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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头月向西-第1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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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箍在我腰上的手紧了紧,萧衍凝睇着我问:“孝钰,你猜我刚才在想什么?”
  我望入他的眼底,那里一片漆黑,倒映出我的样子。一时心绪复杂,“你在想,同样是兄弟,同样是皇室血脉,你坐上了龙椅,便可予杀予夺,而他们没有,便只能任人宰割。”
  萧衍沉默了一瞬,竟笑了:“这个世上只有你最了解我。”
  我想起了夜晚他与卢漱玉在一起时的样子,想起他要去找怀淑倾诉,便有些郁郁:“可有些事你却宁愿跟旁人说,也不愿跟我说。”
  萧衍愣了愣,似乎有些感悟通透,抱着我喟叹道:“如果你只是一个最了解我的人,而不是我的妻子,有些话我会愿意和你说的。”
  原来他现在还在意着自己在我心里的样子。我歪头看他,语意幽长地说:“可是我想知道自己的夫君心里在想什么。”
  萧衍唇边的笑意愈加深隽,“只要你想,只有你把足够多的心思放在我身上了,以你的聪慧和对我的了解,不必我说,你自然就会知道。”
  我垂敛下眉目,不知该怎样往下接,他却没有多为难我,只是说:“早些睡吧,明日我们要出门。”
  后半夜我出乎意料睡得很沉,或许是萧衍的怀抱太过温暖了罢。
  第二日我们穿便服去了云红缨说的那个藏身之处,竟是芷萝山后一座荒废已久的道观。我有些纳闷,这里离芷萝山这样近,为何萧衍的暗卫会久久搜寻不到,而那些追杀他们的人竟也没有找到。
  道观里自然破败不堪,供奉老子的塑像已落满了灰尘,角落里都是蛛网缠绕。不过庆幸的是,红缨和怀淑不住在这里,道观后另有一座小木屋,我们去时,云红缨正将新药煎了出来。
  “我以我云氏神医的名号担保,此药一喝下去,你立马就能重见天日。”云红缨眉色飞扬地打包票。
  我远远看着,怀淑将药一饮而尽,又摸索着把瓷碗放下,无奈地摇了摇头:“你这神医的名号还值些钱,别这么随意地用来担保。”
  云红缨瞪了眼睛:“怎么,你不信我?”
  我听身侧的萧衍轻笑了一声,及时地推门而入,道:“大哥。”
  怀淑怔了怔,“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萧衍道:“并不只有我,而是我们。”我站在萧衍身后几尺之外,轻轻地叫了一声:“怀淑哥哥。”
  怀淑面上露出些不可置信,我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云红缨早就躲到了一边。狭小的木屋内一时静谧的有些尴尬,还是萧衍及时地开口,笑着冲怀淑道:“好了,你不必担心了,我和孝钰好好的,我也并没有虐待她。”
  怀淑一时有些窘迫,细微地朝我的方向歪了歪头。我将视线移开,觉出几分疲累:“衍,你不是有话要和怀淑哥哥说吗?我和红缨出去等你们。”
  说完,不等他回应,便扯着在一旁装傻充愣的云红缨径直出了来。
  道观后蒲草丛生,有一双颜色艳丽的蝴蝶在草尖振翅飞舞,形影相叠,煞是可爱。我看得发呆,云红缨往我跟前凑,神秘兮兮地问:“你天天守着这么个人,长了一张妖孽脸,心思深得跟九尺深潭似的,日子是怎么过的?”
  我瞥了她一眼,“要不你去替我过一天,不就知道了。”
  云红缨笑嘻嘻地说:“就是我肯,皇帝陛下也不肯啊。”
  我想起她方才说的话,抓着她的手,问:“怀淑哥哥的眼睛真的能治好?”
