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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之后，天气越发的炎热，明明是春季，但这炎热却仿佛仲夏。
因为宫中几名娇弱的妃子中暑晕倒，皇后立刻命人开了冰窖，开始按照份例将冰块下发到各宫为主子们避暑。
荷香拎着一只硕大的食盒，快步进入碧落宫大门，雪柳迎了上来，“取来了？”
“恩。”荷香答。
“快送进去吧，不然一会化了就糟了。”雪柳轻声催促。
两人入了房间，轻轻敲门，“公主殿下，御膳房把冰镇莲藕青梅汤送来了，这汤酸酸甜甜冰冰凉凉可好喝了，正适合开胃。”雪柳巧笑着劝说。
叶琉璃只穿了一身单薄的里衣，懒洋洋地躺在软塌上，双眼紧紧盯着天花板，面无表情的不知在想着什么。
将食盒打开，发现里面只有一小碗青梅汤，汤里也只有一小块冰块，雪柳惊了一下，轻声道，“冰块这么小？”
荷香点了点头，“今年冬日短，还没开始怎么储备就转暖了，而且夏日长，冰块不够用是注定的了，听说皇上下令命其他地方进贡冰块呢。”
雪柳点了点头，虽然才走了几步，但身上已是一层香汗，想到这诡异的天气，再看“凭空出现”的公主，也是心中嘀咕反常。
“公主？来尝尝……”
“你们喝吧。”叶琉璃缓缓收回了视线，慢慢起身，因为躺的时间久了，头竟生生的疼起来。
雪柳柔声道，“公主是怕不好喝吗？公主放心吧，这青梅汤是御厨亲手调制，每年夏天都很受娘娘们的欢迎呢，公主一定会喜欢。”
“我说不喝就不喝，伺候了这么久你们还没摸清我的脾气？我想做的，不用你们劝自会去做，我不想做的，哪怕你们用刀子逼，也绝不会做。”叶琉璃撑着小巧的下巴，又开始若有所思起来。
雪柳和荷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不知该怎么办。过了好一会，叶琉璃噗嗤一笑，转过身来下了软塌，“让你们喝就喝，这是命令。没什么比冬天喝热水、夏天喝冷水更舒爽的事了，我对冰什么的不稀罕，从前到了夏天敞开的吃，你们没有，所以不用和我
客气。”
叶琉璃指的是在现代时有冰箱，不稀罕冰块，但两人却以为从前公主还是贤王妃时，在溱州可以吃很多冰。
两人交换了下眼神，将那青梅汤分了分，怯生生就喝了。
“今天可有什么消息吗？”叶琉璃懒洋洋的问道。
“回公主，没有……”荷香的声音顿了一下，而后突然变了口吻，“不对，今天有大事发生。”
“与我有关？”
“……有一点点关系。”
叶琉璃有了兴致，“说。”
“叶相辞官了。”
叶琉璃神情恍惚了一下下，思绪好像飘回了刚回京城的一幕她去相府，被叶相和叶夫人鄙夷，后来她大闹，把叶夫人等人一顿怼，再回了那破败的院子，发现了戴嬷嬷。
一时间，种种酸楚涌上心头，失笑了几声，“辞官了好，帮皇上背个黑锅都不肯、一个小小的绿帽子也不戴，他不适合这个官场。”
荷香和雪柳不敢啃声。
这时，门外响起了微微吵杂，紧接着有太监来禀，“公主殿下，太子妃到。”
叶琉璃没有丝毫惊讶，“让她进来。”
荷香赶忙将食盒盖好，用抹布将一尘不染的桌子擦得更干净，雪柳则是快速问道，“公主殿下，要奴婢为您穿衣吗？”
“不用，左右都是女子怕什么，何况我也没光着，”叶琉璃懒洋洋地又回了软塌，“你们都出去吧。”
“是。”两人恭敬退了出去，不消一会，叶昭妍入内，神色慌张，将下人遣出去关好门后，急忙道，“琉璃，大事不好了，父亲他辞官了。”
叶琉璃懒懒地看了一眼，“你这么慌张做什么？有了我的事，他辞官不是早晚的吗？他辞官对于你来说是好事而非坏事，难道太子没告诉你？”
