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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琉璃,就是咱们现在说的玻璃。只是古时候烧制玻璃的技术不成熟,烧不出没有气泡和杂质的大块玻璃,但是,烧琉璃盏还是能的。
但能烧出如此完美,流光溢彩的琉璃盏,是非常不容易的,就算是以现在的工艺也不见得能完美再现。更何况,老菜这琉璃灯是由许多大大小小的莲花琉璃盏组成的。
光这些琉璃莲花盏就已经是无价之宝了,但这些还远远不是此灯最神奇,玄妙之处。
只见随着烛火燃烧,那最顶端大的莲花盏中越发明亮起来。忽然在一团光亮中生气缭绕的黑雾,仿佛烟霞初升,又似香火升腾。那黑雾摇摆着,渐渐清晰起来,最后凝结成水草的样子,飘飘摇摇,仿佛随波浮动。在那水草丛中滑过一抹金色的光亮。只一瞬就不见了,很容易让人以为是错觉。
但随即,人群中就爆发出了一阵惊呼。因为那金光先是缩成一的极小的亮点,忽而怦然涨开,竟然是条金色的鲤鱼。那鲤鱼绕着莲花盏的底部转了一圈,身上不断溢出红黄蓝绿无色光点,那些光点闪了闪,此地变成锦鲤,从最顶端的莲花盏中跃出,落入下一层的莲花盏中。
不到一刻钟,九层莲花灯,大大小小的灯盏中全都有锦鲤摇拽。
此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生恐惊动了那自由摇曳的锦鲤似得。
“我要将此灯拿走。”吴末名的声音突兀的响起,把众人沉浸在琉璃的神奇中的神思拉了回来。他毫不在意别人诧异的目光,望着程灵慧,一本正经道:“我要把这盏等带走。”
第179章 、释然
程灵慧想也没想:“不行。”开玩笑,这灯可是老菜的,又不是她的。就算是她的,如此宝物,怎么能转手于人呢?”
吴末名望着她,又说了第三遍:“我要把这盏灯带走。”
“不行。”程灵慧回视着他,毫不示弱。
吴末名挥手,他的那些侍卫立刻就向琉璃灯走去。程灵慧将身一跃,拉开架势:“谁敢?”
那些侍卫认识她,转头向吴末名望去。
吴末名脸色一寒:“你们听不懂话吗?”
那侍卫头领只得向程灵慧抱拳:“得罪了。”
程灵慧一看拦不住,往前一窜就要和那侍卫头领动手。斜刺里伸出一支骨节分明的大手,一把拉住了她的臂弯:“莫要冲动。”
程灵慧头也没回:“别人都骑咱脖子上了,难道坐以待毙。”
常继文道:“此灯一出,就差点儿酿出祸事,不见得是什么好物件,让他带走也好。”
程灵慧恍然,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说得可不就是眼前的情景。这灯今日可谓是光耀天际,名动开州。如此至宝定然会引来宵小的垂涎。留在这里还真说不好是福是祸。想到老菜曾说过,他为此灯家破人亡,不由寒意顿生。只觉得那不知名的地方,有许多贪婪的眼睛在盯着自己一家人一般。
再看吴末名的时候,他虽然还是原来的样子,可莫名觉得他也没那么可恶了。或许……
不待程灵慧细想,那些侍卫已经上了灯台,伸手要摘灯盏。只听老菜叫道:“慢着。”
吴末名一个眼风扫过去,跟前的人无不哆嗦了一下。
谁知一向少言寡语,怯懦的老菜却并不害怕,走到吴末名面前,从容跪倒:“这位大人,容小民细说一下这灯的来历。”说完也不管吴末名答不答应,转身重新上了灯台,高声道:“开州府的父老乡亲,俺郑天赐在这里给大家磕头了。”说着崩崩崩磕了三个响头。
程灵慧这才知道,老菜的本名叫郑天赐。听着还真不像泥里打滚的庄户人家名字。
老菜磕完头,重新站直身子,向着围在琉璃灯周围的人群拱手:“这么多年,承蒙开州府的乡亲们惠顾,我郑天赐才过了几年消清的日子。郑某感激不尽。”
