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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京宫情史-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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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床榻精致漂亮。四面是赤红的帷帐,垂下云霞般紫红的流苏装饰。里帐是清浅的鹅黄色,枕屏是粉紫的曼陀罗花,垂在帐子里的香球散发出淡淡苏合香气,与她身上的香气完美协调着。王药心里无比的纠结,然而在他终于鼓起勇气想要拒绝的时候,发现身边的完颜绰已经睡着了。
  她的睡颜如同一个孩子,脸蛋鼓囊囊的,皮肤细腻,带着一层细细的绒毛,睫毛又密又长,宛如小扇子似的时不时还扑扇一下。王药只觉得呼吸发紧,却又无关那些不可为人道的欲望,只觉得对她喜欢、亲近的感觉如良酒发酵似的越来越浓郁。他一偏身,斜倚到完颜绰身边,蹬掉了两只鞋,在她头一边侧躺下来。
  他的手不过停顿了这么一小会儿,被窝里的人已经不愿意了,睡梦里皱着眉、嘟着嘴,“嗯嗯”撒了两声娇,一只手伸出被窝找他的手。王药把手递过去,被她抓握着。她半梦半醒,半睁着眼睛责怪道:“我还没好呢……”旋即放心似的眼睛又闭上了。
  王药叹了一声气,看看窗户外头渐渐暗下来,西边窗户纸上透出五色缤纷的霞光来。他身体里蕴藏着豪气和满不在乎的名士风气都腾了上来,低声自语道:“已经不是个好人了!管他!”
  他一只手解了衣裳,拉过她的被子,钻进去,和她贴在一起睡着,手打着圈儿给她揉着肚子,她紧实、柔软而不堆腴的小腹,现在已经软软暖暖的。他在军旅之中也劳累了许久,乍一入这样的温柔乡里,浑身惬意,想提着精神为她揉肚子,但是手在动,眼睛已经迫不及待闭上了;手在动,心已经沉浸到一片柔软温暖的谷地,把一切烦忧都抛开,沉沉地睡着了。
  王药再次醒过来时,是因为帷帐外头窸窸窣窣、来来去去的声音。他突然一惊,撑着身子半仰起来。四下张望:鹅黄色的里帐、曼陀罗的枕屏、各式漂亮的银香球……还有身边被子里裹着的人,乌发逶迤在枕头上,脸色不再发黄,透出一点淡淡的粉红,额角的痘痘也瘪下去了。她已经醒了,睁着的眼睛里全是笑意。
  “却疾!”她毫不觉得羞耻,张开双臂抱住他,“你真是我的药!”她的眸子亮晶晶的:“我肚子一点都不疼了。”
  王药看着她的笑,心里的震惊瞬间就抛开了。太后的床,他反正也爬了,不仅爬了,而且同床共枕了整整一夜——你说其实什么都没发生吧,以前又不是没有过——既然这样,还作茧自缚什么呢?
  他热烈地回抱住完颜绰的身体,密密地吻她。她觉察他早起身体的变化,又好笑又幸福,轻轻啮了啮他的耳朵,低声道:“不行……今天不行。”又说:“你要忍不住,这里的宫女,你挑一个?”
  王药捏她的鼻子:“你哪只眼睛看我像个急色鬼?”
  完颜绰笑道:“那就熬几天。”
  王药呼吸一滞,却本能地不愿意拒绝。外头的人已经在问:“主子可是醒了?今儿上朝吗?”
  完颜绰哪里愿意离开被窝,说:“今日身子还是不好。再免朝一天吧。把各部院的略节拿到这里来我看。”
  王药低声笑道:“咦,我怎么想起了一句诗?”
  “哪一句?”
  王药憋着笑,摇摇头不肯说,被完颜绰在腿上掐了两把,也只是连连告罪:“我瞎想的,不能说。”说了大概更要被打死。
  完颜绰斜着眼睛瞪他,自己也想了一会儿,“噗嗤”一声笑道:“我知道了,无非是‘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对不对?”见王药吞笑点头,她的手指往下寻着了他大腿内侧一块嫩肉,狠狠扭了一把:“好啊!敢笑我!今日要罚你!”
