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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书版]深宫谍影-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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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岚岫回眸凝视向擎苍,眼里涨满了酸楚和柔情,她上前搀住他的手臂,“你的伤……”
  向擎苍的伤处正好被碰触,他疼得龇牙,却忍住没有喊出声来。
  朱岚岫急急松了手,泪意糊住了她的喉间,令她暂时无法成言。
  “我的伤不碍事的,皇上专门派太医来给我诊治,又赏赐了很多上等的药材和补品,很快就会好的”,向擎苍故作轻松地安慰她,“倒是你,怎不多在宫中休养一阵子”。
  朱岚岫一双含情目顾盼向擎苍少顷,又将眸光投向窗畔的那架古琴,琴弦尽断,无人续上。想起擎苍成亲那晚,自己是何等的悲痛心碎,朱岚岫低吁了一口气,她行至古琴前坐了下来,从怀中取出一包蚕丝做成的琴弦,打好蝇头结之后,将琴弦从戎扣穿过,一手用布帕裹住琴弦的另一头用力拉过龙银,拉紧后再栓在雁足上。她巧手翻飞,不一会儿已和好琴位。
  “我就着李娇的曲谱,另外填了一首词,唱给你听听”,朱岚岫说着手指已拨动琴弦。琴韵一波三折,九曲百绕,歌声也千回百转,一唱三叹:
  夜色秋风冷,琼花束窗棂。
  九霄宫阙降寒冰。
  月老身前寄语,笔下几度春。
  彩蝶锦衣舞,飞蛾烈火心。
  比翼天涯泪沾巾。
  梦里销魂,梦里叹比邻。
  梦里痴怨儿女,一韵又难平。
  向擎苍对这曲子已甚为熟悉,此刻他的心神全被岚岫的歌声控制。一曲终了,他眼中带泪,脸上却露出会心的笑容, “我一直盼着断弦重续的一天。能否帮我铺纸研墨?”
  朱岚岫含泪点头,很快便在竹书案上铺好宣纸,研墨备笔。
  向擎苍想要挽袖提笔,却因伤痛难以抬起左手手臂。
  “我来”,朱岚岫替他将袖子挽了起来。向擎苍一侧身,朱岚岫的玉颊正贴上他的胸膛,她泛起一阵羞意,移开两步,刻意与他保持了一小段距离。
  向擎苍轻笑一声,右手艰难提笔,紧咬牙关,一口气挥笔写就,便喘息着坐了下来,手臂和肩部皆酸痛不已。
  向擎苍和了一首词:
  见晚伯牙恨,遥珍子期临。
  绣春孤枕和声鸣。
  鞘舞袭云攘月,虎啸龙飞吟。
  肝胆誓鸿愿,竹骨翰墨情。
  无聊将相名利轻。
  一韵飞雪,一韵抚琴心。
  一韵千古佳话,梦里觅知音。
  虽因手臂受伤,书法的力道减弱几分,但字体依然潇洒飘逸、挺秀。
  朱岚岫低声吟咏,汹涌的浪潮撞击着她的心扉,她多想投入擎苍怀中痛哭一场,可最后全部化作了悄寂的伏流,只是紧咬着嘴唇,一任泪水倾流。
  “大人”,张涵的喊声很不适时的响了起来。
  朱岚岫一惊,正不知如何面对张涵,向擎苍已经高声道:“有什么事吗?”
  “大人,指挥使请你和公主到府中去一趟”,张涵早已料到朱岚岫和向擎苍在一块儿。
  “知道了,你先回去吧”,向擎苍应了一声,回头见朱岚岫羞赧的模样,笑道:“张涵是信得过的人,以后在他面前也用不着避嫌了。”
  朱岚岫轻声嗔道:“就算刻意避嫌,难道他还看不出来吗。”她脑中忽的掠过沈婧的笑脸,神情由羞转悲。
  向擎苍一眼看透,温言道:“孟婆其实良心未泯,这都是你的功劳?”