报完家门,老菜这才说起这琉璃灯的来历。
原来,这郑家原是前朝皇家的内廷供奉。最擅长的手艺就是制作琉璃物件。这琉璃灯不知耗尽了几代郑家先人的心血才制成。
灯成之日,已是新朝。郑家早在前朝覆灭的时候就失去了朝廷的供奉差事。加上兵荒马乱,家道很快就零落了。于是,家子弟就有人建议把这灯买了,好补贴家用。
这本来不算什么。
但正应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句话。这灯不出世则罢,一经现世立刻引来无数人争夺。郑家并没有因此而兴旺,反而差点儿被灭门。此后子孙,无不东躲西藏,苟且度日。
因为,只要有郑家人在,琉璃灯就有被复制的可能。物以稀为贵,宝物更甚。杀光了郑家人,这琉璃灯就是天地之间独一份。为了保命,郑家子孙纷纷改名换姓,别投他乡。琉璃灯最后落在老菜手中。
要说这等害人,却也几次救了老菜的命。那些夺宝之人找不到琉璃灯,自然不敢真的要了老菜的命。老菜的家人可就遭了殃。
老菜本来想发狠把这灯砸了。可这灯不但凝结数代先人的心血,还沾染了许多郑家后人的鲜血,真正是用生命凝结而成的。看着这灯,就仿佛看见了郑家满族人口。他怎么能下得去手?
他躲在瓷窑口,这些年也算安稳。本来直往闺女将来给他招个养老女婿,也能安安稳稳的过下半辈子。这灯就让它陪着自己永眠地下算了。谁知出了土匪那一出。
他闺女死了,要不是给他留下个没爹没娘的孩子,他真是万念俱灰,一天都不想活了。在那段时候,回想自己的一生,隐姓埋名,最后还是落了个老景凄凉。未尝不是人生憾事。
而如果自己死了,那灯恐怕就此绝世,也再没有重见天日之时。
那可是郑家几辈子的人用命烧成的灯。他不甘心呐。
他要扬眉吐气,用郑家人的身份堂堂正正活一回,也要让这九重莲华琉璃灯再现风采。于是,这些年他都在找这么一个机会。直到听说了常家和开州府的商家斗灯。他觉得这是老天爷要成全他,所以,带着灯就去找程灵慧了。
老菜原本瘦小,佝偻的身影此刻在灯光中站的无比挺直。他对着满开州府的百姓振臂而呼:“我老菜姓郑,是西凉川郑家第十八代孙。我叫郑天赐。这尊灯有个名字,它叫‘九重莲华琉璃灯’。是我们老郑家几辈子人用命烧成的。这一辈子,能看见它亮一回,我郑天赐死也瞑目了。”
程灵慧看着扬眉吐气,兴高采烈的老菜,忽然笑了。老菜释然了,这就够了。没有什么事比能过放下包袱,平安喜乐的过日子更好的了。
老菜向着开州府的人们又鞠了个环揖:“大家伙儿再看一眼这灯吧,以后还不知道啥时候能再见一回呢。”说完向旁边的侍卫头领道:“这灯挂的时候有技巧,卸的时候也有技巧。我教你。”说着就要动手。
那侍卫头领不敢擅自做主跟他学,转头看向吴末名。吴末名点了点头。
老菜耐心教那侍卫头领怎卸灯。随着漫天的华彩寂灭。那惊艳了半个开州府的琉璃灯重新被收回到箱子里。老菜冲着那些箱子,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站起来时,已经泪流满面。
家人零落,唯有这灯陪了他半辈子。就算是一块石头,也有了感情。
“你得跟我回京一趟。”吴末名可没那么好的心情看人流泪。他这人,高兴时笑,难过时更要笑。
老菜没想到这人要了灯不算,还要自己跟着去。不由有些失色:“俺一个老头子了,能有什么用?而且,俺根本不懂烧琉璃的手艺。”
吴末名极不喜欢和人解释的,从他那些看他十分懂得察言观色的下人们就知道了。闻言背着手,连一个眼神都不给这个小老头儿。
老菜可怜巴巴的求助程灵慧。
吴末名看了一眼:“我不过是要你进京教人怎么挂这灯。用得着那么颤颤兢兢吗?难道我长得样子阴森可怖,像吃人的妖怪?”
