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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多久，赵衍几乎听见了林若菡小小的鼾声。
他微微勾起嘴角，心情似乎极为舒畅。
二十年，还有二十年。
如果将她娶回王府，会如何？
不如何！
被关在王府那片小小的院子里，不能摆弄草药，注定没有子嗣，三十多岁就要守寡，无法掌控他留下的部下和组织，在赵玥甚至赵瑞的子嗣的欺压，甚至迫害下，草草了结短暂的一生。
就算能够过继？面对至高的皇权，基本也改变不了结局。
赵衍很清楚，林若菡是如何闯出一条生路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哪怕全身都是致命的毒药，在权势面前，也还是不堪一击，她除了不怕死不怕疼，还会动脑子，虽然诚王一事有他善后，可离间小柳氏和诚王的关系，确实最最关键的一步，她以半条命作为代价，成功实现了。
张立那个混小子听见她一声软绵绵的谢谢会满脸通红，可他不知道林若菡是多么厉害果决的人，可以说，放眼三国，她这样的女孩，绝无仅有。
可若是站在了在皇权的对立面，任何个人，都会犹如齑粉。
赵衍突然想起她之前说的，“不好找婆家”。
他又想笑。
真不好找婆家吗？
不是。
至少袁湛那个傻小子慧眼独具，放弃了自己的习武的梦想，只为娶到这个独特的女孩。
可袁湛不配！
袁湛那只破瓦罐如何能配上林若菡这个精细的瓷器。
连自己的人生都无法做主的蠢货，如何能负责别人的人生。
可不能娶回去，也总不能让她一辈子不找婆家吧？
为什么不能？
赵衍恶狠狠的想着！
可不到一息，他又放弃。
等她再长大一点吧，如果有合适的儿郎，就让她嫁了吧，至少有他暗中照看，不会让她吃亏。
可想到现在他怀里的女孩以后会被别的男人同样的抱在怀里，甚至做出更加亲昵的事情，他就觉得心都在焚烧！
深呼吸，把无名的怒火狠狠压下，赵衍渐渐平息情绪。
也许，会有更好的安排。
听说边境处又发现了紫玉参的踪迹，如果可以……
心脏的跳动有些快，他没有再去想，现在无论谋划什么，都为时过早，等有了眉目再说。
马车渐渐靠近城门，赵衍将林若菡轻轻放平，找出了一条胎羊皮的薄毯，盖在她腰腹处，看着她依旧沉睡，想着她因为在他身边所以感到安全，赵衍心里极度熨帖。
林若菡是被人叫醒的。
她睁开眼睛，只看见了黑乎乎的马车顶，定定神，晕乎乎了好一会才想起来自己还在马车上。
“林姑娘，到了，”赵衍看着林若菡饱睡一场后，极度莹润明亮的眼神，和粉嫩的唇色，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满意，看，他照顾得多好！
林若菡举起小拳头揉揉眼睛，起身，“哦，再见，赵先生，”声音有些刚睡醒的沙哑。
赵衍声音里带着高兴，“多谢姑娘相助，若是需要药材，提早告知一声，请姑娘随时来璀璨阁”。
林若菡点点头，下马车，对着低头的张立又说了声谢谢，然后，看见了等在林府门口的清风和傲雪。
看到林若菡，他俩终于松了一口气。
“小姐，！”傲雪惊呼，“你这么满身都是泥！”
林若菡摇摇脑袋，干农活了，当然都是泥了。不对，马车里看的不清楚，好像赵先生左肩上也有泥。
他也干农活了？不像！
不管了，林若菡转身，朝着马车挥挥手，抬脚就往府里走。
松涛苑上下忙了好一通，才把从泥地里打滚回来的林若菡给拾掇干净。
