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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这些年来浙闽军给淮东军打得七零八落，但在攻城战术的水准，依旧要远远高过北燕诸将，哪怕曾任宣府镇守、以守城著称的周繁，在攻城战术上，依旧不及胡宗国这样的浙闽老将。
淮东军对黄陂的攻势异常的凌厉，而叶济罗荣心里十分清楚鄂东戎马存在的体系复杂、指挥未必能协调的严重短处——在叶济罗荣看来，只要先一步拿下荆州城，自然就抓住荆襄战事的绝对主动权；倘若叫淮东军先一步刺穿鄂东防地，北燕就会陷入被动。
没有时间去驱役民夫取土堆造攻城墁城，将戎马压上去，先夺南城外的埠港。
出南城南纪门往南走五里地，才到荆州港，从荆州港到南城，即为荆州城外的江埠，那些在码头作的民众都居住在棚屋之间。要想保住荆州城与外界的联络不给割断，守军就要保住城南的埠港不给燕胡戎马占据。
虽说胡文穆在南城外构筑防垒，但比荆州城要简陋很多，面临新附军的猛烈攻击，南城埠港的守兵，坚守了两天，就支撑不住退回荆州城里。
周繁一把火将城南埠港的棚屋点燃，昔时看上去颇为繁华的城南埠港仅一夜工夫，就烧成白地。
周繁在荆州城东南、西南两角各筑一座营寨，以提防有援兵从扬子江上过来进入荆州，将攻打荆州城的重心，依旧放在夯筑而成、又多年未修的东城跟北城。
荆州守军所犯的毛病跟孙季常守黄陂毫而二样，就是将戎马都集中在城里。荆州虽有六门，但六门都给燕胡堵死之后，就只能困守城池，失去出城还击的主动性。
虽说淮东所用的配重式及扭力式投石弩阐扬出很大的威胁，但无论奢家还是燕胡，都没有能在战场上从淮东军手里缴获到实物，故而原浙闽军以及北燕所辖的工匠，都只会造传统的人力投石弩。
人力投石弩虽然粗笨，并且使用时，需要数十人甚至上百人，甚至相当拽力的骡马系于所见即投石弩的梢杆之后拖拽发力，但燕胡从荆州周遭捋掠人口，却是不缺乏人力，二十余架抛石弩于十月初就在荆州北城外架起来，对荆州城即造成极大的威胁。
胡文穆在荆州城里也大造抛石弩与燕胡戎马匹敌，但由于他在城里也只能造这种粗笨的投石弩，而城内的空间更狭窄，晦气施展，故而在投石弩的轰砸中，荆州守军是处于劣势的。
特别那种要将逾百十斤的巨石投砸出去，需要一二百人一起发力，发力索长达二三百米，城墙内侧屋舍成片，难有这么开阔的空间。
投石弩轰砸不休，周繁又使督战队拔出刀斧，强行胁迫从荆州外围捋来的民夫，冒着箭石去填护城壕沟，填出进抵城下的通道，又令南漳、钟宜、荆门、当阳、长林等城的降卒藏在半截船、洞屋车之下，接近城下，拿锹铲去挖城墙脚。
燕胡的投石弩发射的密度跟频率，都不克不及跟组织攻城的淮东军相比。
胡文穆在城头用厚木造战棚、患楼，只要不给重逾百斤的石弹直接打中，还能使守兵藏在其下，遮挡中小石弹的攻击。
燕胡驱民夫、降卒近城，守军即从战棚、串楼出来，走到垛墙前射箭，将拆屋毁宅来的砖石以及一截截锯短的木头抛下去，将烧得沸腾的粪水浇泼下去……
那些在城下运土填壕沟的民夫遮挡最少，在如蝗箭雨下，纷繁中箭倒毙；降卒虽有半截船、洞屋车遮覆头顶，但半截船、洞屋车蒙覆熟牛皮，遮防箭雨以及热油效果较好，防砖石也不错，但给丈把长的短木头砸上，砸一两下，就告散架，里间的降卒就会失去遮护，就会给箭雨直接射杀……
新附军的督战军执刀斧就在阵后，民夫及降卒稍有退缩，即刀斧加之，弓弩射之，毫不手软留情；更后面，新附军的营队也是兵甲整饬、严阵以待，做好随时巢灭乱兵、逃兵的准备。
