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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顾叔叔了。
她听到云懋气急败坏地朝着她怒吼,可是,她却心平如镜,并无半点儿的不悦。
她听到焉若催促她用伏魔剑劈开通往外界的通道,她想着,他的伤得快些治才是。所以,没有多想,便抡起了手中那柄伏魔剑,朝着天空用力一劈。
伏魔剑果真不愧是上古神兵,力量强大,不过顷刻间,那天空便是裂开了一道口子,地动山摇。
然后,她便被焉若拽起,从那道口子中飞离。
她自始至终,都不曾听到他的声音,哪怕是一句质问。
最后那一刻,她还是忍不住回了头,却只恍惚看见他的眼,沉寂的,漫溢着安静的哀伤。
她心痛如绞,却又觉得奇怪。这个时候,他该怪她,该恨她才是,可他的眼神,除了哀伤,还有一丝隐隐的痛,心痛她。可是……这怎么可能?他就算一直聪明到料事如神,她总是调侃他是半仙儿,能掐会算,但他毕竟不是真正的未卜先知。
都说人心隔肚皮,他又怎知她心中所想?
那不过,是她自己不甘心,所以在脑中臆想出来的解读罢了。
只是,那天起,他的那个眼神,却是成了她的梦魇,夜夜在她梦中重现。
又做梦了!
闻歌被那双她铭刻到骨子里的眼中的哀伤与心疼如骤然而临的倾盆大雨般扑来,风和着雨,让迎面的她,几乎难以呼吸。
她骤然睁开眼来,愣愣望着晕黄的烛火跳跃中,光影斑驳的屋顶,出了一会儿神。
直到门外的走廊尽头有一串轻巧地脚步声由远及近,她黑金色的眼瞳中已是极快地闪过一丝精光,下一瞬,已是抬手,极为熟练而轻快地揩去了眼角一滴还来不及坠落的泪珠。
真是讽刺啊!
她现实中,是多么的冷血无情,哪怕是心痛到了麻木,也没有掉过一滴眼泪,反倒要到了梦中,才能放任自己这般脆弱。
望着被沾湿的指尖,闻歌的眸光略略一顿。但也只是略略罢了,当脚步声更加清晰时,她人已收拾好了所有的情绪,从床上一跃而起,然后,一把抓起了她枕在脑下,如今被那柄朴实无华的剑鞘所包裹,安静沉寂,丝毫不似上古神兵的伏魔剑。
几乎是在同时,房门被人从外面一推而开,闻歌正低头整理着腰间的束带,头也不抬地便是讽刺道,“本以为焉若姑娘是个懂礼之人,却没想到,竟是连敲门也是不会了么?”
焉若皱了皱眉,这女人,到底在打什么主意?起先,焉若很得意,觉得自己几句话,便哄住了这个女的,让她不惜背叛了顾轻涯,背叛了整个修仙正道,想来,这也是个蠢的。那顾轻涯大抵也只是被美色所迷,只瞧见她的容貌,却没料到她是个草包,眼光委实不怎么样。
可没有想到,随着她回了岩目山,她便将这女人扔在一边,没有交代一句,只派了一个哑了嗓的粗使婆子照看她的起居,然后就这么晾着她。
却是叫了人,偷偷躲在暗处监视着她的。
结果没有想到,她半点儿焦躁也没有,该吃时吃,该睡时睡,一副安之若素的模样,日子居然过得挺不错。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在焉若看来这赫连闻歌本身就是个沉不住气的,几时起,却是转了性子?