他一说‘吃人’,程灵慧没来由就觉得脖子上丝丝啦啦的疼。那里有块伤疤,是吴末名咬的。吴末名那时遭了孙兴隆的暗算,也许他自己都不记得了。可程灵慧不会忘记。任谁差点儿被一个人咬死,都会一辈子记得。
第180章 、开窍
九重莲华琉璃灯就此从民间消失。这件宝物从此只存在于开州府百姓的口口相传之中。有人说它最后归于了国库。可毕竟再也没有现世。
这一年这一夜,是老菜扬眉吐气的时候,也是这件宝物唯一大放光彩的时候。
事后,程灵慧曾问老菜后不后悔。毕竟那是他们郑家祖传之物,是他守护了半辈子的东西,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人拿走了。老菜摇头:“不后悔。在哪儿放着它都是俺们郑家的东西。”
于是,这一年的元宵会。人们没有记住谁输了,谁赢了;也没有记住诗词文章出了几个新秀。人们只记住了老菜的灯,那尊叫做‘九重莲华琉璃灯’的宝物。这种记忆,一直延续到许多年后。直到淬炼成一个神奇的传说。这何尝不是一种铭记,一种成功呢?
从开州府回来,所有人都兴高采烈。对于女娘们来说,这次经历,足够成为她们一辈子炫耀的资本。
然而,有一个人却是不开心的。那就是常继文。他从开州府回来就阴沉着脸。一进家门就钻进屋里不出来了。他这个样子,很明显就是生气了。
程灵慧安顿下老小,回到房间的时候。他索性用被子把自己从头到脚蒙住。程灵慧对于这个越来越孩子气的丈夫是一点儿办法没有。可怜她连常继文为什么生气都不知道。
在她使劲温柔手段,把常继文安抚下之后。才知道这人又吃醋了。这次是吃吴末名的醋。
程灵慧想想都觉得好笑。她和吴末名从来都是针尖对麦芒,要不是两人身份背景悬殊,定然是不斗个你死我活绝不罢休的。真难为常继文竟然能吃他的醋。
常继文也是服了程灵慧的粗线条。吴末名飞扬跋扈,目中无人。却因为老菜一个求助的眼神而向人解释。傻子才看不出他的心思。可程灵慧竟然毫无察觉。
但是,转念一想,常继文又高兴起来。要不是程灵慧从小缺少女儿家的细腻心肠,也不能体会不到孙兴隆的口是心非。恐怕两人早就成了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的一对儿,还有自己什么事?所以,他暗自庆幸的同时,决定以后绝不这样吃醋吃的这么明显。这不是给她提醒,有人对她生了别样的心思吗?
想明白这一点儿,转而又十分感激老天爷让程灵慧生成个女儿家,才能让他娇妻在抱。
是什么时候有了这种想要拥她在怀的心思呢?
大约是从她在学堂的角落里哭泣的时候,这种心绪就萦绕而起。那时候,因着未婚妻的缘故,少年是把她当成小兄弟,出于真心的爱护。这种爱护,是出于他对懵懂的爱情的体现。
然而随着岁月的流淌。经历了无数世事的艰辛。当这种爱护,变成颠沛流离中一点温暖生命的光亮时,不知不觉也就变了滋味。尤其是,当那个曾经寄托了他夭折了的,懵懂的爱情的男孩儿,忽然摇身一变,变成一个女娇娥的时候。那种感情在混乱中勃然迸发,令人惶惶无措,而又莫名惊喜。
他逃避过,痛苦过,但最后终是无法抗拒的孤注一掷了。为此,他不后悔。
夜色中,他望着近在咫尺的爱人。忍住不凑上去轻轻吻了一下。他只想轻吻她一下的,谁知有什么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