比起消耗明日系戎马，哪怕将近两万降卒都消耗在城下，周繁都不会有丝毫的不舍跟心痛，并且也不会损害新附军的士气。新附汉军的将卒心里也清楚，让降卒以及掳来的村民去消耗城头守军的攻击力，将减少他们接下来攻城的伤亡，这也是他们一惯以来的战术。
对那些给强迫来攻城的降卒，这时候也许明白之前的投降是个毛病，但为时已晚，稍有退缩就是死，也只能麻木不仕的往城下冲，只祈盼半截船、洞屋车能更牢固一点，祈盼城头砸下来的石木更长些眼睛，祁盼能快点在城墙脚挖出大洞来，可以藏身进去继续挖。
荆州东城、北城，夯筑的土垣老旧，夯土松软，降卒冒死挖土墙基，又有大量的抛石弩从正面轰砸，到正式攻城第四天，东城就垮塌两处。
城墙垮塌，城上守军遁藏不及，随砖石而下，城下也有挖墙的兵民躲让不及，一起给埋在砖石之下。
墙塌形成缺口，周繁这才派出明日系戎马从塌开的缺口往里进攻；胡文穆在城内也有准备，一方面用木栅去堵缺口，一方面使城头守军取土从两边去填缺口，偶有不及，也是派兵卒上去搏杀，务势必敌军拦在城外……
叶济罗荣屠城令已下，守军守城已过三天，再投降也是难逃屠戮，使得守军心志也坚，不再去想投降之事。再者守军将卒被告之，淮东军、池州在黄陂、汉津、蕲春北的战事进展顺利，只要淮东军拿下黄陂、汉津，从侧翼进逼汉水，荆州之围将不战而解，多守住荆州十数日，又有何难？
有胜利的希望，就会有坚守的意志——这一点同样适用在荆州守军的身上。
虽说燕胡在荆州城下集结戎马将有十万，而守军只有三万，但残暴的攻城战事填满十月的整个中上旬也没有停息。
到月中之时，给燕胡胁裹来攻城的两万降卒以及四五万民夫壮年，作为消耗品，几乎都丧命于荆州城下，少数肢毕命残，也完全得不了救治。到这时周繁的新附汉军累积伤亡也愈万，荆州城犹没能攻下来。
不过到十五日，荆州城东城、北城，几乎是整体垮塌，已经看不到一段完整的城墙。虽说胡文穆从城内侧用木栅墙替代原先的夯土城垣，只是比之前的夯土城垣城更亏弱、更矮。
那些塌陷下来的砖石，在木栅墙前形成斜坡，在踏实后，成为燕胡戎马攻城便捷的通道。
守军也不克不及站到城头去防御，只能等燕胡戎马破开木栅墙的缺口攻进来，进行白刃战打还击，这使得守军的伤亡直线上升，到十五日也累积了逾万伤亡。
由于城墙的垮塌，使得之前协助守城的民夫作用大减，要是填入防阵，除少数胆大，有血勇的青壮年能拿枪一起上阵搏杀外，大大都民夫只会带来更大的慌乱。
战事到这一步，荆州守军守城变得更加艰难，战事也变得更加血腥。
叶济罗荣这时候则令田常、韩立率部顶上去强攻荆州东城，而令周繁仅负责攻北城，也是叫周繁所部有个喘气、休整的机会。同时，叶济罗荣依照攻打南阳的经验，将亲军里擅长步战的王帐武士都抽调出来，凑足三营尖兵，用于对荆州城最后的攻夺。
荆州就三万守军，累积了逾万伤亡而不解体，不过是看到淮东军在黄陂的攻势延续了十数天、凌厉不休。
眼下奢文庄在鄂东还能支持得住，虽说还没有体例遏制住淮东军的攻势来冲击荆州守军的士气，但在叶济罗荣看来，拼失落再往荆州里填上一万精锐，就不信胡文穆还能守住荆州城？
叶济罗荣下令周繁、田常使戎马刺入荆州城后，即不得再退却，不得再利用频频拉锯的战术，去消耗荆州守军的军力跟斗志，时间已经不多，一定要像一支铁钉那样，一往无前的钻进去，再坚硬的石头，也要钻开、钻透、钻碎、钻烂，不克不及功亏一篑。
周繁以为攻陷荆州指日可待，他部前期付出愈万的伤亡，好不容易打成这样的局面，却要将东城让出来叫田常顶上去，几多有给田常摘桃子的失落。也正是如此，周繁更加不想叫最后攻陷荆州城的功绩给田常分去。
