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岚娘自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她略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不妨直说:“你以为,你父亲是随便选了我?”
云飞扬直觉的感到似乎自己从前的认知在一点点崩塌,反问道:“难道不是?”
“自然不是。”
岚娘叠手端坐,她坐姿漂亮,侧影婀娜,多年的养尊处优更是让她浑身散发出一种清贵如兰的气质,只是这些都是她曾经的功课而成。
“我是被你父亲挑中的。”这是她一生之幸,也可以说是毕生缺憾。
“你以为,你父亲真如传言一样对我一见钟情?不是,当然不是。那是为了堵住悠悠之口,真正的原因为了让当今圣上安心。”
而她,就是那颗定心丸。
云飞扬彻底懵了,像是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呐呐开口:“我不懂。”
岚娘露出手腕上的玉镯,通体碧绿的镯子依旧如新,仿若她也回到从前的岁月,“你父亲当年率领威铁营抗击燕国,乘了赵大帅的名声,声名远扬,军功伟业,又未婚娶,他妹妹是皇后,多少人家想与之攀亲,其中不乏富贵显赫,可当时的圣上已经一连死了三个儿子了。”
“在这种情况下,你父亲怎能娶高官之女呢,手握兵权的人是一把利刀,可这把刀太锋利了,就会伤到主人自己,最可怕的是,刀主碎刀熔炉!”
云飞扬听得心头一颤,深夜寂寥,他似乎窥见到暗黑诡谲的冰山一角,却已令他胆战心寒。
他从小到大的愿望不过是上阵杀敌,为国捐躯!
可若是他为之奉献的主上将刀刃放到自己的脖颈上?
他觉得后颈一凉,不由自主的摸了摸。
岚娘的目光向前,却有一种蛊惑般的迷蒙,她的思绪已回到了多年以前,“那时你父亲刚逼退燕军,无意间见到了我,当夜便昭我过去,他选了我这样的女奴,最后让我做将军府的女主子,这些都是为了消除圣上的疑心,皇上的疑心病太重了,否则你以为,他怎会将自己唯一的妹妹文德公主下嫁给老端王?”
“这些,是我无意间看到你父亲与人往年的信件,又自己细心琢磨出来的。”
从一个小小女奴到将军夫人,何等荣耀的奇遇,可她一生都不会知道,她的夫君到底有没有一点喜欢自己。
他是因为喜欢她才选了她,还是因为她适合才选中她呢。
到底是有真情,还是纯粹的利用?
岚娘不愿意深想,想的太透,日子就过不下去了。
只是这遗憾,怕是要伴随终生了,人啊,就是贪心。
身在绝望处时想逢生,得到荣华后又要真情。
可女子一生,要的就是这份真情。
若是能选,她倒宁愿做个普通制作香粉的姑娘,与自己的夫君琴瑟和鸣,只是这些在燕军踏入云州时就已梦碎。
*******
她在心底暗叹,柔和的目光移到云飞扬身上:“飞扬,你的情况与你父亲不同,你不需要找一个低微的女子做妻,不必担心皇上的忌讳,宫里还有你的姑姑,她是皇后,虽说膝下无子,但无论哪个皇子成为皇帝,她都是太后。”
太后的侄儿怎么能娶一个低微女子为妻呢。
这就是她说的,就算是云飞扬自己愿意,也是不可能的了。
直到这一刻,云飞扬才彻底明白林琅之前话中的深意。
她问他有没有和自己的父母商讨过,原来是早就预测到结果。
从一开始,她就没有给自己机会。
云飞扬心头大恸,拳头握紧,一双眼暗红充血,呜呜的闷声从嘴角溢出,片刻后低声念着:“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岚娘不忍见他如此痛苦的模样,出声唤他:“飞扬,你怎么了?”