叶昭妍摇了摇头，依旧神色慌张的咬着唇，“父亲辞官，我兄弟的官位也受到牵连，我在宫中再没靠山。琉璃你不知，麒麟宫那些个侧妃，个个都是有靠山的，我怎么办？”
叶琉璃噗嗤一笑，“没靠山还能死怎么着？当初我嫁到溱州不是也没靠山？开国皇帝的靠山又是谁？靠山固然重要，手段却更重要。”
“手段？”叶琉璃点头，“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从今以后把你脑子里的诗词书画该扔就扔，整日少考虑哪些淫词浪句，把自己想象成你身边的人，幻想如果你是她们会想什么、会做什么、正处在什么环境中、又想
要什么。每个人都要联想，练上个一年半载就好了。”
叶昭妍虽然有些木讷，但却不傻，她面色严谨地点了点头，“好，我一定去做。”
“相信我，你一定能做好的，你有个很大的优点。”
“呃？”叶昭妍不解，“什么优点？”
“人虽然蠢一点，但老实听话，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又肯卖力气，勤能补拙、孺子可教。”说着，再次下了软塌，来到靠在墙上的书桌上，取出纸笔。
碧落宫只是个小小的宫殿，说其是宫，实际上没比贤王府的院子大多少，就是几个房子，几处景致，所以没有书房，书桌也在卧室。
叶琉璃滴了点茶水入砚台。
叶昭妍立刻知晓叶琉璃要做什么，“我帮你研墨。”说着，抢来，开始研磨起来。
叶琉璃拿了笔，蘸了墨，开始书写，“我写字好看吗？”
“……”叶昭妍不知如何回答，因为其字虽还算工整，却与好看不沾边。
叶琉璃噗嗤一笑，“真是耿直那，来句善意的谎言会死？”
叶昭妍窘迫，“好看，自成一体。”
“是东方洌教我的，你知道东方洌怎么练字吗？”
“怎么练？”
当年的九皇子在京中也是很有才名，尤其是一手好字，翩若游龙、入木三分。“把纸钉在墙上，而后书写，悬空锻炼臂力，”叶琉璃停下笔，指着上面的字，“还记得这个药方吧？”
第652章 对牺牲品的补偿
叶昭妍看了看，随后恍然大悟，“是名医开出调养身子的求子方。”“没错，方子别给别人看，自己暗搓搓的抓药吃，无论是色诱太子也好，借着我的由头与太子打小报告也好，无论如何要将太子留下过夜，你论心计一般、想泼辣还没靠山，太子那家伙看起来也不像个良人
，所以就老老实实的生孩子把，能多生就多生，只有从你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才靠得住。”叶琉璃慢悠悠道。
叶昭妍眼圈红了，“琉璃……我从前对不住你。”
叶琉璃失笑，“这话你已经说很多次了，其实我对你好才是阴谋，我要让你良心鞭笞自己不是？”
叶昭妍知晓，叶琉璃这是玩笑话，让她卸下负担，如果时间可以重回……
“但琉璃你放心，我绝不会出卖你！你的事，我不会和太子说。”叶昭妍郑重其事。
叶琉璃摇头，“可以选择性的说，挑一些看起来很重要，实际上又不重要的。”
叶昭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还有，把手伸出来。”叶琉璃又道。
“伸手？伸手做什么？要给我把脉吗？听说你懂医术，左手还是右手？”叶昭妍忐忑问着。叶琉璃轻笑着拉起叶昭妍的手，睫毛盖住瑰丽的眸子，神秘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哀愁，“我会医术，但不是纯正的中医，把脉的本领只是皮毛，远不如太医。我要你的手也不是把脉而是送子，在溱州时我还