  “我的功劳?”朱岚岫讶异。
  向擎苍道:“孟婆在你身边有好些日子了,所谓近朱者赤,若不是受你的感召,她被捕后大可一死了之,又何必等到为我洗清冤屈之后。”
  朱岚岫水雾迷蒙的大眼睛愁绪萦绕,盈盈相视间,已胜万语千言。
  陆炳请向擎苍和朱岚岫到府中,是因为一首词作。
  “你们先看看这首词”,陆炳的表情有些古怪。
  向擎苍接过陆炳手中那张皱巴巴的纸张,与朱岚岫一道凝目望去:
  玉阶金柳渺茫茫。
  好时光,旧情伤。
  十又六载,惟忆是他乡。
  神京不测殊途远,未聚首,泪恨偿。
  伊人稚子在何方。
  月凄凉,梦天长。
  拔剑悲鸣,无处驭飞黄。
  想报荣华频问讯,心愧疚,鬓如霜。
  “文采斐然,情深意切,笔力刚劲、凝重,威严中透露出儒雅,实乃上乘之作。什么人写的?”向擎苍问道。
  陆炳嘴角微微上扬,“是严嵩,严府中的眼线见他一整日躲在房中不知写什么,行为有些鬼祟,便加以留意,从废弃的纸张中翻出了这个”。
  朱岚岫又细读了一遍,惊道:“严清秋,是严嵩的亲生女儿?”
  陆炳点头道:“更确切地说,是严嵩的私生女。”
  向擎苍道:“‘十又六载,惟忆是他乡。神京不测殊途远,未聚首,泪恨偿’。说的是将女儿寄养在老家十六年,好不容易要将她接到京城团聚,没想到还未相聚,女儿已遭白槿教邪徒杀害调包。还有后面的‘伊人稚子在何方。月凄凉,梦天长’,严嵩和相爱的女人不但生下了女儿,还有一个儿子,想必是那个女人将女儿留给了严嵩,自己带着儿子远走他乡,至今音讯渺茫。”
  朱岚岫心生感慨,“严嵩位高权重,情人子女却有此际遇。他心中有悲恨,故以剑示之。‘无处驭飞黄’,显示了他心中的无奈”。
  向擎苍也颇有感触:“难怪严嵩对严清秋的事情如此上心,严清秋也实在可怜,不能与生身父亲相认,二八芳华又死于非命。”
  陆炳道:“我更感兴趣的是,什么样的女人,能让严嵩如此牵肠挂肚。他从未纳妾,并非夫妻情深,只因心有所属啊。”
  “一定是个风华绝代的奇女子吧”,朱岚岫对那女子动了恻隐之心。
  天色微明,金英就和另一名年龄较大的宫女邢翠莲一起,带领最新选入宫中的三十多名宫女采集炼丹所需的甘露。自从被贬到钦安殿后,金英就过着炼狱般的日子,王宁嫔稍有不满,就狠狠鞭打她和翠莲,金英身上总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新来的这些年轻女孩都是十三四岁的年纪,含苞待放的最好年华,不但要没日没夜地干活,还要被催逼月经,用来提炼内丹,这种摧残和侮辱已经超过了人的极限。
  “金英,怎么不见姚淑皋?”趁着王宁嫔离开,翠莲悄声问她。
  金英耷拉着脑袋,头都没有抬一下,只是麻木地干着手中的活儿。
  一旁的宫女张金莲低声道:“翠莲姐姐还不知道吧,昨夜皇上临幸宁嫔,要离开钦安殿时恰好撞见了淑皋,见淑皋貌美,不由分说强行宠幸。淑皋那娇弱的身子哪里经受得住,今儿根本下不来床。”
  翠莲气愤地对着地上啐了一口。金英的脸颊抽搐了一下,嘴唇也因激怒而不住的抖动。
  “小贱人,你竟然偷懒,看我不打断你的腿!”王宁嫔尖利的斥骂声遥遥传来,紧接着响起棍棒加身的闷响和女子哭喊求饶的凄惨之声。
  “一定是淑皋挨打了,宁嫔哪里饶得了她”,翠莲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金英斜过眼来,目光中满是怨恨。
  一个叫苏川药的宫女突然哭了起来,“这样的日子根本不是人过的,我好想爹娘,好想回家”,她呜呜咽咽,那凄苦状感染了身边的宫女们,有几个年纪较小的忍不住哭出声来,其余的也都直掉眼泪。
  翠莲一把捂住了川药的嘴,“快别哭了,若是被宁嫔听见了,咱们全都要跟着你受罚!”
