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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的小榆儿。”他低低的开了口,声音里带着意味不明的口吻,“终是没想到,原还能回来。”
她愣了半晌,“你什么意思?”
粗粝的指腹轻柔的抚过她紧蹙的眉头,李朔笑得有些酸涩,“胡王……说了一件事。”
桑榆凝眸看他。
“他说,这世上除了文昌帝与其皇后之外,还有一人能这般肆无忌惮的喊过他的名字。为此,她被文昌帝罚跪在太庙里。可这丫头是个心性刚烈之人,愣是三天三夜不出来。”说这话的时候,李朔目不转睛的看她。
可桑榆的心却在颤抖,胡王说的……是她!
前朝公主傅云华,那个心比天高的女子。
那一次还是父皇与皇伯伯急急忙忙去把她给接出来的,从那以后,父皇便再也不敢罚她去太庙。后来傅云华觉得实在无趣,渐渐的便也不去找皇伯伯的麻烦,这傅厉良三个字就不再喊了。
“最后,还是文昌帝和胡王亲自去把人给接出来的,听说出来的时候就剩下一口气了,愣是不吃不喝的倔得跟驴一样。临了自己还扛不住,死活让文昌帝背出来。”说到这儿,李朔无奈的干笑了两声。
桑榆答不上来,这事知道的人不多。李朔说是胡王所言,桑榆也是相信的,毕竟知道这些事的,在早就死得差不多了。
一声长叹,李朔突然俯身将她打横抱起。
惊得桑榆快速圈住了他的脖颈,这一次真的是一脸懵逼摸不着头脑。
当时把她推出去给胡王是他,如今讨好的还是他。
神也是他,鬼也是他。
他把她放在软榻上,她勉力撑起身子,极是防备的退到软榻一角。她真的不想再靠近这个喜怒无常的男人,他不会明白石室内的他,当时的脸色有多难看。
那时候的她,内心有多恐惧,却还要拼命的伪装坚强是怎样的绝望。
她一心求生存,可到最后才发现所有的努力,都不及他一句杀无赦。
是的,他一句话,她就得死。
不管,她曾经尝试过怎样的努力。
李朔上前,左右手支撑在她两侧,将她圈禁在自己的怀抱里。
桑榆越发缩紧了身子,脖颈处的疼痛犹在,她还如何面对他?低眉不去看他,把自己当成鸵鸟,埋在自己的沙堆里,就当自己死了。
温暖的唇,轻啄着她糯软的唇瓣,就像是小鸡啄米一样,一下又一下重复着,动作很是温柔。
这倒像是在讨好,可她还值得他费这样的心思吗?
不是要杀了她吗?
“钝刀子杀人,好玩吗?”她沙哑着嗓音问。
他审视着她,“以后都不会了。”
她想问为什么,为什么不杀她,能活着已经是万幸,还要不要问?做谁的棋子,不都是一样的吗?沐桑榆虽然是罗刹门的少主,可她连罗刹门的主人是谁都不知道。
就连月娘他们,也只是棋子,只知上头有人,却从不知上头是谁。
罗刹门从逍遥门分裂出来之后,到底是谁在执掌?
她不愿再信他,眼睛里的警惕逐渐变成了一种漠然。
那种淡漠与疏离让他忽然有些慌了神,伸手扣住了她的双肩,语气都变得急促起来,“不管你是谁,留在我的身边,我给你想要的一切。”
她还是不说话,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你——是傲雪吗?”他问。
眉心突突的跳,桑榆盯着他,瞳仁微微收缩。
他如何知道……然而……
李朔显得有些局促,“我知你不愿再信我,我发誓这是最后一次。晋王府内,随你出入,我会护你周全。等到一切尘埃落定,我带你走。”
走?
能走去哪儿?
他欺身而上,她没有挣扎。
是谁用毕生天真,逐渐印证现实的残忍。
延辛站在院子里,瞧了瞧漆黑的夜色,冬天的夜可真冷。
接下来连着数日,李朔都在梅苑陪着桑榆,桑榆的嗓子也已经好得差不多,只是她再也不会笑。
卓君御在晋王府进进出出好几日了,始终找不到桑榆和李朔,也没人知道他们去了何处。
不过大梁使团已经快到京城,只等着皇帝一声令下,允了使团的上折,派特使迎他们入城就是。卓君御想着,都到了这个时候,李朔总不能再带着桑榆躲起来吧?
皇帝圣旨临门,李朔自然不会躲。
桑榆一袭青衣,青丝束发,头顶玉冠。
虽然算不得容貌出众,但如此装束,反倒透着几分英气,颇见飒爽英姿。
接了圣旨,送走了袁成,李朔握紧了手中的圣旨,回眸望着一言不发的桑榆,“彼时你就跟在我的左右,我在哪你就在哪。”
“是!”她变得很沉默。
李朔定定的望着她,“我给你的那个令牌呢?还在吗?”
她从腰间取出了令牌,有些狐疑的望着他。
李朔收回了令牌,“以后……就不必带着了,爷是你的令牌。”
桑榆望着他手背上微微凸起的青筋,嘴角却是难掩的苦笑。她伸出手,将李朔手中的令牌取了回来,“这令牌只有在我身上,王爷才能放心,不是吗?”