半夏一边给林若菡擦头发，一边看着林若菡对着面前的一大碗鸡汤冬菇面大快朵颐。
“大小姐，慢点！”王嬷嬷看着林若菡差点把头埋进汤碗里，急忙出口，“林安这个混小子，等他回来，仔细他的皮，我的大小姐哦，什么时候轮到你去干那种粗活了！”
林若菡忙着吃面，头道鸡汤，菌菇鲜美，还加了虾油，吃得她根本停不下来，“……王嬷嬷，我暂时不离京了，你把东西都整理好吧！”
王嬷嬷大喜过望！
小脸盆般的汤碗，不仅把面吃光，连汤都喝了一大半，林若菡才意犹未尽的放下筷子。
天色已晚，林若菡抱着两只猫咪在院子绕圈消食。
晚上不打算再工作了，林若菡决定养精蓄锐，后面还有很多的研究工作等着她。
灰灰似乎开始腿毛了，林若菡身上粘了好多的灰毛。
不知道袁湛现在在哪里，什么时候回来，在外面有没有吃苦，林若菡心里静静想着。
小宝似乎是个特别神奇的品种，连腿毛都不是很明显。
林若菡将头埋在小宝肚子上，绵软柔顺的感觉非常舒服，“小宝，你真是可爱”！
去了工部和大理寺，赵衍效率极高的处理了堆积公务，刚回到王府，就被王妃身边的张嬷嬷给请了过去。
张蓉蓉一脸铁青，眼中都是厉色，“元盛，你给我解释清楚，五十大板，到底所谓何事！”
第三百四十三章 处置
赵衍从别庄回来后，马不停蹄去了工部和大理寺，林若菡在太阳下忙碌了多久，他就陪着站了多久，处理完公文回到王府天色已暗，还没来得及好好洗漱一番，却被王妃叫了过去。
他不认为自己有必要像母妃解释什么，去一趟完全是因为去请个安而已。
张蓉蓉在西次间的软塌上靠坐着，刚刚看见门口有声音喊“世子爷到了”、小丫鬟把竹帘子调开，只看见了世子蟒袍的一片袍角，她就厉声喝问。
儿子赵元盛是工部和大理寺的官员，皇上特许他可以着世子蟒袍上衙，屋内明亮的烛火下，门口的一片衣角隐隐闪耀出金线闪亮的光线，张蓉蓉视而不见，人还没进屋，就已经出声质问。
赵衍只身从倾澜院出来，没有带任何侍从，尽管有些疲惫和饥饿，但一路过来自始至终都是步履从容，在王府中不用刻意掩饰什么，一身高华的气质带着外显的迫人气场，大理寺少卿那种面对凶邪恶煞时刻散发着凛冽的气势，让路过的嬷嬷丫鬟婆子都照例情不自禁的避得老远，挑帘子的小丫头甚至从来都没有敢略微抬起头，连他的鞋面都不敢正眼看一看，人还在三丈外，就已经半躬身调了帘子。
“给世子爷请安！”
屋子里嬷嬷丫鬟的纷纷行礼，赵衍微微抬手，径直来到张蓉蓉的软塌边。
屋子极为宽敞，因为张蓉蓉身体原因，只是在角落里各放了几个小玉盘，还有四个侍女围在她周围，用扇子在不停的打扇，四周棋盘大小的玉盘上面，有小冰山在滴水。
张蓉蓉斜靠在软枕上，一年只有上供三匹的冰蚕丝，赵衍总能让太后赏下一匹来，不消说，那只有太后皇后才能使用的冰蚕丝，靖王妃也能享用一匹。
那冰凉润泽的冰蚕丝凉爽却不会寒凉，贴身穿着就像豆乳那样绵软爽滑，张蓉蓉极为喜欢，除了做成几套亵衣贴身穿着，剩余的她还会做成大量的靠枕迎枕。
只有这为数不多的时刻，张蓉蓉才会感叹晋王妃也不是全部都不如太子妃，曾经有一年她把冰蚕丝做成了一顶小伞，让人撑着伞从太后宫里慢悠悠走到了皇后那里，又从皇后那里走到了东宫，还大言不惭说太子妃没有可以送她一把，把太子妃气得在床上躺了好几天，私下扬言要灭了她。
可是第二年，赵衍照样从太后那里弄来了冰蚕丝。只是张蓉蓉被儿子交代了几句，也就没动静了，没有再去找太子妃的晦气。