  川药吓得收住了哭声,却仍泪流不止。翠莲也红了眼眶,她松开手来,哀声道:“大家快干活吧,保住性命才是最紧要的。”
  其她人听了翠莲的话,都伸手抹干了眼泪,又开始了繁重的劳动。
  夜间终于得以小憩的时候,金英也不洗漱,就一头栽倒在了床上,两眼发直地盯着屋梁。
  同居一屋的翠莲过来,在她身前坐了下来,劝道:“金英,你也不能总是这样,你脾气越犟,宁嫔就越是找你的茬。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就别再和自个儿过不去了。这钦安殿,哪能跟翊坤宫比呢。再说了,你原本是端妃身边的人,宁嫔已经看你不顺眼了,又何必……”
  “别说了”,金英打断了她的话,冷言道:“我根本不管什么宁嫔,要打要骂随她,我早就活腻了,不过是捱着日子等死罢了。我只是寒心,往日尽心尽力服侍端妃,她倒好,连让人捎个信,安慰我一声都没有。如果不是她的缘故,我何至于落得这般下场,她怎能如此无情”。
  翠莲叹道:“端妃也有她的难处,这都是命,怨不得谁。”
  “我就不信,我的命这么苦”,金英终于泪水决堤,枕上湿漉漉的一片。
  “金英一定怪我绝情,不顾她的死活”,翊坤宫内,端妃含泪向朱岚岫倾诉。
  朱岚岫柔声道:“别难过了,我相信金英并非不明事理之人。”听说端妃自金英出事之后一直郁郁寡欢,除了那日到永宁宫赴宴外,其余时间皆深居简出,朱岚岫特别到翊坤宫来探望她。
  端妃泣道:“那日若不是我执意去见皇后,又怎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对她心怀愧疚,却无能为力。”她拉过岚岫的手,语气急促而无奈,“不是我不愿意帮她,我实在没有办法。因为那件事情,皇上已经对我不满,最近也不到我这儿来了。王宁嫔又一直对我心存芥蒂,这样的情况下,我只能求自保,哪里有能力帮到她”。
  朱岚岫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我都明白,别难过了”。
  端妃凄凉摇头,“荣妃死了儿子,阎贵妃遭严刑拷打致死,德妃被烧成了一截焦炭。虽然我不知道真正幕后主使的目的是什么,但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下一个,也许就轮到我了……”
  “快别胡思乱想了”,朱岚岫急劝道。
  端妃抬手微一理鬓边散乱的秀发,“好了,不说这些了。我明日想去永宁宫看看荣妃,你陪我一块儿去吧”。

第37章 伤旧情往事如烟
  阒寂的深宫,又是一个不太平的夜晚。就在上次罗刹和鬼老大密会的那座废弃院落内,一记清脆的耳光声响划破夜空。罗刹捂住脸,泪水直在眼眶中打转,却被强抑住没有滑落。
  出手打她的是一个男人,气势汹汹,严厉责备:“你太让我失望了,竟然自作主张,想要除掉朱岚岫。就是因为你的贸然行事,让我们折损了孟婆这员大将,给今后的行动造成了极大的阻碍!”
  罗刹自知理亏,却不肯低头认错,“我这么做,也是为了替我们的行动清除障碍。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天不助我们,又怎能全赖我一个人!”
  “你还敢嘴硬”,男人声色俱厉,“我说过一切听从阎王的调遣,你为什么不听!”
  罗刹失声痛喊:“我是你的亲生女儿呀,凭什么要被一个外人呼来唤去。你为什么那么看重阎王,是不是爱上她了。爹,难道你忘了,当初让我进宫来的目的,是打探娘的下落。娘还没有找到,你就变心了吗?”
  那男人脸色一变,怅然道:“爹怎么可能变心,爹是在利用阎王啊,她熟悉宫中的秘道,又精通各种奇门异术,没有她,我们成不了大事。”
  罗刹的语声柔缓下来,泪盈盈道:“爹,你确定娘还活着吗,这么多年了,朱厚熜生性残暴,恐怕早就将她杀了吧。如果娘早已不在了,我在这宫中受了这么多罪,又是为了什么呀……”
  “不,你娘一定还活着”,男人语气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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