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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她们去,跟咱们可没有半点关系。”冯妙把头发细细梳好,拿本书来看着,想等到她们吵闹够了,再出门去长安殿。
范阳卢氏与荥阳郑氏本就不和,如今争端倒是闹到后宫里来了。后宫恩宠向来跟前朝势力息息相关,如果两家都想踩过对方头顶,那便要千方百计争得皇帝的支持和信任,皇上的召幸,看似临时起意,其中却深意万千……手里的书“嗒”一声掉在裙裾上,冯妙暗自一惊,怎么想了这么远。
伸手拿起书册,拂去上面的灰尘,一阵尖亢的辱骂声,从殿外传来:“……郑柔嘉,你算什么东西?要不是郑映芙疯魔了,哪能轮到你入宫。你母亲还是别人买来、送给你父亲做妾的,现如今,你倒是把这本事学了个十成十……”
冯妙皱眉,卢清然这几句话,未免太过分了,且不说她们同是宫嫔,轮流侍奉皇上,原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就算真有过错,这样辱骂对方的生母,也实在不像样子。
她起身穿衣,走到华音殿门口。郑柔嘉正在嘤嘤哭泣,满脸的妆粉都花了,衣襟上也有几处污损。
冯妙走到卢清然面前,屈身福了一福:“令仪姐姐安好,现在天色尚早,姐姐们在这里大声喧哗,若是吵了林淑媛姐姐养胎,恐怕就不好了。”
“冯妹妹倒真是关心林淑媛,比自己的事还上心呢。”卢清然头上戴一只鎏金点翠掐丝蝴蝶头簪,蝶翅随着话语簌簌抖动,“不过冯妹妹恐怕是听错了,我们并没有喧哗吵闹,我是在教导郑妹妹。郑妹妹来得晚,没怎么学过规矩,我教教她如何行礼,免得等会在太皇太后面前出错。”
她转头对身边的侍女说:“盼儿,你再做一遍,给郑妹妹看看。”
“是!”那叫盼儿的侍女走到两人中间,对郑柔嘉说,“郑娘娘,您看好了,奴婢再给您演示一遍,今后见了我家芳仪娘娘,要这样行礼问安。”
她摆正身形,向着卢清然走了两步,然后一个大礼行下去,口中说着:“嫔妾锦绣殿郑氏,拜见芳仪娘娘。”礼行下去,人却并不起身,等着卢清然懒懒地说了一声“起吧”,盼儿才站直身子:“谢芳仪娘娘。”
“郑娘娘,请您学着奴婢再做一次。”盼儿对郑柔嘉说话时,也毫无敬意。
郑柔嘉眼中的泪直打转,卢清然的确位份在她之上,叫她行礼也是理所应当。可是卢清然正因为昨晚的事生气,不管她怎么做,都只挑剔她行的不周全,一大早已经叫她重复了十几次。
冯妙有些看不过眼,抬手虚虚一拦:“郑姐姐还要去奉仪殿问安,芳仪姐姐要教导礼仪,大可以选别的时间。”
卢清然冷笑一声:“我倒忘了,冯妹妹那几天病着,好像也没怎么学这些礼仪。让盼儿也给冯妹妹演示一遍,也不知道没有品级的娘子,和从六品美人的礼,到底一样不一样,我都有些记不得了。”
盼儿走出来,正要把刚才的动作再重复一遍,奉仪殿的徐公公已经赶着过来:“太皇太后知道今天郑娘娘要去问安,命老奴来带路,顺便请各位娘娘、娘子都过去。”
卢清然脸色微微有些不好,郑柔嘉这副委屈样子,若是到太皇太后面前哭诉,可怎么好。
冯妙扶了郑柔嘉一把,说道:“这副样子去拜见太皇太后,恐怕不妥当,我和姐姐身形差不多,不如姐姐到我这里,先换身衣裳吧。”郑柔嘉抹着眼睛答应了,卢清然这才甩着帕子走开。
奉仪殿中仍旧熏着袅袅檀香,太皇太后正拿着银剪,修理两盆石榴。六、七月间,正是石榴开花的季节,一朵朵嫣红花朵,点缀在翠绿枝叶间。石榴象征多子,在后宫中是最受欢迎的花草之一。
“皇帝一直年轻,宫里有多少年没有皇子、公主出生了,”太皇太后放下剪刀,轻抿了一口崔姑姑送上来的茶,“现如今,宫里又进了你们这些年轻人,总算热闹起来了。哀家盼着你们和睦相处,多为皇上开枝散叶呢。”
