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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臣_蔡某人-第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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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儿子们,就托付给你了,亏欠你的,是没有办法了。”晏垂揉娑起她肩头,轻拍了两下,声音已经气若游丝,“子惠是你的仰仗,你也是他的仰仗,无论他做什么,你做母亲的,总归要和他一条心的。”
  穆氏抽噎点头,把眼泪一擦,看他精神不济,已是力尽神危,将他轻轻卧下,柔声说:
  “我去看药煎好了没,去去就来。”
  说罢在他脸上目光一凝,又看了片刻,才出来,对守在明间的李元之说:
  “大相国身边不能没人,你进去。”
  前厅喧闹成片,隐隐传到这边来,李元之听得略觉烦闷,再进来,见晏垂喘的厉害,忧心忡忡,只在一旁静守,不想他手指一动,李元之会意,立马凑到床头,晏垂明显在积攒着最后的力气:
  “我怕走后,阿娥对六镇军权攥的太死,她一向不待见子惠重用汉人举措,日后,”他头一偏,还是那个洞察人心的大相国,“我怕她成子惠掣肘,你该敲打子惠时,不要避嫌。”
  李元之眼中一愕,同他目光撞上,类似君臣般的多年情谊,此刻相通无阻,他郑重点了点头:“大相国交待属下的,属下不敢忘。”
  “日后可为我儿死者,非李参军莫属。”晏垂露出个欣慰的笑来,头一歪,软软陷进枕间,昏迷了过去。
  外头本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府上欢情阑珊,晏清源撇下一众宾客,挑一杆明角灯,踩着昏黄光晕,往书房一现身,就迅疾围上了众亲信。
  “我们趁早上城门大开时,混了进去,已经摸清了王叔武府邸、粮仓、武库所在,及他们守兵换值的规律,王叔武新拜开国公,加之要过新年,城内戒备正是最松快的时候,世子如果这个时候突袭,定打他个措手不及!”
  无名氏嘴皮子十分利索,一口气报完,把个舆图往晏清源眼底一展,指着城门道:
  “世子请看。”
  晏清源把手里匕首一扔,眼睛一垂,考量了半晌,心里已下计策,忽抬眸冲无名氏一笑:
  “怎么混进的城门?”
  无名氏答道:“世子有所不知,玉壁是边境孤城,平日守备森严,如今战事尘埃落定,这一早,就恢复从前,准商人进出,或补充物资,或供百姓置办用品,至于城内的百姓官兵,也有腌臜污秽需要运出城来,要不然,岂不成了个粪池子?”
  “你对这些事,摸的倒门儿清。”晏清源赞许一笑,对他的细微之处,十分嘉奖。
  无名氏面不改色:“以往守寿春时,也是如此,属下不过熟知这套路数罢了,玉壁城,被王叔武硬生生修筑几年,弄出个大坡高台,属下看了,三面都是悬崖峭壁,也只有这个法子,能混进城了。”
  “好!”晏清源当机立断,“这就封你为参将,”他略一沉吟,“你随我母亲姓,别人也好称呼。”
  穆氏在北朝是河北数一数二大族,无名氏不是不知,在场的也都一阵惊愕,羡慕至极,无名氏显然也难抑激动,朝晏清源这就要行大礼,被他一扶阻了:
  “穆将军,给你十人进玉壁城作内应,够吗?”
  无名氏眼睛倏地一炽:“够了!”
  “世子爷,这就要行动了?”刘响插进来一句,看晏清源露出个蓄势待发的笑来,忍不住问,“世子爷看哪天好?”
  “择日不如撞日,我看明天就是个好日子!”晏清源把舆图一卷,说罢目光一越,落到最后面一人身上:
  “口衔枚等器具都备齐了吗?”
  “回世子,备齐了!”
  “明晚一夜赶到平龙镇,三千精锐暂且驻扎于此,后日一早,你带人进城,晚上先烧粮仓,再烧武库,唔,”晏清源一顿,笑得格外冷酷,“王叔武不要动,留给我,他必亲自出来迎战!”
