,你先想好了。”凤墨回脸,目光炯亮,“这些你没问题吧?”
第三十二章 擅自决定
“有问题!”竺紫琴沉静地迎向凤墨的目光,“巡陵甲士换值的时辰和他们每次巡陵分几支队列,巡陵的路线以及巡视各条线路所需时间,是否有巡视死角等,凤大人可否一一详细说与紫琴?”
“你要知道这些做什么?”凤墨诧异道,“这些都勿需你担忧,我早就做过了详尽分析,只要不出意外,基本可以保证你入陵,不会被巡陵甲士逮个正着。”
“反正今夜无事,紫琴恳请凤大人不吝赐教!”
凤墨瞪了竺紫琴片刻,最后无可奈何道,“取笔墨来,我尽量让你心中有数便是……”
这一夜,竺紫琴屋里的灯又是亮至近五更天,才见凤墨神色凝重地出来,回房间休息去了,不久竺紫琴和衣躺下,吹熄了灯盏之后,一缕初晨的微光已静静地穿过窗棂,透入屋内。
后妃陵禁地,洛王贺兰颜正于桌案前就着一盏昏灯夜读,神情看似祥宁的他,手中那一本书却是许久都没翻过页。
时年二十七岁的贺兰颜,生就一副儒雅文俊的好面孔,又有着贺兰家族特有的修眉如画,眸似幽水,若不是圈禁生活让他显得比实际岁数要年长些,加之生活清苦导致的面色泛青,略显落魄,他举目端对手中书的侧影甚至还依稀可辨曾经的风流俊逸,华仪雍贵。
忽然内寝传来的轻微的响动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放下书,蹑走蹑脚朝内寝走去,“谁?”压在喉咙里的紧张在瞥及一条黑影闪过后,终于低低地惊呼出声。
“王爷,是我!”一身黑衣,又用黑巾蒙面的凤墨将食指压在唇上,做了个悄声的手势。
“凤墨,你怎么……”贺兰颜的惊讶中明显还带着措手不及和几分慌乱,他左右四顾,生怕这时突然从外面闯进来某些不该出现的人。
“别问了,王爷,快跟我走!”凤墨上前一把攥住贺兰颜的胳膊,几乎是不容分说地拖着贺兰颜就向后窗移去。
“去哪里?”贺兰颜更是大惊,他勉强去掰凤墨的手,试图挣脱凤墨的强掳。
“相信我王爷,到了你就知道了!”凤墨将贺兰颜钳得更紧,另一手则推送贺兰颜踏上了窗旁的椅凳。
“你到底要做什么?”贺兰颜有些急了,“这样在外面乱跑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险?”
“王爷,相信我!”凤墨加重语气再次求恳,他的双眸在夜影中闪动着如星的辉芒。
贺兰颜盯了凤墨须臾,终是闭了嘴,翻窗出去。
一路摸黑小跑,贺兰颜也不及细辨方位,凤墨的轻功太好,脚下生风不说还无半点声息,结果黑暗里贺兰颜就只听得自己的脚步声沙沙乱响,当然,还有一颗狂跳不止的心在怦怦扑腾,他实在太久没活动筋骨也太过紧张了。
不久,凤墨的速度似乎慢下来,贺兰颜也得了空稍作喘息,这方大致辨认出他们是来到了陵冢区,立时贺兰颜就觉得浑身每个毛孔,热气尚未退去冷汗又丝丝密密地在渗透出来,要知道擅闯陵冢可是死罪,还得被凌迟活剐!
“王爷,到了,就是这儿!”前方传来凤墨的一声轻唤,贺兰颜回过神,勉强稳定心绪,疾步赶了过去,跟着,他目瞪口呆地望定眼前出现的陵台,一时间竟说不出半个字儿来。
陵碑上赫然书写的一大串名衔,以及密密麻麻的碑文,贺兰颜根本不用看都知道是什么,此陵正是他被封为皇太后,却无命消受天恩福禄的生母何太后之墓,凤墨究竟为何要将他引来此处?
