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她的动作很慢,刚才那一撞,内里的五脏都似乎移位了,生疼生疼。
“师姐……我知道你瞧不上我,我做的这些事,统统都是大逆不道。”
“我对不起师父,对不起师叔,对不起百里宫,更对不起你……”她说得很慢,间或夹杂着哽咽的声音,“可是……柳木白于我,就如叶青于你。从头到尾……我都下不了手。”
“以前,师父总说,我俩之间,你喜感情用事,可现在看来……我才是那个感情用事的人。”她的整个左手都垂在身侧,每爬行一步都随着动作在晃。
“我想过杀他的……从悬木桥跌下去的那一次,我真的想过……拉着他一起坠下的时候,我是恨的,和你一样恨。恨他不折手段,恨他狼心狗肺。可是我也恨自己,是我引狼入室,是我识人不清……”眼泪从眼眶不断滑落,“他该死……我也该死。若是那一次,我们都死了……该多好。”
她的嘴角溢下了一缕血丝。
狠狠咽了口唾沫,石曼生将已经涌上喉头的腥甜全都咽了回去。
“可是……老天爷,偏偏要让我认清自己。看到他还活着躺在我身边的时候,我还骗自己,说让他做一辈子残废,是最好的惩罚。可后来,我知道……那是因为我下不了手了……我再也下不了了。”明明是哭着,可石曼生的神色却平静无比。
“师姐……我真的知道错了。你要杀他,我不拦。”哑着声音,她再一次恳求,“只求你……给他一个痛快。求你了……师姐。”
鲜血顺着左手滴落在地,在石曼生的身后,在这冬雨之中,在这泥地之上,缓缓拉出了一条红色的血线。她终于来到了余夏的身边,紧紧拉住了她的衣角。
“我以前,从来都没求过你什么……可一次……”
“师姐,求你了……”
余夏半低着头看了石曼生许久,她从未见到自己这个从小就万事不过心的师妹哭成这样。明明比自己小上好几岁,可她这个师妹却反倒是最沉稳的一个。遇事不慌,遇人不忙。
然而,现在的她,哭得仿佛割舍了最重要的东西,又仿佛神魂离窍,说话的只是一具空壳。
“求你……给他一个痛快。”石曼生跪在她的身旁,像小时候那样扯着衣角,紧紧的不肯松手。
——师姐,你去哪?
——师姐,师父好凶。
——师姐,你陪我一起睡吧。
——师姐,你这么做,师父会生气的。
——师父,不要罚师姐。
……
“石曼生。”余夏忽然开了口,声音有着说不出的哀伤,“你呀……真是可悲。”
两人的视线透过雨幕交汇,石曼生看到了余夏眼中的神色,无奈而又悲愤,那是她熟悉的师姐。
每一次做错事,惹师姐生气,到最后她都会用这个眼神看着自己。
“师姐……谢谢。”极轻的一声,她知道的……
余夏答应了。
最后一次举起断箭,余夏将它狠狠刺入了柳木白左胸,利落干错,在夜深雨重中不过是一道闪影般的动作。
“石曼生。今日起,你我二人,恩断义绝。”
余夏留下了那支断箭,牢牢钉在柳木白的胸口,打落石曼生的手,她转身走入了雨中。
戴着斗笠的身影,渐渐消失不见。
……
大口大口的鲜血霎时从柳木白口中涌出,就如他快速逝去的生气。
石曼生用右手帮他擦了擦,却根本擦不干净,可她还是在擦,擦得很用心,擦得红了眼眶。
“是不是很疼?”
她不敢解开他的穴道,也许只要一解开,他就会瞬间逝去。
柳木白一直看着她,眼中神色越来越涣散,可还是冲着她的方面努力牵着嘴角。
“对……对……不起……”每说一个字,都伴随着更多的鲜血涌出。
重逢以来,柳木白说了很多次对不起,小心翼翼的“对不起”,慌乱不安的“对不起”,认认真真的“对不起”……
他说了很多次,可她似乎从来没说过原谅。
而如今,却可能是他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声对不起了……
“不怪你了。”
她想对他笑着说,可泪水却根本不受控制。
听到她的话,柳木白的眼中似闪过什么,但很快就暗了下去——已经来不及了。
视线模糊一片,石曼生看不清他的神情,入眼的只有大片大片的腥红颜色,刺目锥心。
擦不干净呢……怎么能擦不干净呢?
怎么有这么多血……胡乱擦着,却越擦越多。
颤着指尖,她的手已辨不出颜色,再也擦不下去了。
“马上就不疼了……”
握住他修长的手,她侧躺了下来,紧紧贴住柳木白被雨水洗刷得冰冷一片的身躯。
闭上双眼,石曼生将脑袋深深埋入他的肩头,那里还隐隐残留着最后一丝青竹香气。
泪水渐渐干涸,她听到身旁人再也没了动静,本来就时断时续的呼吸戛然而止,像是被掐断了的烛火,骤然暗去。
天地都静了起来,石曼生的耳中嗡鸣一片,听不见雨声,听不见风吹……
到此为止了。她想。却没有一丝解脱的快感。心尖仿若被削去了一片,抽着气地疼着。
她不敢抬头去看,一丝一毫都不敢看。
她想记住他最好的样子,可是……她似乎已经很久没看到他最好看的样子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越来越憔悴。
“柳木白,我们……没能耗到一辈子呢。”
喃喃的声音,带着几分嗔怪,几分可惜。
“怎么总是差了点呢?”