焉若心中怀疑,而且是一日见闻歌仍然如此故我,她心中的怀疑便比前一日要更深一些。
而直到了今日,这深深的怀疑终于让沉不住气的,变成了她,走了这么一趟。
却没想到,一进门便得了她这么一句话。
第415章 想不到
焉若被噎得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不过她总觉得再不高兴也不能在闻歌的面前露出端倪来,否则,那便是输了。
所以,在闻歌整理好衣裳,抬起头来时,她已经面色一整,神色淡淡道,“走吧!尊主要见你!”她来这儿的目的,自然也不只亲眼确认她是不是当真如表面上那般安之若素。
闻歌黑金色的双瞳闪了两闪,终于来了。
抱了伏魔剑,闻歌安静地跟在焉若的后面,出了她这几日暂居的院子。
岩目山下了雪,这座庄院就坐落在山腰上,四处皆可见雪景。
庄内多种竹,有高大的,有细弱的,各有各的风骨,映衬着积雪,倒果真有些铮铮清傲。
这庄院,与闻歌从前想象的,很有些差别。不似什么魔窟,倒只像是一个普通富贵人家的别院。而且,这主人还是个附庸文雅的,这才在整个院子里都种了竹,以彰风骨。
渐渐地,越走越暖和,四周早已没了冰雪,反倒是鸟语花香,花木扶疏,一副春上正好的光景。
然后焉若在一道垂满了凌霄花的花墙面前停下了步子,对着闻歌轻一欠身道,“尊主在里面等着,闻歌姑娘请!”
既然敢来,闻歌也不会到了这时,才临阵退缩。
所以,半点儿犹豫都不曾,她便举步。跨过了花墙正中,那道半掩的月洞门。
门内更是与方才所见的冰天雪地大相径庭。
迎面一大块的油菜花田黄得璀璨,闪耀人眼。
蜂蝶在花间殷勤地采蜜。
不远处,隐隐可见一两间农舍。农舍前,一条清澈的小溪逶迤而过,两棵垂柳依依,弯腰照妆,枝叶轻垂水面,两只鸭子悠闲地在水面游着。若是再多两缕炊烟,闻歌只怕都要以为自己不是身处岩目山,而是在哪一处不知名的小山村了。
但闻歌知道不是。
抬起眼看了看,没有瞧见人影。闻歌略一踌躇,还是举步沿着油菜花田边的田埂,朝着那处农舍走了过去。
“有人吗?”到了农舍前,她透过攀爬着牵牛花藤的篱笆往里面看去,空地上有一只老母鸡带着一群刚孵化不久,绒毛还是黄软的小鸡,咯咯咯地跑过,她喊了一声,却只听见鸡叫,不闻人声。
皱了皱眉,闻歌看那篱笆门半敞着,这显然是迎客的姿态啊!她也老实不客气得推门走了进去。
不过两三间土胚房,屋里摆设屋与闻歌所想无二,果真像是普通的农家。闻歌暗自腹诽了一回,心想,莫不是这魔尊万劫,其实心里还怀揣着一个农夫梦?可是不能啊,这些年,闻歌可只听说了他与他所率的魔族如何如何野心勃勃,如何如何蠢蠢欲动,那样的魔尊,怎么可能是一个安于田园,淡泊名利之人呢?
不过这世间的人,多的是戴着面具生活的,那面具戴得久了,只怕连他自己也忘了自己原本是什么样子了,何况旁人?
魔尊究竟是个怎样的人,闻歌并不怎么在意,因为,能统帅一族,与三十三重天抗衡的,怎么可能是个简单的人物?而这样的人,与她,却多半已是站在了敌对的位置。
在屋里转了一圈儿,并没有看见什么人。
站在堂屋门口时,闻歌在鸡粪与泥土味混杂的味道中突然嗅到了一种清幽沉静的香气,不由心头一动。
顺着那缕香气,她转而绕过了农舍,到了屋后。
那香气越发的清晰了。
抬眼看,只见屋后种着一棵优昙,正在花开的时候,难怪佛香悠远。
只是,魔尊的老巢里,却种着一棵佛香优昙,这怎么想,怎么都觉得有些奇怪。
一个穿着普通的灰布短褐人戴着一顶斗笠,背对着她,手里拿着一把条剪,正在为那株优昙修剪着枝叶。
闻歌挑眉注意到那人的手,修长素洁,一看,便是保养得宜。
闻歌心头一动,不出声,就这么站在原处观望着。
“姑娘所为何来?找人?还是办事?”那斗笠下传来一声问,嗓音低沉清越,很好听的一把男嗓,又是与闻歌设想的不同。
看来,这位魔尊今日要带给她许多意想不到啊!