还有……贺兰颜四下张望,守陵的护卫哪里去了?
“王爷请!”凤墨转动机关,打开了墓室沉重的石门,“王爷要见的人,已在里面恭候多时了!”
贺兰颜饶是满心狐疑,然人既已到了此处,也只好依凤墨所言进去见上一见了,经过凤墨身边,贺兰颜目中闪过狠辣之色,一向对他俯首听命的凤墨,今天总让他觉得有些不大一样了,某种说不出的微妙的变化,似乎正在凤墨身上发生。
“无功而返,还擅作决定,这笔账本王回头再跟你好好理论!”贺兰颜说罢转身进了墓室,凤墨独自于黑暗里冷漠地笑了一下,抬手再次转动机关,闭合了墓室门。
何太后生前本是择有陵穴的,不过当时她的身份仅为皇妃,故等到她去世,妃子陵的规格显然已不再适合她的皇太后之尊,而仓促之下又不可能另去选穴重修陵墓,事急从宜,贺兰棠只得吩咐将她的灵柩暂时停放在先前的墓室中,又加派人手日夜赶工,在原先陵墓的基础上进一步修缮扩建,以符合例制。
如今半年过去,陵寝虽已完善的差不多了,但还得等贺兰棠亲自或派人巡视过后,方能定下日子做足法事,最后再封死墓穴。
结果没想到尚未封合的陵寝,这夜却被竺紫琴选来作为同洛王贺兰颜的会面之地,竺紫琴的胆大妄为,实在是连凤墨都暗暗咂舌。
贺兰颜循着灯光步入陵墓的外室,即看见一位同样黑衣黑裤身材娇俏的少女,正背对着他面向甬道而候立,贺兰颜故意轻咳了一下,竺紫琴回身,施施然道了个万福,“臣女竺紫琴见过洛王爷!”
“免礼吧!”贺兰颜冷眼上下打量竺紫琴,眼前的姑娘容貌娟秀精致,露在黑衣之外的肌肤细腻莹白,算得上是妙龄佳人,不过却称不得绝色,因为其纤丽有余的气质缺少妩媚娇柔,骨子里还有某种锋芒,好像浑身包裹着冰刺,给人以冷硬寒凉之感,至少,贺兰颜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有什么要和本王谈的,开门见山明说吧,本王的时间不多!”贺兰颜将身子侧了侧,尽量不去看竺紫琴身后的甬道,甬道的尽头是另一扇紧闭的石门,通往墓穴的中室、侧室与后室,想想自己的母后就躺在重重石门内,放佛正透过石门的缝隙默默地幽恨地盯着自己,贺兰颜就是浑身的不舒服。
“臣女想向洛王求一件东西!”一丝狐疑掠过竺紫琴的眼底,但很快即逝。
第三十三章 墓室密商
“什么东西?”贺兰颜眉头紧蹙,颇为不满地对竺紫琴道,“你倒的确开门见山的很,你答应给本王的东西尚未见到,反先向本王要起东西了?”
“臣女的东西在此!”竺紫琴从怀中抽出一本蓝色云纹帛面的册子,“请洛王爷过目!”
贺兰颜接过,随手翻了两页,脸色瞬变道,“这是什么!”
“洛王爷需要的东西!”竺紫琴逼近贺兰颜,一字一顿道,“也只有这样物件能帮洛王爷摆脱眼前的困境!”
“本王不明白……”
“王爷且听好了……”墓室内,只见竺紫琴附近贺兰颜好一阵低语,最后贺兰颜满脸惊讶与不置信地看定竺紫琴,目光闪烁不安。
“臣女该说的都说了,王爷好生看着办吧!”竺紫琴退开一步,平静地与贺兰颜对视。
贺兰颜转脸沉吟片刻,略略颔首道,“好吧,那你想从本王手里换取什么?”
他的态度,比之初见竺紫琴已不那么排斥与敌意,口吻自然亦温和许多。
竺紫琴道,“一样和秘录相似的东西,据臣女所知,为了王爷立储的事儿,何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