  云红缨一下收敛起吊儿郎当的神色,极为认真地点头:“能,我已收集齐了全部的药材,这一碗喝下去至多两个时辰就能见效,怀淑常年练武,又经过了那几年我给他调理,其实身体底子很好,或许还用不了两个时辰。”
  我一时有种拨开云雾,难得欢喜的感觉,抱着她笑道:“你可真是神医。”
  云红缨显然对恭维极为受用,摆了摆衣袖,将手指搭在我腕上,“来,来,本神医给你也搭搭脉。”搭了一会儿,给我把手腕放回去,笑道:“不错,不错,身子骨还成,就是操心太多,少胡思乱想,多放宽心,别到时候又把自己作病了。”
  我们两个在外面待了大约一个时辰,见木屋门推开,萧衍和怀淑一前一后的出来。不知为何,怀淑又将那乌铜金的鬼面具戴在了脸上,且……他是自己走的,没让萧衍搀扶,极为灵敏的迈下台阶。
  我和云红缨怔怔地看着他,蓦然,云红缨上前抱住了怀淑,略带哽咽:“我就说嘛,这副药喝下去肯定能好。”
  怀淑抬起胳膊轻抚她的后背,“这些日子辛苦你照顾我了,跟着我担惊受怕不说,还险些成了被殃及的池鱼。”
  我见萧衍朝我这边走来,问他:“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萧衍的目光紧凝着怀淑,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大哥想见一见晠弟。”
  我将视线在他们两个之间巡弋了一番,总觉得自始至终他们都有事情在瞒着我,而这件事或许跟萧晠造反有着极大的关联。
  因反叛来得突然,而收押也很潦草,仅在南苑山下搭了几个帐篷,由闽南军重甲看守。怀淑已恢复了柳居风掌道的身份,天水蓝缁衣,纶巾博带,一副飘逸出尘的模样。萧衍将他带入帐内,而后又独自出来。卢守瑾和卢漱玉或许是听到通报立马从主将帐篷里出来拜谒,我见卢漱玉身上还披着萧衍给的大氅,不自觉将目光移开。
  “陛下,臣女还是第一次见您穿便服,甚是好看。在我们闽南,就算是最俊俏的男子也及不上您的分毫。”卢漱玉笑意盈盈地说道。
  话音甫落,卢守瑾略显顾忌地看了看我,剜了自己妹妹一眼:“没规矩。”
  萧衍依旧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大而化之地摆了摆手:“这里既不是太极宫也不是朝堂,没有那么多避讳。”
  言语中是极为明显的回护。红缨悄没声地将我拉到一边,低声道:“陛下和这位卢姑娘是怎么回事啊?小玉儿,你也不管?”
  我见萧衍淡然地将视线往我们这边投过来,不便与她多说,只警告她:“怀淑面前,不要提这些事。”
  正说着,怀淑掀帘从囚帐里出来,半边面容隐没在面具下,也看不清是什么神情。他眼睛环顾四周,像是要找我们,但视线一触及到卢漱玉,便停在了她的身上,准确的说,是停在了她身上的黑狐裘领燮龙纹大氅上。
  萧衍连叫了他两声,他才回过神,去看萧衍。
  两人摒退了左右不知又商讨了些什么,禁卫来报,说是端王萧暘率军勤王而来,目前已在南苑山下,听候陛下差遣。
  萧衍淡然道:“端州距离洛州大约也是半天的路程吧,看来端王一接到圣旨没耽搁立即率军来了,算他有心。传旨驻军南苑山下,召端王独自上山。”
  我有些疑虑,但这里还有卢氏兄妹和怀淑,不便问出口。
  怀淑和红缨在南苑山待了半日,见过萧晠后便要走,他朝我使眼色,趁萧衍回龙帐接见萧暘,我没立即跟上他,而是在囚帐前停留了片刻。
  红缨见我们仿是有话要说,想走得远些,怀淑却叫住了她:“红缨,别走,紧跟着我们。”
  迎着山上微凛的寒风走了一段,空中漂浮着草木熏熏,怀淑冲我道:“卢氏拥军闽南三代,位高权重,忠勇公只这么一个女儿,格外宠爱……小玉儿,你是没看出来还是在装糊涂?”