“母妃今日身体如何？”赵衍似乎没有看见张蓉蓉满脸的怒意，只是转头看向张蓉蓉身边的嬷嬷，声音温和，仿佛只是来问安了，根本没有听见刚才的怒喝。
可赖嬷嬷却顿时把浑身的皮都崩紧了，心里不停的转着念头，想如何回答才能让世子爷满意。
她是王妃身边的老嬷嬷不假，在王妃身边有脸面也不假，王爷身边的太监常随都要给几分颜面更是不假，可不包括世子爷。
眼前的这位爷，能把王爷从小服侍到大的贴身太监眼都不眨一下的杖毙，自己又算是哪个牌位上的人。
比起咋咋呼呼的王爷，和经常发怒打骂下人的王妃，不动声色就能将一家子顷刻间消失的世子爷，王府里所有都清楚，谁才是这个府里做主的人。
看着世子爷对王妃恭恭敬敬，但也只是出于孝道而已，全王府上下的人都知道，晋王夫妇和世子关系一般，但世子在孝道方面的所为，基本无可指摘，甚至可为燕国所有小辈的表率，虽然他对自己的父母也不见得有多热络。
赖嬷嬷有些进退两难，王妃恶狠狠的视线和世子爷淡淡的视线同时落在了她身上，王妃等着世子爷会答她的话，当然不想自己插嘴打断，可世子爷明显不把王妃的问话放在眼里，看样子似乎想问了安就要离开。
咬咬牙，赖嬷嬷躬身朝赵衍一个副礼，“回世子爷的话，王妃今日辰时三刻起身，早膳用了半碗燕窝粥，一块芙蓉酥，一块金丝虾球，喝了药服了三颗果药，在屋子里散步两次，一次一盏茶，午膳用了……”
赖嬷嬷顶着王妃似乎要吃人的眼神，将她一天的饮食情况全部禀报给赵衍。
赵衍微微颔首，眼帘微微下垂，眼角余光将这整个屋子收拢在视线内，周身的威严没有任何的收拢，肩膀上那条闪着金光的三爪金龙神俊威武异常，似乎一个飞跃咆哮，就能将这屋中的所有渺小蝼蚁化为乌有，他听完赖嬷嬷的禀报，轻轻“嗯”了一声，边转身朝门口而去，边淡淡开口。
“母妃，果药接着服用，不够就着人到倾澜院去取，”赵衍声音很轻，但所有人都屏声静气，听得清楚，“儿臣告退。”
张蓉蓉直到看见了背影，才听见“告退”两字，刚才猛然从隐约有些心惊胆战的僵硬感觉里解脱出来，不知何故，她总觉得自己的儿子比赵瑞那个金銮殿上的掌权者更加让人胆寒，仿佛刚刚从尸山血海里回来，一身骇人的煞气还懒得掩饰，一个不高兴还会再大开杀戒。
张蓉蓉不是什么蠢人，挂名祖父母都是厉害人，她父亲虽然是被过继的，但她本人倒是像那个挂名祖母的亲孙女。
哼，管他之前做了什么或之后要做什么，就像每年的一匹冰蚕丝都能够准时送到她手上一样，张蓉蓉很清楚自己有多少岁数可挥霍，也许不过十几二十年吧，她只要自己高兴就行，其他的，她不想知道。
只是，今天那些陪嫁的老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到她面前哭求，眼看就要说亲了，好好的闺女被打成了半残，下半辈子就毁了。
陪嫁的老人也不敢多要，想着让王妃多赏几个汤药钱就行了，那八个丫头就算是有勉强醒转的，长辈们问话也不敢吐露半个字，只说自己失了规矩被世子爷责罚，可张蓉蓉觉得自己作为赵衍的长辈，陪嫁老人的子女被如此严惩，自己的面子挂不住，前脚求情的人刚走，张蓉蓉后脚就把赵衍给交了过来。
可儿子是来了，也极为孝顺，将自己的饮食起居问了个清清楚楚，还说那珍贵的果药要一直服用，但对于自己问题，却一句也没有提起。
不但没有提，还逼着自己的嬷嬷不理睬自己，只回答她的话。
赖家的，你等着！
张蓉蓉觉得自己脸有些火辣辣的疼，当着一屋子的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