不过闻歌面上却是半点儿不显,反倒不答反问道,“这个得问问阁下吧?不是你请我来的么?”从进了那扇月洞门,一路走来,便只瞧见了这么一个人。这月洞门内,就是焉若亦要退避,哪里是随意什么人就能出入的,何况,有那样一双手的,又岂会只是一个农夫?一个农夫,自然也问不出方才的那一句话。所以,闻歌虽是猜测,话出口,却是笃定。
那戴着斗笠的人拿着条剪的手微不可见地顿了顿,然后,又继续修剪起了多余的枝叶,没有回头,便是问道,“姑娘觉得,我这株花如何?”
闻歌最讨厌这些故作高深,她又不是他家的什么晚辈,凭什么要由着他来考校?所以,闻歌眉心一皱,便是道,“什么花呀草的,我可不懂,不过阁下比花朵盛放时修剪枝叶,却可见,并非什么爱花之人。至少,这株花,不是你的心头所爱。”
她就说嘛,一个大魔头喜欢什么佛香?那不是太奇怪了吗?
斗笠下来传出低低的笑,“赫连闻歌……口齿伶俐是真,不过这性子,我看,却不若传闻中耿直。你自幼长在百花幽谷中,见惯三界奇花,三十三重天上司花神脉苏,乃破日神君亲妹,从前对你母亲最为疼爱,对你自是爱屋及乌,这世间,谁说不懂花草都可是真话,可是谦辞,可从你嘴里说出来,便不是简单的谦逊,反倒成了敷衍的虚话了。”
闻歌目下轻闪,倒是并不奇怪这人对她了若指掌。焉若费尽心思,利诱她来到岩目山,自然不是她的意思。在闻歌看来,焉若对自己讨厌着呢,若是可以,只怕她都不愿与自己在一处待着。
而且,到了岩目山之后,她手里明明有伏魔剑,却也不见有人来逼她交出,反倒就像是招待客人一般,好吃好喝地供养着,只不理她。
那时,闻歌便已隐隐猜到,她来岩目山,不是魔尊万劫的意思,也是魔族当中,比焉若地位来得要高的人的意思。而让她来这儿,自然有其目的,又怎么可能不将她身后的一切,查得清楚明白呢?
第416章 嚼牡丹
所以,闻歌很能理解,也很是安之若素,撇嘴便道,“是啊!生长在这样的环境下,耳濡目染,只要不是那愚钝不堪的,都该对这世间花草了若指掌吧?可惜啊!我偏偏就是那愚钝的,烂泥扶不上墙,让阁下失望了,抱歉抱歉。”
那道歉声声,却没多少诚意就是了。还就敷衍你了,你待如何?
闻歌一畏死,二不求人,她有何惧哉?
斗笠下那人低低笑了两声,“好吧!如今,我算是信了你性子果真耿直。都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你这性子说好听点儿叫耿直,说得不好听,怕就是蠢了吧?”
那人说罢,已是转过了身来,没有拿着条剪的手抬起,揭去了头顶上的斗篷。
闻歌眨了眨眼,好吧!魔尊万劫的样子,亦是她意想不到的。
他没有半分的霸气,反而是一副文质彬彬,书卷气浓厚的模样。而且,长得挺俊,人看上去,也不老,不过就是左右鬓角各有两缕白发飘在鬓边,虽然给他平添了两分霜色,但却并不觉得沧桑,反倒有一种历经世事的飘然。
那模样,倒与寒朔有些相似。
不!下一刻,闻歌便在心里摇头,收回了方才的想法。
他们是不一样的。
虽然,他们都是历经了世事,光是站在那儿,便让人觉得,他们身上充满了故事。
可是寒朔丧妻失女,饱尝了太多的苦痛,但仍然心系苍生,他望着闻歌的时候,哪怕还是不喜欢说话,可眸子是暖的。
但面前这人呢?明明笑着,那笑意却未及眼底。轻轻一瞥他的眸子,闻歌便是轻打了一个哆嗦,回过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