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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臣_蔡某人-第10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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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个守兵干笑,转头就暗骂起来,心道你收了好处,打量谁不知道呢!
  自是羡慕忌恨不提,粪车出城,一众人忍不住掩鼻窃笑,若是平时,倒也不敢,定是个个正襟危立,如今没有战事,眼见元日在望,松懈一时,也无人来斥。
  稚子嬉闹,街头攘攘,临到晌午,日头正暖,连猫狗都蜷在了主人脚底下,时不时地一扫尾巴,懒洋洋伸展下四肢,眯起了眼睛。
  这样的情景,倒和晋阳城里别无二致,刘响迎上一双眼睛,滴溜溜的圆,原来是个总角女童,扎着双髻,正漱着手指,趴在前头汉子的肩头,直勾勾好奇地盯着刘响的这只秃鹫,一点也不害怕,哈喇子淌下来,丝丝缕缕,黏糊了一嘴。
  日头打在她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上,愈发可爱,刘响冲她露齿一笑,她便把头一扭,埋在了汉子怀中,顿了片刻,才又把个毛乎乎的小脑袋瓜露了个尖,笑眼弯弯地看着他们。
  一时心头微觉可惜,只盼着王叔武可别学陆士衡,搭尽一城的百姓,这样的小女娃,谁会真的想她死呀?
  转身一瞧,却见无名氏也望着那小女童发呆,两人目光一触,仿佛心意相通似的,却各自灵醒,彼此低语几句,目光再一闪,分头行动了。
  转眼,天一黑,满月从东山跳出来,却乌红红的一团,不像秋月那般皎明,未几,一道赤光从东南角的粮仓倏地冲天而起,裹着多日来的干燥,在夜幕下,燃烧出点点黑烬,热浪烤起的枯枝败叶,一并龙卷而上,飞腾在了玉璧城半空。
  几是同时,武库这边马蹄子一阵乱响,两抹身形快速一溜,隐在了月色的阴影里,果断在马尾上拴了团蘸满棉油的烂布,又朝屁股上狠狠一锥,好生生的骏马,顿时化作一匹匹燃火妖兽,自马厩里一涌而出,疯了地四下奔去。
  本已堪堪进入梦乡的西兵,和马一样,也是受惊若狂,一个打挺,跌下床来,胡乱套起衣裳,人踩人,人挤人,四下里没头苍蝇一样乱撞,哪里还能摸得到武器,人一露面,便被马蹄子践得哀嚎惨叫连连,场面混乱至极,再无可控。
  整个玉壁城,一片烟火海。
  开国公王叔武的府邸里,夫人正给他试穿着元会朝服,进贤冠还没戴,外头一阵大呼小叫,撞进了个亲卫,砰的一声巨响:
  “国公,不好啦!粮仓武库都走水了!”
  王叔武把冠一丢,踏出门来,看着那半天红光,怒火还没起来,就听府门前嗷嗷几嗓子,夫人早见机把长剑一掷,王叔武便携利剑,杀气腾腾的冲了出来。
  他府邸地势偏洼,就见个板车,满载着黑漆漆的一团,后头也无人,顺坡咣啷啷滑溜到眼前,还没待看清,只觉头顶一阵气流,一团子黑云压下,携裹着声声尖锐鹰啸,往板车上一停,啄起一块块血肉,又把巨翅一扇,并不陌生的死人腥气,全都给扑到脸面上来了!
  王叔武下意识拿剑一挡,想要刺杀过去,不料这样的出击,似惹恼了秃鹫,盘旋片刻,一个俯冲,对准王叔武的眼睛就是狠狠一叼,听得一声惨叫,众人都是一懵,不知谁率先反应过来:
  “快,上弓箭!”
  捂着血流不止的眉骨,王叔武倒镇定:“不要乱!把后院的野猪肉射到大旗上!”这是要把秃鹫引走,说罢在一干亲卫的掩护下,先到院里暂避。
  亲卫刺啦撕掉块衣角,往王叔武头上一缠,正等外头利箭齐发,远远传来声悠扬长啸,不待他们动手,那一群恶鸟,竟又扑棱棱携着劲风而去,唯剩几点子鹰音,洒落留个回响而已。
  “国公!外头是城里的百姓呐!”一人夺门而入,眼前闪动着被啄的脑浆横流的粘稠一片,话音刚落,扶腰吐了。
  王叔武顿时咬牙切齿,眉骨不知因痛还是因怒,突突直跳,来到府前探看,稍作打量,那副惨状让他几欲晕厥,心抽搐成一团,一看这手笔,立下明白了什么,气得浑身直抖:
  “是晏清源!”
