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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绕过继德堂,透过梢间的槛窗,被隔离的宫人们正在一处院子里食用御医熬制的祛瘟汤药。
  
  皇帝挡住他张望的小脸,直接带他去了南向的二层暖阁。
  
  屋子里没掌灯,小邓子识趣地没跟上来。
  
  福元有些怕黑,却不敢表现出来。
  
  皇帝酝酿了一会,终于还是哑着嗓子开了口。
  
  “福元,你看见远处的那片大殿了吗?再有一个月,就是过年的庆典,到时候在那里会有你平日最喜欢吃的驴打滚,也会有你最喜欢看的‘庆隆舞’,你想不想和皇阿玛和皇额娘一起过年?”
  
  福元懵懵懂懂,凭着本能回答:“想。”想想有摇摇头,“可是皇额娘说了,儿臣以后要用功读书,不能再贪玩了。”
  
  皇帝似乎又从他身上看到了被逼着上进的自己,“有皇阿玛在,你皇额娘一定会准了的。不过福元要答应阿玛一件事,只要你做到了,皇阿玛一定会履约,到时候让你休息一整旬,不,一整月,好不好?”
  
  “皇阿玛不会是要儿子背诵《论语》吧?”
  
  “这回咱们不背书。皇阿玛要你做的是,在接下来的这一个月里,凡事都要听你崔谙达的话。皇阿玛和你皇额娘有非常重要的事,暂时不能来看你,但你要知道,我们都是十分牵挂着你的。”
  
  福元非常不解:“既然牵挂,为什么不能把福元带在身边?”
  
  皇帝知道不能全然隐瞒,毕竟这孩子很快就会面临生死攸关的考验。
  
  “福元,你听好。你知道草原上的雄鹰为什么可以轻而易举捕获猎物吗?”
  
  福元摇头。
  
  “那是因为,他们有着强健的双翼,锐利的双眼,以及,锋利无比的喙。可是要成为最最出色的那一只,必须要忍受万分的痛苦,把它在岩石上一点一点磨掉,只有这样,才能永远保证喙的锋利。”
  
  福元不禁好奇:“那要是不把喙磨掉会怎么样?”
  
  “喙就会一直不停的长长,直到鹰再合不上嘴,最后活活饿死。”
  
  福元显然被这结果吓到了,拼命摇头。
  
  皇帝却不能给他退缩的机会。“所以福元,你接下来也会面临同样的考验。”“你看见你手上长的这颗痘了吗?”
  
  福元点了点头,还天真无邪地说了声痒。
  
  皇帝阻止他试图去挠的动作。“这痘便似雄鹰的喙,都是老天给予你的考验,它们很快就会再你身上长出许多许多比这更大更痒的来。你要答应皇阿玛,不管有多痛多难过,都不要去碰它们,只要你挺过了这一关,就可以长成可以高飞的雄鹰。”
  
  福元似懂非懂:“儿臣不去碰,那儿臣真的可以一整个月都不去上书房吗?”
  
  皇帝抚着他的头允诺:“只要福元快点好起来,皇阿玛一定说话算话。”
  
  ☆、【闯】
  001
  
  毓庆宫被封锁的第一夜; 注定无人能睡上一个安稳觉。
  
  躺在榻上和痘疾对抗的大阿哥睡不着,在他屋里伺候的崔公公常嬷嬷并三位太医睡不着; 连被圈禁在后殿不知自己去路的宫人们在生死未卜的关头也同样合不上眼。
  
  突然驾临的皇帝本欲彻夜陪在大阿哥身边; 可他刚从御膳房传了莲子羹意欲慰劳辛苦伺候的御医和一众侍从,外头就传来消息:教授大阿哥骑射的蒙古师傅屯哈济晚间突发了热症,且身上也出了暗红的疹子; 因看不出是水疹是旱疹; 不好酌定,如今还暂被拘在他自己府里有待进一步确认。
  