  王药揉着腿,苦笑道:“你真是够狠的!已经挨了你的掐,还要罚?!怎么罚?顶缸跪搓板,还是传竹板打一顿?又或者革了我的职永不叙用?”
  完颜绰笑不可遏,又探手到他屁股上掐了一把:“你倒是想便宜事,好偷懒不上朝么?今儿我躲懒不上朝了,你可不许躲懒,今日的奏折你替我处置,让我好好歇一歇。”
  好一个闲散的早晨!完颜绰起床后洗漱得神清气爽,绷了那么久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可以和喜欢的人共进早膳,可以趴在他的背上,勾着他的脖子,看他小心谨慎地把要事的略节一一念给她听,然后回头等她的批示,可以以肚子疼为借口耍赖,所有批阅的字儿也只消口述,其余尽数丢给他书写了。
  王药的字,铁画银钩,挺直舒展,行如流风,顿如落石,变起伏于锋镝,转顿挫于毫芒。完颜绰只觉得看他写字也是享受。正入迷间,突然见他停下笔,撇过头问道:“这次秦王本人,还有撺掇他反叛的将领,都要杀吗?”
  完颜绰说:“自然要杀,难不成养虎为患?你是读史书的人,总不会还怀着大慈大悲的佛祖之心吧?”说完便是笑。
  王药摇摇头:“不是佛祖,也可以慈悲。不过留下秦王的命,倒不是慈悲,而是局势。”
  他和完颜绰譬解:“我在南院,读了不少大夏立国以来的文牍。这片地域辽阔,东至辽河入海口,西至阿尔泰山,北至楞格河,南至……”他蓦然停口,不再继续说下去,而是转换了话头又说:“但是立国方始四代,这么大的地方全靠中央控制很难,所以各地部族自掌兵权,朝廷分封建藩,若压制地方,就无法压制藩王。秦王之所以敢大肆造反,无非仗着外家和妻族。如果一刀子杀了,正好授人口实。”
  “那就放他回去?能么?”
  “只能放回去。我看太_祖皇帝时,也遇到过萧氏宗族的造反,太_祖皇帝是开国之君,何等杀伐果决!却也只是把为首的藩王鞭杖一顿,削减藩地和军力,反博了一个‘宽容’的名声。你想想,是不是我说的道理?”
  完颜绰默然不语,好一会儿说:“打一顿,半个月就养好了,秦王这样的汉子,敢造反的都是刀尖上噬血的,还怕挨顿打不成?”
  王药手指摇一摇:“他当然不怕挨打,但是借着这个机会,剪除羽翼,广设朝廷的势力,也算是这次打仗之后的意外收获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少量政治,大家不要焦躁,这一卷基本没有什么大矛盾和大起伏的剧情了,糖糖加上一些政治推动,大家爽一把。
ps。这里的政体大部分是用辽代的,但是辽代的历史记载非常不全面,所以作者自己臆想构建的也不少,只能小考据,不能大考据。

  ☆、撩拨

  王药的献策,不仅是宽宥秦王那么简单。
  秦王是当着所有宗亲的面重杖一顿放回去了,但是仅仅是他自己拖着血淋淋的身子回去了而已,他手下的队伍全部收归皇室; 重新调派;原属萧邑澄的那支斡鲁朵换了新统领; 入驻秦地;又以“部下撺掇秦王犯错”为由,把秦王手下得力的干将尽数夷三族; 把秦王的外家和妻族全部驱赶到大漠以北的荒徼之地。
  完颜绰一方面得到了“宽宏大度”的美名,另一方面其实是把秦王的所有权力都收归自己。一时间上京的市口人头滚滚、血流成河,想必那些想跟着造反主子吃肉喝汤的; 以后也需要掂量掂量自己家的三族舍不舍得让杀了。
  而朝堂上; 完颜绰又幽幽地说出了一条废弃了许久的契丹皇朝政策——“捺钵”制度。
  “捺钵”本是契丹语里“行营”的意思。契丹刚刚立朝的时候,还脱不了游牧民族的习性; 所谓“五京”; 所谓宫殿,都是毡帐而已。皇帝的毡帐不过是更大、更多、更豪华而已; 但也是逐水草而居,不断地变动着方位。后来羡慕南边的晋国; 又在战争中体验到城池的作用,于是版筑为城,又渐渐建起皇宫,像汉人一样坐在朝堂里处置国政,一面用契丹贵族管理国政,一面又用汉人来协理事务,渐渐形成了独具特色的政治体制。
  完颜绰朗声道:“自从国朝建都,捺钵制度只在行猎时用一用,只怕众大臣以后就要逐渐忘记了咱们契丹人的马上生涯,髀肉复生了。所以,上京仍是上京,但我和陛下不必日日留驻,车马劳顿虽然累,但也让陛下看看我们大夏的大好河山,学学我们驰马千里的祖法。”
  她转头看看南院夷离堇,又看看北院自己的父亲,沉吟了一下道:“秦王属下,有过则惩,那么,有功要赏,也应该是正理。陟罚臧否,不能有误,选贤拔能,亦是要紧。夷离堇那里的恩赏单子,可曾开具好?”