“我没事,”云飞扬忍住痛楚,抬头对岚娘露出一个笑来:“我已经明白了,劳烦母亲费心。”
岚娘看他这样笑,都快哭出来了。
她忍不住劝他说:“飞扬,你若真喜欢那姑娘,给她个名分也可以的,除了正妻……”
“罢了,她若不愿,我何必强求,我云飞扬不至于这样卑微。”云飞扬昂起头,黯淡的眸光已恢复几分清明。
“母亲,我知道你今日话中的深意,我欲效忠太子,五皇子……”他想到丰镇那魏神婆的恶行,咬牙道:“他绝非良君,太子殿下行事虽猛劲,但我申国此时最需要这样决断的君王!”
“你便这样回复父亲吧,至于姑姑,我一定会尽力保全她的地位。”
岚娘见云飞扬已猜到自己深夜造访的意思,神色微凄:“飞扬,你怪母亲吗?”
云飞扬神色清朗:“当然不,您是父亲的妻子,也是我的母亲,我懂得您的难处。”
岚娘嘴唇翕动,最后到底没能说出什么,劝他不要再多饮酒便离开了。
*******
云飞扬眸光一垂,看着桌上的铜哨,勾起了往日的回忆。
柔色月光下,林琅站在他的马前,经历了一场劫难,可她并没有哭泣,甚至朝他盈盈轻笑。
她说,多谢将军。
他那时多想她叫自己一声,飞扬。
伸手握住铜哨,渐渐握紧,直到有湿润的触觉传来,再展开手心,哨口已被捏扁,刺中他的掌心,流出几道血路来。
哨已无音,佳人无心。
云飞扬苦笑一声,默默念了句:“小哨子。”
*******
过了几日,林琅再次出门去道观寻司镜,想要解开自己多年梦中的疑惑。
却见道观门口有不少卫士把守,一支严谨华丽的队伍排在门前,劲装猎猎,声势浩大到众人惊诧,议论纷纷。
这可比之前太子那支招摇的队伍不成多让。
林琅掀开车帘望去,心中疑惑,会是谁呢?
难不成是……沈连卿?
她紧张的抿住唇,差平叔上前打听打听。
她一时也踌躇了,若真是他,自己是过去呢,还是过去呢?
作者有话要说: 艾玛我真是狂虐云小将军,熏疼,我为何如此狠心……
想我端王大大了,等着,他快出来了。
话说我虽然希望这个文评论能到2000,但是先到1500也行啊,我带病更新你们积极撒花一下,满足一下我的愿望吧!
替别人实现愿望是多么伟大的一件事,亲人们,来,给我狂撒花留评吧!
第85章 夜雨
很快,林琅就知道自己猜错了。
一支护卫队拥着中间的五六位女子一同出观,女子大多穿着统一的宫廷服饰,站立在最中央的女子身着华服,身姿婀娜,头戴纱帽,薄纱曼妙勾勒出少女姣好的容颜,清风微拂间,流光溢彩的闪光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可见衣物精致。
这应该是一位身份极高的贵女。
但林琅猜错了。
平叔气喘吁吁的赶回来,告诉林琅:“小姐,了不得啊,前面是明莹公主,皇上最宠爱的公主呢。”
林琅心头一颤,再抬头看向人群中心时心境已大有不同。
明莹公主。
她听过很多次了,貌美如花,贤惠大方,温善随和,精通诗书,几乎可以说是位完美之人。
在自己与沈连卿的传言之前,很多次沈连卿与女子的传言都是这位公主殿下,她在沈连卿称病时特地入府探望,当时京中人都道皇上欲亲上加亲,将明莹公主许给端王。
前两次,她在沈连卿面前提过,他都不曾解释,想来是真的事出有因吧。
胸口一窒,林琅别过脸,片刻后忍不住再抬头,只看到对方一个窈窕的背影,侍女为她掀开帘帐,她进入马车,护卫队并立马车两旁,拥着马车离去,直到整支队伍消失,人群亦再谈论,想来这位明莹公主也是京中的话题人物。
一种莫名的失落感充斥在林琅心头,道不明的心伤。
杏儿觑着脸,小心开口:“小姐,还去观里吗?”