  无名氏对他的布置一听,便了然于胸,也十分振奋:“只要能占据城门,世子的三千精锐一跟进,夺取外城,如探囊取物!”
  晏清源眼底闪过一道郁至极处的光,复而变作惯有洒然笑意:“不错,我要让王叔武知道,他花两个月把大相国熬的智穷力竭,我一夜就可取他项上人头!”
  一番铿锵,说的众人也是跟着心潮澎湃不已,备了这数月有余,腰间宝剑,早已铮铮作响,想要挣脱,好一番难耐饥渴,唯饮血可平!
  “世子爷,三千精锐自不在话下,可后头主力大军得及时杀到,否则,说不定就功亏一篑。”刘响总觉哪里欠缺,提了出来。
  这一点,又说到众人心坎,因玉壁折损太巨,兵源未能及时补充,晋阳可调度的不过三万余人,晏清源心中早有盘算,微微一笑:
  “主力不过气势上压倒对方,让他们意志崩溃,斛律金和蔚景各领一万,这一点,尔等无须担忧!”
  众人一声惊呼,随即转小,各领一万,这么一琢磨,晋阳也不过剩万余人把守……世子爷这真的是破釜沉舟也要拿下玉壁城了!
  刘响扭头一看,今日到场的,皆是二、三十岁正当年的鲜卑勇士,年轻气盛不怕事,如果那一群老将军们在,估计拼了老命也要拦一拦敢如此涉险的世子爷了,真不知,他们是怎么答应下来的?
  外头狂风呼啸,一室内,却议的燃情四溢,隆夏也不如,晏清源却始终不焦不躁,等众人散尽,把刘响留下,吩咐说:
  “我还有一计,你跟着他们进城,带几只咱们养的秃鹫当杂耍。”
  这什么怪招,刘响一头雾水地看着晏清源,晏清源把舆图指给他一看:
  “王叔武的府邸就在这,确定好他人在,你给我杀几个百姓,当诱饵,找匹马,再弄辆板车,把尸首一扔,将秃鹫引过去,我要让他的府邸乱起来!”
  “这,”刘响有丝犹豫,看了他一眼,分明是不赞同,“要不,属下杀几个士兵,杀百姓,总不大好……”他到底读过几天书,实在没办法做到世子爷这样无所不用其极。
  “不,就杀百姓,”晏清源乜他一眼,知道他在顾忌什么,这一眼投来,刘响讪讪的,“你杀几个兵丁,节外生枝而已,最重要的是,王叔武他爱民如子,我就是要他心乱,他一乱,才更有破绽可图!”
  这才明白晏清源的用意,刘响顿时想起寿春城的事,一想到那个陆归菀,被亲爹一箭要射透,双眸猛的一闪亮,便又迟疑开口了:
  “他要是视而不见,不乱呢?世子爷忘了,当初陆士衡可打算一箭射死了亲生闺女,都不愿降了咱们。”
  昨日旧景重现,晏清源面上有一瞬的微妙,很快,自若一笑:
  “玉壁战事中,大相国绑了他儿子,当着他面杀掉,他也没改主意,坚守不出,可百姓不一样,不乱是吗?你捡老弱妇孺给我杀,让秃鹫啄个面目全非,我看他乱不乱!”
  刘响倒吸一口冷气,倘是那罗延在此,肯定已经连呼“妙”字,他即便知道此乃非常之法,还是难能拍手称快,却坚决地点了点头:
  “属下按世子说的办!那个无名氏……”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最简单的道理,不必再说。”晏清源一挥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知道世子爷胆子奇大,又自负非常,刘响本都走了出去,又折回来,讷讷看着他:
  “世子爷别忘戴护心镜。”
  晏清源哈的一笑,舆图一扔:“刘响,你是不是觉得我狂妄自大到都成个蠢货了,来提醒我这?”
