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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也没什么……”细黄绫中间掉出一个铜制虎兽,我将它拿起,觉得有些面熟,却见萧衍的目光一触到它便愈加尖利暗沉,心中一咯噔,想起在萧衍的书房里见过这东西,“兵符?”
萧衍的唇角有着冷冽的弧度,唇线深嵌,镌刻入肌理。
我在他阴冷气质的压迫下,怯怯开口:“先帝忒不厚道了些,既已传位给了衍,怎么还留这种东西给怀淑?”
谁知萧衍并不领情,瞥了我一眼,冷声道:“你闭嘴。”
我乖乖闭嘴,偷偷瞅瞅怀淑,他揉了揉额角,“你看看父皇留给我的信。”
萧衍拂袖将黄绫卷拿过来,我悄悄靠近他去看。
“朕在位十数年,晚年昏聩,听信奸佞谗言,蔽使功勋冤死,吾子恨终。太子当以朕为戒,恪守贤君之道,广纳谏言,万勿偏听偏信。尹氏一案,诸多疑点,望深究探查,以平父君之过。”
这其实并不是留给怀淑的信,而是留给萧衍的。
我垂眸敛思,觉得先帝的谋虑太过长远了些。他可能早就料到,即便有朝一日人证物证俱全,萧衍作为君王,儿子,很难去为自己父皇定下的案子平反。稍有不慎,便要落个不孝的垢名。
所以留下这样的遗诏。但若是直接给了萧衍,在他刚刚登基那样的情形下,没有足够的力量与姜弥抗衡,更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当初的逆案是冤案,此事只会不了了之。
而将兵符和遗诏给了怀淑,他便是占据了先机,自当倾尽全力搜罗证据,在合适时机将这一切交到萧衍手中。
说到底,所谓遗诏,所谓兵符,不过是绸缪除掉姜弥的工具。我甚至怀疑,先帝是不是真想为尹氏平反,或许只是想给萧衍一个除掉姜弥堂而皇之的理由,避免他陷入忘恩负义的诟病中。
萧衍或许也想到了这些,面色渐渐缓和,拿起兵符仔细看了看,“闽南军的兵符。难怪,父皇留给我的,只能调五万兵力。”
怀淑略显怅然,但还是释怀一笑:“衍儿,你现在知道,父皇心中最牵挂的从来都不是我,而是你。他怕你背上违逆夫君、诛杀功臣的恶名,才处心积虑设计了这一切。而我……父皇的遗诏里写的很清楚,‘吾子恨终’,萧怀淑,自始至终都只能是一个死人。”
他的话清淡如蒙,却让人听着也跟着难过起来。不由得欲将手抚上他的肩膀安慰安慰他,但一转眸瞅见萧衍刀子一样威胁似的目光,又将半空中手讪讪收回。
“大哥,我不明白,父皇为什么要这样,为了这遗诏,我夙夜难寐,认为他是对我不放心,或是根本对我不满意,才会在我背后留下这样的暗桩。”
怀淑垂下眉睫,眼中流光一瞬,淡然道:“你仔细揣摩一下父皇的心境,就会明白了。”
“若你将什么都攥在了手里,还会想到去为自己从前的政敌平反吗?往大了说,这涉及到皇位的正统,涉及到天下臣民对你的评判,即便杀伐果决如你,想迈出这一步恐怕也是不易吧。所以,这事情的前半段需要我代你去完成,搜罗证据,探查真相,等到时机成熟时再与你会合。到时,我手中有可以牵制你的兵符,也可以影响你的心意决断,助你将姜弥除掉。”
萧衍平静看他:“那你为什么过早的将兵符交给我?”
“因为我累了。”怀淑幽然叹道:“父皇深谋远虑,什么都算到了,可他唯独漏算了感情。你是我的弟弟,走到今天这一步,我愿意相信你。”他看我,绕有深意:“都给你,只要你一个承诺。”
萧衍道:“我会替尹氏平反。”
怀淑轻笑着摇头:“不是这一个。”
萧衍挑眉,显出疑惑。他的目光沉甸甸地落在萧衍身上,一字一句道:“你永远都不会成为父皇。”
萧衍一怔,看向我,似是觉得荒谬,摇头笑了笑,“我自然不会是父皇,可若我将来要将他做过的事再做一遍,你也并不能拿我如何。”他饶有兴味地掠过怀淑不豫的脸色,说:“可若你觉得我能守住对你的承诺,那么旁的盟誓我一样能守住,不需要你来操心,说到底,我们之间跟你有什么关系?”