  自然是早就准备好惬她的意的单子了。头一个受赏的就是王药,南院夷离堇也没有汉人固有的循资排辈的恶习,直接就说:“指挥使王药指挥三军,上兵伐谋,几乎没有折损什么将士,便收复渤海郡,打破秦王叛军,又把叛军引到并州一带,打退了并州的李维励军队。一箭三雕,居功实属甚伟。请授‘平章事’之职以奖励战功。”
  王药有些震惊地抬头:平章事职品不过三品,但自唐代以来,便是中书门下与闻国政的要职,几乎等于副宰相。
  但完颜绰尚嫌不够,皱眉道:“王药虽是文臣,但是是以军功拔擢,仅一个平章事不足显其才华,再加枢密使,与闻军政。”
  王药急忙提袍跪倒,谢恩之后便是辞谢:“太后隆恩,臣实在汗颜。臣鄙陋之人,侥幸打了一场胜仗,怎敢当此提携?望太后三思,简拔能者贤者!”
  完颜绰漫漠地说:“你难道不是能者贤者?能贤之人难道还非得按资历排行才算不虚?南边晋国就是这样的恶政,多少英俊不得不沉于下僚。我偏要不拘一格用人,我偏要人看看,我大夏立国时间虽不如晋国,但周公吐哺,招贤纳才,绝不比他差劲!王卿不必辞谢,我说你行就行。别人,还有什么意见么?”
  她素手一挥,就是多少人头滚滚落地,此刻又揽着任事不懂的小皇帝,谁敢不遵太后懿旨?众人只不过异样地看王药两眼,便低头称是。回头对王药的称呼也变成了“王枢密”,至于太后的捺钵之行,自然朝中也紧锣密鼓地准备起来。
  用过晚膳,完颜绰循例召见王药。王药本就准备了一肚子的话,进到宣德殿的寝殿后,完颜绰正在搅拌着杯子里的东西,她眼睛尖,还没等王药开口,她就伸手止住他的话头:“不许辞谢!我已经说过了。你再敢不遵圣旨,我就传杖子打你。”
  王药气得笑一声:“你不怕我被别人嘲笑?”
  完颜绰道:“嘲笑什么?嘲笑我敢提拔你,任用你?还是……嘲笑你是因为三天两头进我的宫殿所以才任用你的?”
  王药拱手道:“你既然知道,那么,要么不要委我以重任,要么不要老召见我过来。”
  完颜绰笑道:“看把你宠的!跟我说话已经直接‘你你我我’地就上了!我告诉你,我们契丹人,不讲究什么资历,就是服气英雄,就是服气有本事的人——那些说怪话的人,大约也是你们南边来的汉人为主吧?你呀,平时看不像个脸皮薄的,怎么一到这事上头,就没主意得跟个小媳妇似的?”
  王药吃她一噎,又不愿反驳,索性稽首行了个大礼:“那是臣失仪了!”转身要走。
  完颜绰一下子立起来,在背后喝道:“站住!”
  王药没听见一样,自己揭起帘子就要离开,然而,他身后传来完颜绰手里的瓷杯落在案几上的脆响,忍不住回眸一看,刚刚站得笔直的人儿已经颓然坐下,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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