太皇太后的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又拿起银剪,左右比了比:“若是光开花、不结果,那便是多余的枝杈,不如趁早剪了去。”说着,把一朵斜斜长出来的、开得正好的花剪了下来,丢在一边。银剪发出“嚓”的声响,人人都暗自心惊,低头思量太皇太后的话。
“这两盆石榴是哀家亲手种的,”太皇太后指着其中一盆,“妙儿,听说你最近常去照顾林琅那孩子,就把这盆带给她,讨个好口彩。”她又看着另外一盆说道:“郑柔嘉,今天是你来给哀家问安的日子,这盆就给你,带回去好好养着,若是结了石榴果,也分给大家尝尝。”
冯妙和郑柔嘉答应了,叫宫女把石榴用绸布小心盖住,捧回去。太皇太后赏赐的东西,冯妙不敢耽搁,直接送去了长安殿。
那石榴花开得极好,林琅看了喜欢,叫人放在殿内向阳的地方,然后拉过冯妙的手,小声说:“皇上刚才来过,叫人去告诉冯大公子后日一同出门,到时候我便叫你帮忙买些东西回来,你跟六公主一道出去。皇上不到酉时不会回来,你只要赶在那前面就行了。”
☆、88、千里东风(一)
冯妙谢过林琅,又再三恳求她千万替自己遮掩,眼下的情形,容不得行差踏错半步。
两日过去,拓跋瑶带着冯妙绕到角门,果然看见带昌黎王府徽记的马车,在宫门外等候,冯诞一身簇锦常服,在车边垂手等候。不一会儿,拓跋宏也穿一身素白平纹常服,从宫内出来。
冯诞上前替他打起帘子,说了一句什么,拓跋宏大笑着在他肩上一捶,跳上马车。冯诞跟在拓跋宏身后上车,却并不进厢内,从车辕下抽出一支镶祖母绿石配孔雀翎的长鞭,亲自替拓跋宏驾车。
马车转个弯便不见了,拓跋瑶撇嘴:“真是个花花公子,那根马鞭,换十辆车都够了。”转身拉住冯妙:“放心吧,这一去,准得个大半天,咱们自去办咱们的事。”
青石板路上,拓跋宏的声音隔着车帘传入冯诞的耳朵:“思政,还照老样子,去青衫居一趟,再从后门去云泉寺。”他已经暗中观察了竹帘公子很久,的确是个有才华的人,他也看出竹帘公子想把满腹诗书卖给帝王家的心思,只不过那人是从南方来的,能不能信得过,还是个问题。
拓跋瑶凭令牌出宫,身边总有两名护卫随行。到云泉寺山脚下时,她把双眼一瞪:“你们都在这等着,本公主上去烧香许愿,你们跟上来就不灵了。”说完,拉着冯妙就走。
云泉寺的台阶沿着山势修建,陡峭狭长,山脚下还人生鼎沸,到半山腰已经稀稀落落。拓跋瑶和冯妙特意穿了寻常汉人女子的衣装,头发绾在脑后,看去就像两个再普通不过的豆蔻少女。
冯妙许久不出来走动,体力远不如拓跋瑶那么好,走了一半就要休息,额上渗出汗来,双颊微红。拓跋瑶只要出宫便心情大好,圆溜溜的眼睛四处打量,最后落在一位坐在道边的盲眼老婆婆身上。
“哎,”她凑到冯妙身边,“那位老婆婆天天在这里卖扇子,却没有多少人买,真是可怜,不如我们去买了来,全当帮帮她吧。”
冯妙点头,拓跋瑶便三步两步地跳着过去,指着摊在地上的素面竹骨扇说:“老婆婆,这些全都卖给我吧,今天你可以早些回去啦。”
正要掏钱出来,石阶上方忽然传来一道男声,满是鄙夷:“俗不可耐。”循声看去,一道广袖长襟、高冠嵯峨的身影,正在五步之外的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们。
拓跋瑶心头火起:“我买我的扇子,干你何事?总比你什么都不做,只说风凉话的好。”
那男子摇着一把十二骨泥金折扇,扇骨都是用磨得精细油光的象牙制成,施施然走到老婆婆面前,话是对着拓跋瑶说,人却一眼也不看她:“买了今日,买不了明日,难道你能日日如此照顾么?”