第136章
我剜了萧衍一眼;又有些紧张地去看怀淑;见他面部轮廓紧绷;虽然没有太明显的表情变化,但容色上缭绕着月华白露般的冷峻,像是真生气了。
有些紧张地挪动了下身体;咬了咬下唇;沉默在这气氛冷飕飕的对峙中。
我要是开口劝慰,那准是往干柴上浇油。
过了好一会儿;怀淑轻舒地笑了笑;那些笼于眉间的阴霾顷刻消散;淡抹地说:“算了;我不跟你计较。”他敛眉沉思片刻,道:“这案子如今物证人证已齐全了;是时候摊开来审一审;衍儿,你可有需要我出力的地方?”
萧衍言简意赅道:“沈意清。”
怀淑一愣,温声道:“你不必担心他,就算有舅舅的旧部忠心追随,可是季康子在你的手里;他不会也不敢轻举妄动。更何况……当年姑父出卖尹太尉一事,意清并不知情,他自小读圣贤书长大;知道忠孝节义,也顾忌养父母的清誉;不会做过激之事。你若是因为靡初的事担心他会报复,那纯属无稽,他深明大义,知道谁才是罪魁祸首,谁只是无心之失。”
我有些低落:“季叔叔没有告诉哥哥真相,我也不想告诉他,可是他早晚得知道,早晚。”
怀淑轻声说:“那就等到能让案情大白于天下的时候再让他知道,起码不会那么难受。”
手中的茶已温凉,隔着薄釉瓷盏,透出轻薄霜沁的触感。萧衍默然在榻席上抓住我的手,缓声道:“淮西凤诚将军数月率军擒寇,活捉了匪首李应晖,我近日要去南郡巡视,等我回来……”
“衍儿。”怀淑倏然打断他:“你不觉得这并不是一个离开长安的好时机?你与姜弥的争斗方才占了一点上风,他便如此报复,这右相之位顾长青还能拿住吗?若是你在此时离京,姜弥卷土重来,多年辛苦不是毁之一旦吗?”
我也觉得不妥:“就算擒住了李应晖,可南郡祸乱多年,尚有流寇散落在各地,你以天子之尊前去,怕是会有危险吧。”
萧衍扫了我们一眼,温润一笑:“顾长青已向我提出辞官之请,不光右相,连御史台大夫一职都得交出去。”
御史台是褒贬天子功过的官属,若是落到了姜弥手中,岂不是让他掌了谏言之权,可以名正言顺地在朝上指摘、评判萧衍的政令。
我有些担心,却见他神色如常,仿佛所言只是小事。
怀淑蹙眉:“为了靡初,顾长青竟能做到这一步。”
萧衍揉了揉额心,“当初只是考虑他是寒族出身,乍居尊位恐令朝臣不服,才想通过这门婚事来提一提他的门楣。是我思虑欠妥,小看了女人的影响力,若是一个男人真的爱上一个女人,是会为了她改变立场、放弃原则,做自己从前想都不会想的事。”
我垂下眼眸,不知该说什么。
怀淑出言宽慰:“这件事不能全怪你”,他揉了揉额角:“自然,我知道你也不需我来安慰,心硬如你,能愧疚几天已是难得。”
我在旁默然看着,突然发觉他们兄弟两其实有很多地方是很相像的。
在我们将要走时,怀淑叫住萧衍,恳求道:“若是有公开审理、真相大白的一天,可不可以交给宋灵均去审,她年少时丧父,多年心愿便是为父报仇,将当年她父亲因一念之差酿成的冤案平反昭雪。”
萧衍沉静道:“好,她这个大理寺少卿既已当了这许多年,再当些时日也无妨。”
我们从厢房里出来,见大堂前只余顾长青伶仃守在那里,萧衍召来内侍问:“公主呢?”内侍支支吾吾:“公主身体不适,已先行一步回宫了。”
寒冬腊月的风刺骨且硬劲,将厚重的雪氅都吹得阵阵嗡动。萧衍携了我的手,一言不发地往外走。
…………顾府一叙后,萧衍便撤了对宋灵均的监视,并暗中命她探查当年与巫蛊一案有关的旧人。
朝中筹办着萧衍去南郡巡视的事宜,姜弥也飞快地推荐了合适人选去任御史台大夫和右相。我有时纳闷,问萧衍:“年节当下,你硬要去南郡巡视,难道朝中就没有大臣站出来反对吗?”