  我沉默不语。他思忖了片刻,断然道:“若是你不便出手,我可以替你解决这个麻烦。”
  忙回身看他,“怀淑哥哥,你什么都不要做!”他神色微诧,我亦意识到过于激动,便抚平情绪,缓声说:“这件事情我心中有数,不必替我担心。倒是你……”我环顾左右,压低了声音问:“遗诏还在你的手里吧。”
  怀淑点头。
  “这就好,你要好好拿着它,谁也不能给。这是一道护身符,只要有它在,所有人都会对你有所忌惮。”
  怀淑平静舒缓地笑了笑:“我自然知道,这是孝钰费了那么大的代价替我拿回来的,我一定会好好拿着,让它在恰当的时候发挥最大的作用。”他的话幽然有深意,若千尺深涧让人一时有些捉摸不透。我纳罕地看他,他温然道:“姑姑和姑父虽然不在了,可是你还有我,我会替他们照顾你、保护你。不管我是在朝堂还是在乡野之间,也不管对方是有多深厚的家世,多可靠的背景,我都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的。”
  我怔怔地看他,他眼睛微弯,笑意温暖,向我道了声“保重”,便领着云红缨走了。
  看着他们的一双背影渐渐消失在蔓草阔野的尽头,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这样的怀淑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与他们告别后,我径直回了龙帐,甫一掀开帘子,便见萧衍召了一群太医在前,桌上平摊着一方素锦帕子,里面包着一堆浸了水渍的渣滓。
  “药渣都在这里,你们替朕看一下,这是专治什么病症的药?”
  那枚帕子是今早出门时我替他掖进袖间的,我与他只去了一趟芷萝山后的道馆和囚帐,难道,他是在木屋里偷把怀淑喝的药渣揣回来了?
  他究竟在怀疑什么?


第118章 
    数名太医围着药渣仔细地查看;而后左右相接商讨了一番;其中一位站出来恭声道:“回陛下;这药仅是一般的补药,并无其他功效。”
  萧衍视线微凛,紧盯着说话的太医;“也治不了眼疾吗?”
  太医忙将身子躬得更低;十分笃定道:“治不了。”
  萧衍将身体微微后仰,面容沉敛;浮掠过一抹略带凉意的讥诮;冲他们道:“你们下去吧。”
  等到太医尽皆退了出去;我走到萧衍跟前;看着帕子上摊放着的碎叶渣滓,心头霎时沉甸甸的。萧衍的声音淡而漂浮:“你都听见了。”
  我担心哪句话说不好又触了逆鳞;但又不得不说;好些事若不从一开始就弄明白,越往后拖只会越来越麻烦。
  “趁着他和云红缨还未走远,把他们追回来问一问,为什么要这样做。”
  萧衍挑眉看我:“你觉得他会承认吗?”
  我正视他,认真地说:“不管他承不承认;先听听他怎么说,然后再决定信或不信。总好过这样两厢猜测,相互怀疑。”
  萧衍将胳膊搭在龙椅扶手上;若有所思又带了几分审视地抬头端详我,而后缓慢而冷静地说:“孝钰;不管你承不承认,你一直在护着他。”
  我深吸了一口气,道:“我只是站在自认为公允的角度上来说,不希望因为猜忌和误会而再生悲剧。若是衍觉得我在护着他,也是与我当初护着靡初和萧崵一样,是因为亲情。”
  或许言语终归只是苍白的,又或许萧衍连我也不愿意相信了。但我终归是要将这些话说出来的,不然憋在心里只是折磨自己。
  他许久未言,过了一会儿,却伸手来拉我的手,让我坐到他的身旁。
  馥郁醇厚的龙涎香自衣襟衫袖间散发出来,嗅进去让人觉得心里一阵暖意。他将下巴搁在我的肩膀上,言语幽叹:“你是不是觉得我有些小心眼?”
  莫名其妙的,本来我尚陷在沮丧中难以自拔,听他这样说陡然间竟想笑,“陛下胸怀四海,怎么会小心眼?”
  他伸出胳膊环住我的腰,歪头看我,鼻息间温热的气息喷到脸颊上,有些微的痒。
  “你不要再见他了,好不好?”说这话时,他的瞳眸清澈的如一潭静水,透出净润的光,像是一个孩子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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