有个身份叫送子观音，只要我碰过的手，很多都发现有孕，虽然我认为一切是巧合与我无关。呵，但死马当活马医，我也给你送子吧。”
叶琉璃的声音很平静，叶昭妍心底却越来越酸、越来越疼。
虽然琉璃没表现出什么，但她知道琉璃是痛苦的，否则怎么会明明表现得满不在乎，但却总是忍不住描述在溱州的种种？
大学堂、话本大赛、四大家族、印务局、送子观音……
每次讲到溱州，琉璃平静的语调都渗入一丝不易察觉的喜悦，叶昭妍能听得出。
越是这么想，叶昭妍便越难过了。
……
房外，荷香和雪柳交代完宫女们干活，便凑在一起。
荷香道，“如今皇上已下圣旨将明珠公主赐婚给顾家嫡子，再过一个多月就成婚，也不知道我们是陪嫁还是回主子那儿。”
雪柳道，“哎，咱们当奴婢的又什么决定权？只能听安排罢了，再者说，伺候明珠公主也不是什么坏事，明珠公主虽然偶尔发发脾气，但从来不打骂下人，看起来很凶，实际上从没降罪过任何一名宫人。”
荷香也点了点头，“我们留在宫里有在宫里的好，陪嫁伺候公主也有陪嫁的好。”
雪柳暧昧一笑，“你是说那个？”
荷香面庞红了几分，“算是，听说顾公子容貌俊俏，是不可多得的才俊呢。”
雪柳叹息，“我觉得呀，咱们还是别打这个主意了。”
“为何？”
“直觉。”
……
房内。
叶昭妍忍不住哭了一会，叶琉璃也没劝没说话，就静静坐在一旁若有所思。
整个房间，弥漫在哀愁之中。
少顷，叶昭妍平静下来，“父亲辞官之后，这相位会由谁来做？”
“顾斓汐的家人吧。”叶琉璃收回思绪。
“呃？”叶昭妍一惊。
“我的猜测而已。”
叶昭妍惊呆了，“为什么你们都会料事如神？太子如此，你也如此，好像一切尽在掌握。”叶琉璃缓缓摇了摇头，“实际上你也可以的，只要用心了就行，”说着，垂下眼，“如果换一名普通官员家来求亲，也许是为了我公主头衔。但梅家和顾家是何等人物？那可是几百年的世家！对于这些世家来说，权利金钱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面子。没面子叫什么世家，那叫暴发户。我不入皇家大排行而单独封号，就说明皇上虽然很想为我正名，但到底还是不方便公开。哪个世家的嫡妻会找个这样身份不
方便公开的女子？他们要找的是你这样背景清清白白、家人当朝为官、才名在外能拉出去有面子的女子。”
“……”叶昭妍。
突然，叶琉璃的唇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这样也好，也算是我为牺牲品的一个补偿。”
“牺牲品？”叶昭妍疑惑。
叶琉璃摇了摇头，“关于这件事，你就别多问了，在我身边你记住，不该问的别问，不该知道的别知道，虽然你问了我也不会说。”
“为何？”
“因为转身，你就会被太子套话过去。”
“……”
叶昭妍虽然不服气，但想到太子、想到太子温柔、霸道以及不经意的甜言蜜语小惊喜，又觉得叶琉璃说得很有道理，“放心琉璃，我会努力成为一个你这样的人呢。”
叶琉璃一愣，哈哈大笑，“成为我？你是不是神经病啊，怎么看人生赢家都是你，你一个好好的人生赢家不做，做我这种天大的笑话做什么？我告诉你，你别羡慕我，不然回头你和太子也变兄妹。”
“……”叶昭妍。
叶琉璃越笑声音越大，最后竟笑出了眼泪。
叶昭妍心底苦溜溜的。
“今天你来就是为叶相辞官这件事吧？我知道了，你回去休息吧，我也累了。”叶琉璃懒懒道。
“琉璃，你病了？”叶昭妍摸到手中的方子，“不会是……有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