她垂眸,指尖轻轻拂过上头如血般的殷红珠翠。
“那我现在,想要收回。”他攥紧了五指。
“还是留着吧!”桑榆将令牌放回腰间,抬头看他的时候,眼睛里无悲无喜,“我怕有一日,爷会后悔,到时候大家都不好受。”
他站在那里,看着她转身回了房间,然后面无表情的将房门合上。
延辛上前,“爷为何不解释?侧妃怕是误会了。”
“解释什么?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李朔绷紧了身子,“原来她早就知道了,总以为大家都在逢场作戏,没想到……是她在看我一个人的笑话。”
第二百九十八章
大梁使团如今,宫里头便开始忙碌起来,李朔得入宫伴驾,还得与礼部等朝中大臣一道与使团进行交涉,确定相关的议和协议条约。
李朔倒是想把桑榆带在身边,可惜桑榆并不领情,不愿进宫。
她不愿进宫,他知其心意,便也没有勉强。
“姐姐,王爷已经走了。”夕阳进门。
桑榆点点头,“你看着家里,若有什么事随机应变,替我挡一挡。”她一袭青衣,干净利落。
“姐姐要去百花楼吗?”夕阳问。
桑榆回头看她,“以后再告诉你,暂时先别问。”
夕阳抿唇,“只要是姐姐的事,夕阳义不容辞。”
“好!”桑榆从后门离开。
外头下着小雨,她撑着伞走在长街上。沿着街面绕了一圈,确信身后没有人跟着,她这才快速闪入了一条小巷。身后,有人快速跟上。
月娘落在桑榆身边,“跟我走!”
桑榆颔首,随着她一道越过高墙,消失在追踪者的视线里。
墙头,桑榆眯了眯眼眸,这些人看上去并不像是晋王府的人。
“走!”月娘带着桑榆进了月满西楼,快速合上自己的房间门,“方才跟着少主的可是晋王府的人?”
“不像!”桑榆眸色微沉,“你没看到他们脸部的肌肤和脖子、耳朵乃至手背上的全然不同?黝黑至极,看着格外粗糙。”
月娘倒真的没有细看,“这有什么讲究吗?”
“京城里的护卫,就算是集体暴晒,也不可能晒出这样的粗糙。”桑榆苦笑,“约莫是远道而来的客人。”
月娘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这京城可真是越来越热闹了,难怪少主要让百花楼那边调查,是否有可疑人进入京城。原来少主,早有所察?”
“有李朔跟着我,他们便不敢出现,可见他们对晋王府还是很忌惮的。可晋王府铜墙铁壁,他们不敢轻易下手,难得今儿我落了单。”桑榆深吸一口气,“对了,残叶的消息收到了吗?”
“是!”月娘颔首,“残叶说,少主在问有关于蛊毒的事情,不知少主为何突然问及这些?”
“你对蛊毒了解多少?可知有一种蛊毒能开出曼陀罗花来?”桑榆问,她很想知道自己身上的到底是什么。
月娘起身,细想之下才道,“我倒是听过这样的蛊毒,但从未见过。昔年我游历在外,听得有人提及西域奇毒,说有一种叫沙漠玫瑰的,配上七虫七花加以炼制,得曼陀罗相佐,能得媚骨之毒。”
桑榆骇然瞪大眼眸,“媚骨之毒?”
“听说这种毒一旦进入了身子,便是大罗神仙也难以拔除。”月娘轻叹,“等到花开全身,就会成为下毒之人的傀儡,此后生死都捏在别人的手里,成为他人的利刃。”
“可有解药?”桑榆只觉得心中寸寸冰凉。
月娘摇头,“没有,听说这沙漠玫瑰甚是难得,所以此毒不常见。”顿了顿,月娘狐疑的望着桑榆,“少主何以问及这些?”
桑榆垂眸,笑得有些艰涩,徐徐褪下衣衫一角,露出了背上的花纹,“可认得这是什么吗?”
“这是……”月娘的脸色唰的一下全白了,“少主你?”
深吸一口气,慢慢悠悠的穿好衣裳,桑榆微白的脸上挂着酸涩的笑靥,“好看吗?”
“卑职无能!”月娘扑通跪地,“未能保护好少主,请少主责罚!”
“生死有命,我谁也不怨。”桑榆将月娘搀起,“既然是无药可解,那我也不必多做无用功,在我还没有丧失理智之前,把该做的都做了。”
月娘噙着泪,“此事,卑职一定转告主上,主上见多识广,一定能想到法子。”
“好。”有一线生机也好,只是她不会报太大的希望,毕竟希望越大失望也会越大。不过她会在成为别人的傀儡之前,把事儿都办完,然后……
她傅云华此生,绝不会变成他人的傀儡。
这是父皇教给她的,属于一朝公主的傲气。
她可以夹缝里求生存,但决不能忘了自己是谁。
“月娘,帮我通知各部,就说我准备撤离。”桑榆坐了回去,端起案上的杯盏喝了一杯。酒入愁肠,真是干烈刺激。
“少主要走?”月娘一怔,“可咱们没有收到主上的撤离命令,若是撤离京城,万一主上怪罪下来……”
桑榆将血珠子放在案上,“这个分量够不够?”
月娘眉心微蹙,俄而点点头,“够。”
“大梁使团刚刚入京,京城内外防守严格,是断不能轻举妄动的,要走也得等到大梁使团离开之后。往外传送的消息,也都搁一搁。”桑榆嗅着杯中酒,“京城里头,让他们去动吧!”
“少主是说,方才跟着你的那些人?”月娘回过神来。
“我怀疑这批人跟我在利州衙门遇见的黑衣人,是一伙的。他们的上面是个女人,我当时有所接触,所以很肯定。”桑榆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仔细留意从外头来的,神秘女子。”
月娘笑了笑,“若说这女子嘛……咱们看人可是一等一的准,只要走过这街面,咱都能认得出来。”
“不要太自信。”桑榆望着她,“那女子武功很高,如今的局面,低估敌人就是在自掘坟墓。”
“卑职明白!”月娘若有所思,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卑职斗胆,敢问少主,你这毒是从何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