  众人一声惊呼,皆知晏垂长子名号,来不及相议,王叔武眸光一顿,大惊失色:
  “快!不要让人去救火了,赶去城门!莫要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然而城内已乱做一锅烧滚的热油,刘响十人早取了兵器,跨上骏马,故意穿了西兵的衣裳,定下诱敌之计,直朝城门杀去,为这锅油,再添了一把薪柴,铁了心,要把它燃成巨焰,毁了这玉壁城!
  城门外。
  晏清源高据马背,巍巍不动,看着那火光冲天,再一拿千里眼,方圆几里都似纤毫可见,见城头守兵身形开始要变,他大氅一抖,感受了下风向,嘴角微扬:
  “城中已乱,更待何时,放箭!”
  一语吩咐下去,盾牌后露出簇簇箭头,随着一声令下,漫天的箭雨离弦而去,天助魏军,此刻大风一起,箭射出去的风向,正是顺风,更是毫无阻力的密密麻麻攒射去了城头。
  果然,城头黑影不断坠落,一方面也缓解了堵在城门厮杀正野刘响一干人的压力,遣出的百余鲜卑,则如饿虎扑食,把外郭城门本就不多的守兵,很快就杀的片甲不留,一鼓作气,折杀上前,准备夺取内城门。
  待上头箭雨一停,听得门轴微有转动,只一道厉光乍现,对上张惊惶失措的脸,千钧一发之际,眼见城门这个缺口即刻要被关上,薄薄的利刃一闪,里头人手中长矛脱手而飞,几只有力的手同时扳死了门沿,只听齐齐一声暴喝,把个玉壁城墙震得夯土簌簌直掉,吱呀一声,城门的缝隙明显又宽了两指。
  晏清源盘算着刘响那一计,怕没几时就被人识破,在里头很难撑久,将马鞭一甩,丢给斛律金蔚景两人个眼神,一声饬令,分三队人马,左中右齐头并进,如黄蜂离巢,朝城门作一团黑云汹涌迅疾压了上去。
  一骑先锋,如一道炽茫横插城门腹部,轰然一声,城门大开,里头跳出了几个浑身挂血,糊了一脸血浆的兵丁,把被剑锋挑破的衣裳一撕丢开,露出个本来面目来,看得人一喜,不是无名氏刘响他们,又是谁?
  城门既开,里头王叔武却也临危不惧,算准晏清源来偷袭,人马不多,取的是险中求胜,深谙战事一瞬之间,走向都变化莫测的道理,迅速整合了七千人马,准备在他大军赶到支援时,重新把城门缺口补上。
  无论如何,玉壁城不能落入晏清源之手。
  这边魏军早被激得凶性大发,信心高涨,如蘸饱了墨汁的大毫,只等往玉壁城上挥洒,晏清源见王叔武出城迎战,终于微微一笑,对斛律金蔚景振臂一呼:
  “我从中间切入,你们从左右两翼!冲散他!”
  说着就见黑压压成片,一线而来,搅得黄土漫天,场面甚阔,这一看,也窥破了王叔武的意图,晏清源一夹马肚,挥起长槊,长驱直入,率中路径自冲进杀阵里,硬生生要把西兵拦腰截断。
  到底是王叔武数量占优,看准晏清源杀进来,他两翼在侧,便欲将其包围堵死,先灭了中路再说,一时间,两翼在边路杀的天翻地覆,晏清源围困中间,四下里只那一瞬的闯的松动,很快被包抄合围,将他这队人马密不透风地给压在了里头。
  “不妙!世子被困!”