差了点时间,差了点身份,差了点对错。
若是从来都未曾见过你……就好了。
如果不是我,你依旧会是京城里最炫目的公子,依旧是万千少女眼中最美的风光。
遇到我……你真亏了呢。木白。
紧紧抱住他的胳膊,石曼生终于哭出了声,低低的仿佛小兽哀鸣。
颤抖的身躯蜷成一团,在铺天盖地的雨水中攀住浮木一般牢牢依偎在他的身旁。
柳木白……对不起。
……………………
桑曲面无表情地看完这一切,走上前重新点了石曼生的睡穴,将她从那人的身边拖了起来,扛上肩头。再不离开就晚了,主上要等急了。
“叮——”
身后有什么东西掉落在了地上。
桑曲低头看到了一枚莲花银簪。
想了想,他拾起了那根银簪,随手放在了怀里,带着石曼生离开了这片无人的矮屋。
“哗啦啦……”雨下得更大了。
孤单的天地中,单薄的身影静静躺着,浑身的血迹被在雨水的冲刷下越来越淡,越来越淡。
那阖上的眼睑,薄如白瓷,一点一点失了温度。
——柳木白。无边落木萧萧下的木,白云千载空悠悠的白。
她的公子,木秀玉白,天下无双。
☆、105。一零五
“啪——”
远在京城的华国公夫人起夜时; 忽然失手打翻了桌上的琉璃灯; 火苗舔舐桌巾一下就着了起来。
“来人!快来人!”看着红艳艳的火苗; 柳夫人大惊失色。
听到动静的几个丫鬟赶忙前来,用一旁面盆里的水灭了火势; 又对着几处还未扑灭的小火苗连踏几下; 终于绝了明火。
华国公也起了身; 半搂着惊魂未定的妻子; 小声安抚着,“没事儿; 不就一盏灯吗。”
那桌巾已被烧掉了一大半,黑黑的残渣浸了水像烂泥一样糊在桌面。破碎的琉璃灯罩散落在地,两个丫鬟赶忙开始整理,却一不小心叫那尖锐的断口伤了手指; 流出血来。
染上鲜血的五彩琉璃; 在烛光下映出了诡异颜色。
柳夫人越看越心惊,捂着胸口紧紧拽住了华国公的袖子,“老爷,我这心里……慌得很。会不会出事了?”
“能出什么事儿?”华国公又搂紧了下她; “这不都灭了火吗?今晚暂且换个屋子睡; 明天白日就能都整理好了。”
“不对……”柳夫人脸色发白; 一直捂着胸口,“真的慌。你说……该不会是……言儿……”
华国公脸色一变; 柳夫人忙呸了几声; “坏的不灵; 好的灵。坏的不灵,好的灵。”她一连说了几遍。
“他带了不少人,没事的。放心吧。我明日就给他去信。”华国公安抚着妻子,心里却也隐隐有了几分慌意。
“老爷,夫人,隔壁屋已经理好了。”
“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
“夫人,不早了,我们去隔壁睡吧。”
柳夫人点点头,被华国公扶着出了屋子,临跨那门槛,她鬼使神差地又回头看了眼烧残了的桌布,心底又是一紧,她拉住了华国公的袖子,“不行,我得去佛堂拜拜。我这心里还是慌。”这是她第一次这般莫名心慌,而言儿又远在千里之外。
华国公沉默了一会儿,没有拦她,而是帮她紧了紧身上的衣服,“那好,我陪你一道。”
“老爷……”
华国公轻轻笑了笑,“没事儿。夜寒露重,我们先回屋加点衣服再去。”
两个年过半百的父母,换上整齐的衣裳,互相搀扶着,在深夜持灯去了佛堂。
明台燃烛,铁炉焚香。
——求佛祖保佑,保佑我儿平平安安,逢凶化吉……
虔诚的祈求,越不过千里。
冬日的冷雨,隔开了红尘往事。
……
五日后,一封加急信件送到了华国公府,柳夫人看到信的瞬间就直直倒了下去。
已是知天命年纪的华国公将那封信狠狠拍在了桌上,眼底也泛出了红色。
——言儿……他的言儿啊!
~~~~~~~~~~~~
~~~~~~~~~~~~
一个月后,风林谷。
手中的是一枚莲花银簪,花瓣的纹路隐隐泛着暗棕颜色。
纤细的指尖缓缓拂过那些纹路,一遍又一遍,仿佛不知厌倦。
坐靠在窗边,女子有些出神的凝视着手中银簪,好看的淡峰眉微微蹙起,似敛了太多愁绪久久不愿展开。她的肤色很白,略带病态,穿着厚重的冬衣,却依然显出了几分单薄。
“小姐姐,喝药啊。”小童蹦蹦跳跳的端着药碗跑进屋来,那碗中的药汁随着他的动作晃来晃去,好几次都险险地要翻出来,却又恰到好处地被碗壁挡了回去。一路走来,竟是一滴不漏。
女子抬起头,看了看那药汁,又看了看笑眯眯的小童,一言不发。
“小姐姐,不喝药可是好不了的。”小童分明是鬼医谷的回生,如今却在梅子倾的风林谷中。
鬼医谷、百里宫、似乎都和梅子倾脱不了关系。
就连她自己……也和梅子倾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石曼生转手把银簪子插入了头发,神色淡淡,“喝不喝,都好不了。”
回生不虞地呶了呶嘴,“你不喝怎么知道好不了!”
石曼生低头看了看还绑着木板的左手,手腕往下都僵如木枝。
“筋都断了,怎么治?”她说得很平静,仿佛那残了的并不是她的手。
“可是……可是……”回生可是了半天也没说出个反驳的话来。
石曼生此次肩头骨折,加上左小臂本就受了伤,导致手腕子不大灵活,整个手掌又都被穿透,好几处筋脉、肌肉应该都是被倒钩状的兵器生生扯断了一截,根本接不上的……
所以,无论喝不喝药,确实都好不了。等她骨折痊愈,从手肘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