  慌的刘响直摇头,苦着个脸:“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只是,那罗延在时,万事心细,什么都能提醒到,属下这是拿他当榜样,万一世子爷有闪失,别说他人饶不饶得过,那罗延第一个就要把属下给杀了。”
  “那个婆婆妈妈的,府里老妈子都没他啰嗦。”晏清源一想那罗延那张细眉小眼白脸,忍不住笑骂一句。
  等再进北宫,穆氏李元之还都守着,晏清源抬脚进来,两人目光一齐定在他身上,无须开口相问,晏清源自己回答了:
  “我已布置妥当,斛律金和蔚景,我也都交待下去了,明晚,我就带人走。”
  床上人不曾转醒,间或发出微弱的呻、吟,不等人凑前,就散了,两人听晏清源说完,又出奇一致的沉默,只把信任交付的目光一递,穆氏摆了摆手:
  “既然如此,你回去好好睡一觉,养精蓄锐。”
  说着想到什么,脸子一沉:“今晚不许你再颠倒胡来。”
  晏清源却丝毫不以为意,很是恬不知耻:“大战在前,我不惯把弦扯太紧,我需要放松。”
  李元之在一旁,一下听出眉目,若在平时,要替他母子这样直白对话汗颜,此刻,倒什么都不觉得了,只劝穆氏:
  “世子心有有数,随他适意罢。”
  一出来,扑簌簌的风还是割的脸麻,晏清源一裹氅衣,把个簇锋拥住口鼻,朝这间别院来,归菀正洗了砚台,淋淋漓漓一手的水,拿澡豆又搓了一遍,将墨味儿祛除,晋阳天干物燥,远不及江南滋养人,净完手,慢慢涂抹起香膏来,一屋子里,弥漫着芬芳。
  晏清源进门后,目光跟随着她的一举一动,见归菀有条不紊做这一切,说不上的温馨悠闲,想她在闺中怕也就是这个光景罢?无所事事一天,也就这么过去了,偷得浮生半日闲,他看她是闲情太多。
  这么看了半日,他整个人,倒不觉松弛下来,没惊动她,把外裳脱了,换件燕服,捧着一盏茶往几前盘腿一坐,才弄出些动静。
  归菀正弯腰铺床,一回眸,顿了顿,问道:“世子今晚饮酒了?”晏清源抿几口热茶,取枚丁香含了,笑道:
  “有那么大味儿吗?小酌几杯而已。”
  他这个人就是太放纵了,父亲在病中,饮酒作乐一个不少,在想房事上也不禁,归菀面发红,不往他身边去,只捡榻头坐了。
  “你过来呀,背对着我做什么?放冷箭啊?”晏清源头也不回地笑说,手指在茶蛊上微摩挲着。
  归菀顿时喉间发干,走过来,坐到他对面,看他微醺的一双眼,也不知是酒意,还是热茶水汽蒸腾湿润所致,状似无意问道:
  “世子今晚不陪大相国了?”
  “我陪你。”晏清源毫不迟疑应话。
  归菀听得害臊:“大相国是不是好多了?世子不用作陪?”
  晏清源“嗯”一声,不想就此话题多谈,把茶蛊一放,拽过她一只手,就着烛光仔细打量,真应那句“手如柔荑”,不等归菀相挣,就松开了:
  “把你补的那件衣裳拿来。”
  归菀微觉诧异,多看他两眼,不知他是否是在开玩笑:“世子要穿?”
  晏清源一点头:“是呀,我穿着好时时想一想你。”
  没头没脑的,又说这样的话,归菀便在他默默注视的目光里,去给找那件袍子了。


第96章 破阵子(23)
  袍子取来,晏清源手一伸,展在膝头,面上带着微笑:
  “我都忘问你,你怎么会做这种针线活,我只当你会绣个双鱼戏水,鸳鸯交颈。”
  归菀被他说的脸一红,气呼呼指着他的兽头囊:“这不是我绣的呀?”晏清源撇嘴撩起,意味深深看着她,“你好意思说,弄的都狗头铡似的,我不过勉为其难收下。”
  “那世子不要戴了!”归菀说着就要去解,晏清源反手一拽,人打了个旋儿,就跌他怀里去了。
  “你给我做的,我都戴身上,拿你女儿家柔情,好去一去我身上的杀气。”他把袍子轻扯出来,先放一边,不经心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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