拓跋瑶被顶得七窍生烟,那男子却气定神闲地走过去,俯身从摊面上自取了一把竹扇:“婆婆,借这把扇子用用,今日内必定奉还。”说完,便把竹扇与自己的泥金象牙扇一起放进袖中,沿着原路返回。
“好个不要脸的人,自己一文钱不出,白拿人家的,倒好意思说我俗不可耐……”拓跋瑶气得直跳脚。
“别吵了,”冯妙在旁边轻轻拉她,小声劝慰,“这位公子的方法的确更好,老婆婆的竹扇,恐怕到不了晚上就会被抢购一空,今后日日都不愁卖了。”
拓跋瑶瞪大眼睛:“怎么可能……”正在拾阶而上的男子,听见冯妙的话,也停下步子,转身来看了冯妙一眼,大约见她衣着普通,微微有些失望:“小姑娘,云泉寺不是你们游玩踏青的地方,早些回去吧。”言语之间,很有些轻视疏离。
冯妙看他衣装不俗,用度处处精致到奢华的地步,又听见他带着南地的口音,已经猜出他必定出身高门,说不定还是王、谢之一,知道他心里看不起旁人,也不争辩,拉着拓跋瑶等他走远。
拓跋瑶冲着那人的背影,又是吐舌、又是挤眼,发泄够了才说:“真是扫兴!给竹帘公子端茶倒水都不配,竹帘公子才不会像他这样目中无人……”
在拓跋瑶一路“竹帘公子”、“竹帘公子”的聒噪中,两人进入云泉寺,先在主殿燃香许愿,然后才转进山房。屋中木兰清香阵阵,花香伴着茶香,沁人心脾。
竹编卷帘垂在屋中一角,帘内还没有人,帘外却已经有许多人在等了。山房四面的门窗全都敞开,与寺院连通,屋内设了几处隐席,预留给身份尊贵的客人,用绘着美人图的屏风遮挡视线。
拓跋瑶带着冯妙在人群里穿来穿去,找到一处视线颇佳的位置站定。等了大约一盏茶时间,竹帘后不知何时多出一个朦胧模糊的人影来。帘外响起阵阵窃窃私语声,纷纷议论今日能否有人将竹帘后的公子请出来。
有不少慕名而来的人,给竹帘后的公子备了礼物,叫家仆送上,那公子却一个都不肯收。等到最后,有人捧上一把毫无修饰的竹骨折扇,送到竹帘外。山房内外响起一阵嘲笑声,这样的礼物也太简陋了些。
笑声未歇,竹帘后伸出一只手来,拿起折扇展开,轻摇两下,接着便合起放在桌面上。这礼物,就算是收下了。
起先那些送出礼物被拒绝的人,此时都百思不得其解,互相打听:“这不就是半山腰那里五文钱一把的扇子么?有什么稀奇?”
接着便有人摇头晃脑地说:“越是简单的饰物,才越能衬托出不凡的气度啊!”
听见的人立刻好似恍然大悟一般,偷偷吩咐随从,到半山腰多买几把竹骨折扇来。拓跋瑶只是撇嘴,心里却不得不服,这一招的确全都买下更管用。
议论声渐渐停下,竹帘后才走出一名青衣小僮,手里拿着一块竹简,对众人说:“我家公子今日的题目已经出好,世上何者最尊最贵?”
拓跋瑶凑到冯妙身边小声说:“最尊最贵,那不就是皇帝么?可要是直接这么说,又显得太流俗势利了。”
小僮手里托着纸笺,依次走过众人面前,请有意的人写下答案。不久,便有人把写好的纸笺送回到小僮手里,转交给竹帘后的人。
有人写了一个“天”字,自以为极有把握,得意洋洋地询问是否正确。青衣小僮嘻嘻笑着说:“我家公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