看到攻陷荆州城的日子就在眼前，攻陷荆州城后，北燕戎马主力就能从汉水西岸脱身，去加强鄂东，就将锁定荆襄会战的胜局，田常自然知道现在已经不再是吝惜军力的时候，否则他们这些新投附的汉将，又如何去跟周繁、袁立山、陈芝虎这些将领争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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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疑点
“什么？”孙季常刚刚从黄陂城骑快马赶来熊家岗大营来加入军议，走进奢文庄的大帐，还没有来得及喘一口气，听到奢文庄的建议，难以置信的盯着他，“闽王是要我率部出黄陂打淮东军在照湖山的营寨？为什么？”
“除凤山、铁门山之外，汉水东岸能集结的戎马，差不多都集结在黄陂，而淮东在庐州的戎马似乎并没有调动，”奢文庄负手站在悬挂的地图上，手指着淮山东南角上的庐州，“孙将军就没有觉得异常？”
孙季常不解奢文庄为何提这茬，这些年淮东军对黄陂城的进攻无日或止，这紧要关头，奢文庄因为这桩事将他召出黄陂城，他心里几多极为不满，拉了一把椅子在堂前坐下，解开叫他有些喘不过气来的甲襟，道：“依照闽王之前的推测，在对黄陂的攻势正式展开之后，林缚就应该将其在庐州的唐复观、刘振之两部精锐西调来黄州以弥补军力的不足。＇＇不过，淮东军这些天来，对黄陂等地的攻势还没有势衰的迹象，明淮东军没有军力上的不足……”
“但也显然，淮东军也没能从白塔河、黄陂、熊家岗取得突破！”奢文庄道。
坐在一旁的孟安蝉听了有些不乐意，道：“闽王督战鄂东，集步骑水军十二万众，所守之地不足百里，淮东军不克不及攻破，不是很正常吗？难不成闽王以为淮东军应该拿下白塔河、黄陂、熊家岗或汉津城里的一处？”
孙季常道：“依我所见，林缚对胡文穆能否守住荆州事前并没有掌控，也就没有将希望放在胡文穆能守住荆州之上——林缚此时也许正在考虑在荆州失陷之后要怎么收拾残局，那他将庐州戎马调来黄州，又有何益？难不成淮东军在南面才多出两三万戎马，就能攻陷黄陂、汉津不成？”
孙季常俨然已经忘却十天之前给淮东军打得跟狗一样好不容易盼来奢文庄率石城援军来援。
“孙将军这么得有事理，”孟安蝉不是只会陷阵冲锋的莽夫，燕西诸将以他为首，自有他的过人之处，他道，“穆亲王拿下荆州之后，只要在荆州留下少量戎马守御，其他戎马就都能渡汉水来东岸参战，到时候淮东军必定要往后退，利用其前期在沿江所建的几座塞垒负隅顽抗，以牵制我军戎马。淮东军沿江塞垒背依扬子江，沿江又多滩涂，难以速克。我们只能继续巩固鄂东防地，而兵锋指去淮西。我们自然是期望淮东在庐州的戎马都调来黄州，以便我们打淮西时，寿州没有支援——闽王林缚是擅谋算之人，那他将三万精锐放在庐州按兵不动，不是很合乎常理吗？”
奢文庄袖手而立，晓得孙季常、孟安蝉他们对他的警惕不以为然，蹙着眉头，暗道：这只东海狐真是在考虑怎么收拾荆州失陷后的残局吗？
孙季常、孟安蝉他们的判断，一切都建立在叶济罗荣在汉水西岸能顺利攻陷荆州的基础之上，而从汉水西岸传来的消息，也简直很乐观，只要将淮东军主力牵制鄂东不克不及西援荆州，攻陷荆州是早晚的事情。
荆州失陷后，林缚要整体考虑扬子江南岸近千里岸线以及淮西的防御问题，湘州、江夏依旧是张翰、胡文穆的守御土地，黄州、蕲春等地有池州军配合淮东军将钉子钉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