“去。”难得出门一趟,怎能浪费时机,她今日来就是要弄清自己的梦境之谜,怎么能无功而返。
林琅走进观中,将司镜给她的玉佩给一个看门的道士看了,对方立刻肃容行礼,“施主来的不巧,国师大人还未回来,天色还早,若您愿意可在观内等候,午间会有饭食供应,您看如何?”
要是以往,林琅肯定会心中兴奋,她从没在道观里待过,更没吃过观中的素食,只是此时心里就是有些怏怏的,不置可否的点头:“有劳道长。”
对方将林琅引入道观深处的一间单房,杏儿好奇,左右探寻不断。
林琅神色淡淡,干脆倚在凳上发呆。
*******
司镜从皇宫回到道观时已是午后,刚刚踏入便有人上前禀告:“大人,林家小姐过来,已等了两个时辰。”他压低了声音,“另外,细雨回来了。”
司镜庄严肃穆的脸色轻轻一动,吩咐道:“我知道了,先让她休息,晚些我再叫她。”
“是。”
她往观内走,去找林琅。
*********
林琅见到一身紫纹道袍的司镜时着实有一种如见天女的感觉。
司镜眉卧春山,眼横秋水,美得超凡脱俗,又因周身的淡冷气息,让人生不出一丝亵渎之意。
司镜微微顿首,问林琅:“劳你等了许久。”她语气淡冷,听不出话中的客气与抱歉。
这样冷冰冰的人站在面前,奇异的是林琅并不会因为她冷淡的态度而畏缩或不喜,反而倒是很喜欢,冷而纯粹,比起能言善道的王氏和假情假意的常姨娘不知好上多少倍。
她笑吟吟的起身,摇头:“没有,我知道此地是观中重地,我能在这里待着已是礼待,何况我几乎没来过道观,倒觉得有趣的很。”
她怕司镜有所误会,又补充一句:“不过我没有乱走,一直和丫鬟待在屋子里的。”
司镜的目光在林琅脸上停留半刻,她虽不太懂得官场人情,可在皇帝身边伺候,察言观色也是精通,自然看出林琅的真心,末了嘴角轻轻一牵。
起初她只有些好奇沈连卿在意的女子是什么样的人,如今看来,确实美质。
司镜道:“你不必太拘束的。”
她坐到林琅面前,背脊挺直,气质凌然,非同闺阁女子,“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还有一个半时辰就黄昏了,我们尽量一个时辰结束,你请说吧。”
林琅点头,示意杏儿出去后,她简练的将自己一直做的梦境阐明。
司镜听完脸色微微沉重:“你做这个梦的频率是什么?”
林琅:“从前在家乡时经常做,也是直到去年整个梦里的场景才完整,自从到京之后,这个梦反而很少出现了。”
“有两个推断,一是梦中场景与你曾经居住地方的前人有关,你是女子,年纪尚轻,寄梦他人的情况并不少,你也说离开从前的住所后几乎很少再做。”
林琅嗯了一声,又问:“那第二个推断呢?”
司镜直视着林琅,眼神中有一种难以捉摸的玄妙,“那就是和你自身有关。”
“我自己?”
“是,可能是预言,也有可能是前世。这种情况并不算多,日常生活也不会影响,可多少还是要注意一些。”司镜从一旁的锦盒中拿出一小盒香料递给林琅:“这是岁沐香,临睡前点一些,可以安神精心,是我自己制的,里面有放一些药碎,与市面上的香料不同,你若觉得烦恼就睡前点一些,但如果你再梦到其他场景,可以来找我相谈。”
“多谢国师。”林琅接过香料,凑到鼻端一闻,香气清淡凝神,又含着一种淡淡的桂花香气,这味道林琅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