  除此之外,被挪去宫外避痘所的、原在大阿哥身边伺候的小太监也出了痘; 已被确认为天花无疑。
  
  更要命的是,京兆尹递来加急的折子; 称京中经各医馆排查,也发现了四五个疑似出痘去求药的民人; 大都集中在离琉璃厂不远的左近巷子里。
  
  皇帝无法; 知道兹事体大,须赶紧处理,只得吩咐崔公公务必哄了大阿哥吃了些东西; 随后匆匆回了养心殿,让京兆尹即刻入宫面圣。
  
  在这间歇,他再次下令,严查宫中发热和有异状的人,一旦发现,均先移出宫去; 以免祸及他人。
  
  从是夜起,各个宫殿更加戒严,随意走动和散播谣言者一律就地严惩。
  
  做完了这一切,皇帝突然想到姝菡先头说过要等他的话,此时抽不开身,便提起笔,在手边的宣纸上写下“平安”两个字,让小良子送往永寿宫。
  
  如是又过了两三日,除了有两个留在坤宁宫里的小太监被查出疑似痘疾的病例,且当即被捂盖严实了外迁,宫中再没传出其他疫情,可没人敢在这个时候松一口气。
  
  只因前段日子在上书房当值的大人之中,陆续又有两个人中了招,且症状来势汹汹。
  
  其中一个,已经被御医确定是强弩之末、回天无力,且已经到了体无完肤的地步,应是先头瞒下了自己的病情,这会儿才报上来。说不得,就是大阿哥染病的罪魁祸首,而他的府邸恰恰就是在琉璃厂附近。
  
  这两人和其他十数个感染的民人也均被送往西山,为了防止有漏网之鱼,京兆尹无奈之下实行了“举报有赏”、“隐瞒连坐”的规矩,总算没有让疫情大规模爆发。
  
  尽管如此,被陆续移往西山隔离起来的官民已经有十四人。
  
  皇帝既要操心控制京城中的疫情、关注疏导时人舆论,还要及时处理国政,便始终没能抽出时间去后宫各处亲自安抚,甚至连毓庆宫那里,都只是每隔数个时辰派人去问上一声。
  
  再有便是,他每日均会往慈宁、寿康宫两处送去无恙的消息,而给姝菡的平安字条,也从不曾间断。
  
  然而,毓庆宫这里,福元这两日情况十分不妙。
  
  先是他的热症加重,人被烧得时而清醒、时而昏沉。
  
  太医怕他体内的毒排不出来,也不敢随意开降燥的大方子,只尽量通过给他擦拭身体来降温。
  
  到了第四天。福元周身已经布满了大小不一却密密麻麻的红疹,最多分布于头顶、面颊、胳膊和腿上。
  
  刚发出的疹子初初只是暗红,待几个时辰后,又渐渐变作带着浆液的疱疹,看上去就十分骇人。
  
  这期间,福元总忍不住身上的痛痒要抓要挠,并时而呕吐,时而惊厥。而最多时候,还是喊着要见皇额娘。
  
  太医怕他不甚把痘抓破化了脓更加不可收拾,可碍于尊卑又不敢把他给绑起来,只得留了小太监时刻在他身边换班看守。
  崔公公熬了多日受不住倒下抬到耳房,被大阿哥不喜的常嬷嬷又趁着他昏睡顶上去。
  
  没有人愿意死,便都在前路无光的时候,努力求生。
  
  皇帝在封宫的第五天上又过来了一趟,彼时,大阿哥已经昏迷多时。
  
  太医看皇帝带着一身疲惫,且脸色也十分不好,斗胆给他请脉,这才发现他此刻身上正发着热。
  
  满屋子的人顿时被吓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为首的御医压下脸上的慌张,也顾不得礼仪,索性直接掀开皇帝的衣袖子验看肌肤,看看是不是再一次被染上这催命的恶疾。
  