萧衍兀自低着头在奏疏上疾书,平静道:“举朝寂静,无一人反对,说明舅舅也想让我去。”
是呀,萧衍的心腹近臣自然不会公开反对他的诏令,而剩下的就是姜弥的人,既然无人出声,说明姜弥不反对。
“他若是想让你去,那么你便不能去,南郡去长安百里之遥,万一……”我默然住口,将不祥之言咽了回去。
萧衍将朱笔批妥,静坐了一会儿,道:“孝钰,我心中有数,不必担心。”
这时内侍来报,说是宋灵均和姜紫苏在外求见。我疑心自己听错了,这两个人怎么会在一起?萧衍看了我一眼,道:“舅舅为紫苏定下了一门婚事,是洛州云麾将军傅渊,年貌相当,她大约就是这几日离京,我让她回去,没有再见的必要。”
我从绣榻上起身,“她既然是跟宋灵均一起来的,没准儿是有什么要紧事要说,衍不妨见一见。”他挑眉看我,我勾唇道:“反正我就在屏风后看着,料你们也翻不出什么花样。”他转而轻笑出声,将毫笔放在砚上,故作肃正道:“那你可得看仔细了,可别过后又来质疑我的清白。”
宋灵均与姜紫苏一起来太极殿着实令人觉得奇怪,但看姜紫苏的神情,清新淡妆也掩盖不住苍白晦暗,更是怨怼地不住斜眼看宋灵均,但见后者大大方方地躬身揖礼,道:“陛下,您命臣探查当年旧事,臣查到一些事,虽无关大局,但不吐不快,故而拉着姜小姐一起来禀。”
萧衍的视线在她们之间巡弋,微有疑色露出:“爱卿请讲。”
宋灵均将手探到袖间摸索了一阵儿,摸出一件赤金缕花手镯,雕花处嵌了几滴红如血的宝石,即便隔着屏风也能看出那光彩夺目的色泽。我觉得有些眼熟,可一时又想不起。
“臣曾听大内官无意中提起,当年尹氏祸乱时,紫苏小姐不顾性命,冒死向陛下传递信息,提醒您逃命。”她转眸看向蔫蔫在一旁的姜紫苏,不屑道:“也是因着这份救命之恩,所以多年来您对姜小姐另眼相看,即便她犯下毒害太子那样的大罪,有意无意也对她手下留了情。”
我的脑子瞬间混乱了起来。姜紫苏向萧衍传递了信息,提醒他逃命?再看向那枚手镯,我突然想起来了,那本就是我的东西,是我当年塞到在东宫外遇见的宫女手里,让她去议事殿向萧衍报信。
紫苏俏面微冷,看着宋灵均自说自话,一言不发。
萧衍的声音无波无澜,“这是许多年前的事了,爱卿旧事重提,却是为何?”
宋灵均冷声道:“陛下当年独困在宫中,孤立无援之际,有人能将您的安危挂在心头,冒死相救,这样的感情确实值得珍视。可……若您这么多年都认错了恩人呢?”她话音利落,一如褚衣流畅,毫不拖泥带水。
我下意识去看萧衍,他脸色骤变,“什么意思?”
宋灵均将手镯交到内侍手里,由他呈给萧衍。
“陛下可觉得这手镯眼熟?”
萧衍拿起左右翻看了一会儿,“宫中这样式样的手镯比比皆是,朕看着都差不多。”宋灵均道:“宫制的自然都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