  斛律金渐觉事态严重,唯恐他身遭不测,一时心急如焚,话音刚落,晏清源连杀了三五人,把身形稳住,忽提气暴喝一声,马槊挥出一片重重虚影,锋芒大炽,人与照夜白俱作一体,再一眨眼的功夫,光幕骤散,他一下振开了西兵并架而压的无数根长矛,挑的人头落地,血花四溅。
  坐下照夜白,似与主人心意相接,极配合地随晏清源大开大合,一仰一伏,不断变换着身形。
  见他浑身劲力大开,一己之躯劈开道口子,西兵陡然有了缺缝,魏骑军心一震,皆挥起马槊怒吼而舞,绵延不绝的厮杀声,将熊熊不灭大火下的夜色也撕扯得稀碎。
  这样的拦腰猛杀,王叔武的颓势越发明显,不知厮杀了多久,在三路夹击下,未能来得及再变阵型,已是顾头不顾尾,溃绝就在不久间。
  然而王叔武断不是轻易投降的性子,一想到晏清源不过二十出头的鲜卑小儿,竟真敢这个时候,亡命狂徒般偷袭玉壁城,毫不犹豫命人撤出片空地,欲要挑晏清源下马。
  旁人只是开头势猛,体力上,却渐渐跟不上魏军精骑,早厮杀透支到极致,此刻,不觉往后避开,被魏军如切瓜砍菜般撩翻在地。马蹄子在血污尸首里反复蹂、躏,惨叫哀嚎声转瞬就被淹没了。
  王叔武已经顾不得那么多,眼中独晏清源一人,骤然发力,一槊直插,势头极盛,大喊一声:
  “鲜卑小儿受死!”
  晏清源心底冷笑不止,暗道你善守城而已,也敢如此叫嚣,臂上肌肉猛得贲起,两个回合,就将他长槊挑飞,眼角余光一扫:
  似瞧见王叔武通红的怒目,偏要冲他微微一笑,随即主动出手,倒像是戏弄,马槊横着出击,重重打在错身而过王叔武的背上,直将他激得喷出股鲜血,似雾一般洒了。
  趁着这个间隙,再一出击,狠刺在马腹上,良驹陡然吃痛,猛抛起后蹄子,王叔武显然摇摇欲坠,几要从马背上跌下来。
  然骏马受惊,再挟持不住,王叔武身影一掉,滚出老远。
  晏清源笑意鲜明,那颀秀的身姿,在火光映照下,以及微醺的黎明中,越发清楚了,就这样围着他的战马悠悠打转:“国公,跟我父亲对垒时的沉着冷静被狗吃了吗?”
  听他出言不逊,王叔武反倒平静下来,一跃爬起,随手抹掉一把血:
  “我折晏垂七万大军,足矣!”
  说着蹭的拔剑,架在脖子上是个欲要自刎的姿势,惊得那边已经魂不守舍的部将们哭嚎着就要拦下,晏清源眼疾手快,马槊再一挑,给他击飞脱手,颓然落地。
  晏清源森冷一笑:
  “你敢自刎,我屠了玉壁城!”
  知道他绝对是言必行的人物,王叔武一愣,顿时流下眼泪,一群部将又哭得凄凄惨惨,纷纷劝阻不断,一时间,颇是个哀鸿遍野的情状。
  他只得长叹一声:“我关西男儿如何身作俘虏!”
  “贺赖根本视你作弃子,你为他守关西,不如为我守关西,我治此地,焉知不能海晏河清?!”晏清源轻叱一声,满脸不屑,鞭子抽的尘土飞扬,身后,则是一众仍在磅礴兴奋中难以自持的勇士们,似乎不能相信,玉壁城,就这样突袭成功了?
  眼前,就是那个让他们日夜痛恨难安的玉壁守将王叔武?
  生的也不是虎背熊腰,精壮过人。
  众人的目光,炽烈中,似乎又有些微的茫然。
  而晏清源的手臂其实早受了剑伤,此刻汩汩流血,丝毫不觉,还是刘响眼尖,默默上前,从衣袖上撕下一截来,替他包扎上了。
  王叔武只觉眼前年轻人脸皮极厚,又张狂难言,索性闭口不与他言,晏清源似也懒得理他,瞄了一眼被缚将士,却吩咐斛律金道:
  “你们进城,不要伤害百姓,好生安抚。”
  斛律金却深知他绝不是什么爱民如子的意思,乃是怕新胜之下激起民变,再生意外,此刻,心情也兀自激动不能回神间,山羊胡子一撅,被风吹个不住,两眼的皱纹则攒成朵菊花,很想同晏清源说些什么,忍了忍,领命带着人马行事去了。
  “世子,这些人要怎么处置?”蔚景话一落,不想魏军这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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