  反复看过,没有出痘的痕迹,暂且认定只是普通发热,却也吓得满头汗。
  皇帝来不及等福元醒来,就在众人死谏之下止步,也终于答应在大阿哥彻底痊愈之前不再过来。
  
  皇帝在众人的恳求下回了养心殿,强打着精神坐在御案前。
  
  “小邓子,换杯浓茶过来。”便是还要继续熬着。
  
  小邓子心疼主子,劝过多次,均不奏效,最终不敢违逆圣意。
  
  他心下着急,眼下连找个说得上话的人来劝劝都没法。
  
  待一杯热茶端上来,皇帝已经伏在案上,睡了过去。
  
  小邓子知是主子消耗过巨,累得狠了。
  
  等他走近了一看,惊觉不对,皇帝面色潮红,盗着虚汗,且打着冷颤……
  
  “小良子,快去传御医。”
  “不,直接把院正和所有当值的御医都找来伺候。”
  
  002
  
  姝菡孕中本就惶惶,加上如今的禁足,消息也不灵通,更加烦乱。她每日只盼着小六子早点将门上送来的“平安”两字拿到手中,方能觉片刻安宁。
  
  到了这一日戌时,姝菡一边由着阿蘅给她篦发,一边等。没有任何动静,且连个口信都无,姝菡着人去门上打听,只得来“不清楚、不知道”的敷衍回答,总觉得心神不宁。
  
  “阿蘅,语卉,给我找件大氅过来。”说着,将榻上的手炉也顺手拿起来揣进怀里。
  
  “主子这是要到院子里透气?夜深了,外头寒气重。不如明日再出去吧。”阿蘅不免在旁劝。
  
  姝菡不欲多说,只坚持道:“你们不去,我自己也能找的到。”说着起身就要外头去。
  
  阿蘅哪敢由着她穿着这身常服出屋,和语卉对视了一眼,无可奈何地说了声是。
  
  她们只当是姝菡孕中脾气有变,所以才使小性儿,只好暂时屈从,想着等会儿在一旁小心伺候就是,便去寻氅衣,又顺手点了盏灯笼过来。
  
  她们本以为姝菡只是想在门前溜达溜达,谁知姝菡贰话不说,执起灯笼就往二门那边去。
  
  这一进守门的本是个老嬷嬷,因没出过痘已经被调走了,也没补新的人过来,钥匙都在阿蘅房里收着。
  
  姝菡倒了门前吩咐:“把门打开。”
  
  阿蘅白着脸摇头:“主子,万万不可出门去,外头有些是没出过痘的。”
  
  姝菡又厉声说了一遍:“你开是不开?”
  
  阿蘅立刻就跪了下去。“您就算不为了自个儿,也总要想想肚子里的龙嗣。您就这样贸然出去了,万一有个好歹,奴婢们跟着受累不要紧,可万岁爷怕是要心疼……”
  
  “阿蘅,等你为人妇为人母以后定会懂我此刻心情。我不是一时冲动,这紫禁城里,大概没几个人比我更惜命,但是有些时候,畏惧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你也看见了,皇上每日都会给我送一份平安的手书。便是再忙也从没有迟过酉时三刻。”
  
  “许是万岁爷今日太忙了吧。”显然带着不确定。
  
  “不会的,就算皇上一时忘了,他身边伺候的人也不会忘的,且已经过了这么久。若我猜的不错,皇上他现在一定是出了什么状况,说不定,说不定已经……”
  
  “那主子您就更不能去了,您身怀六甲,连药都用不得,万一染上了那要命的东西……不行,奴婢就是死也不能让您出去。”
  
  姝菡将阿蘅扶起来,“我向你保证,我绝对不会有事的。”“而且你要明白,在这紫禁城里,只有皇上继续康泰坐在那把椅子上,才有我的安稳,也才有你们的安稳。这一趟,我必须走。”
  
  “可是主子您就是去了,又能如何?”只不过是多赔上两条罢了。
  
  “那也无妨,如果老天真的早有安排,我就更无须挣扎了。好歹,上路的时候,没那么寂寞。”
  
  阿蘅仍是听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