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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颜踩着小碎石子路往里走,一步,一步,走得极慢。她把南瑾留在了院外,也没有拿伞,才走了没几步路,睫毛上已经挂上了水珠。
她在院子正中间站住,摊开掌心,看着手中水珠积蓄,眼眸渐渐变冷——掌心里,竟凝结出了冰珠。
她握拳,垂手,继续往前走,一直走到了门口,抬起了手。
“站住。”屋内,想起了淡淡的声音。没有情绪一样。暮颜的手,就维持着敲门的动作,定格在半空。
“夫人。”
“……我顾着我自己的教养不说,你就觉得你真有资格踏进这佛堂清净之地?”说话的音线,清丽、平静。哪怕门外是害得自己几乎家破的罪人,仿佛都没有了丝毫情绪。
暮颜并没有因为这极为难听的话而不同,她淡淡开口,却如惊雷炸响,“我不是将军的女儿。”
第一百三十三章 佛堂深谈
静。但屋内的呼吸,紊乱了。
很久,很久,久地暮颜已经感觉不到冷,屋里才又响起:“那你……是谁?”仿佛溺水的终于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暮颜自然知道,这个时代的女人虽不至于和自己所学的古代那般闭塞无权,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高门侯府,女人终究是仰仗着夫君存活,更何况,是伉俪情深的暮离夫妇。因此,哪怕皈依佛门但一句话就已乱了心,哪怕老死不相往来,国公府却并未将女儿接回。
只是,昔日双珠的骄傲,即使爱的深切,却也怨地浓烈。半分含糊不得。
暮颜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道,“夫人真的愿意让我站在这里,说出真相?”
静默。
许久,里面才又传出了声音,“进来吧……”三个字,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
门扉应声而开。
“吱呀——”
雨天暗沉的光芒透过推开的门扉照进来,佛堂里,一尊案几上供奉着佛堂香火,案几之前,蒲团之上,跪拜着清瘦女子,一头墨发竟隐隐飘了银丝。
暮颜站在她身后,双手合一,闭目低头。
“你信佛?”女子仿佛对身后举动了如指掌,却又低低笑了声,“你这样的,竟也信佛?”
你这样的?怎么样的?暮颜苦笑,“不,我不信佛。”
“神佛、鬼怪,皆是虚妄,看不到,摸不着,于是我不信。……我只相信我用心感受到的。镇南将军英雄人物,此生挚爱不过夫人一人,夫人也该相信将军的。”
倏然回头!
“相信?我也想相信!可是我都已经逼到这个地步,他只说你是他亲生的女儿!那么即使是假的,他又是为了谁,连这样的脏水都往自己身上泼?!”嘶声力竭的女子,早已失去了苦苦支撑的“千金小姐的素养”。吴氏内心哀嚎,什么素养,不过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站在道德制高点事不关己的风凉话!
不是她想把自己关在这几步见方的牢笼里,而是若不是用这佛堂香火,如何压抑自己从不曾消散的痛!自己夫君亲口承认,自己不愿相信又如何?自己的夫君是什么人物如何不知,年少相识,青梅竹马。自己做的事情半分不会否认,未做过的事却耿直到半点不愿屈就。
她吼完,握着佛珠的手紧紧地按住了心脏,平复着呼吸,许久,才自嘲一笑,“所以……不管你是谁,你的那位母亲,值得他这般站出来,我们之间就再无回头的可能了。”
被自己的夫君放在了天平的两端,自己确实被舍弃的较轻的那个。
何其残忍的真相!
案几上烛火摇曳,暮颜看着方才吼完了就像泄气了的皮球一样瘫坐下来的女子,看着她清瘦到颧骨头凸出的面容,想必这数月备受煎熬吧。
煎熬到,连佛祖都解救不了。
暮颜看着她整理完衣襟,端端正正跪坐在了蒲团之上,才缓缓道,“昔日夫人和那位情同姐妹,意气相投。一位,嫁给了将军府大爷,一位便喜欢上了将军府二爷,原以为,至此成了妯娌能关系更胜从前,何曾想过一夕之间,天人相隔。”
“不知夫人的旧人,可曾入梦。”
听着一个尚未及笄的小女孩说着当年的往事,是一种格外怪异的感觉。更怪异的是,那个孩子看向自己的眼神,苍凉地仿佛历经沧桑。
微微愣怔:“你说这些……什么意思?”
暮颜自顾自坐到了另一边的木椅上。一案几,一蒲团,一桌,一椅,就是这里所有的家当。堂堂名门望族小姐将军府夫人,竟如此清寒。她给自己倒了杯茶,凉了很久的。喝了一口茶,她才看着她说:“暮书墨,要娶妻了。那位小姐,是老夫人娘家的庶女,胆小懦弱,连个自己的丫鬟都镇不住。”
“这些凡尘俗世,早已与我无关了。”
“我知道那些个虚名权势,夫人早已看破。只是,这将军府的安宁,可值得夫人踏出这方寸之地?昔日旧人之子,可值得夫人费心护上一护?”
拨弄佛珠的手,顿了顿,“老夫人让二爷续弦,不过是为了这将军府不会落入二房之手。这事,你来找我这个大房夫人,可觉得有何不妥?”
“他护过我,我便还了这人情。我想……夫人看在二叔院中长盛不衰的枫叶,也会看顾大哥一二。”
枫叶……
那是上一代人的恩怨,这个在乡下长大的孩子,何故能明白这些个往事?再看这孩子,进来后所有表现,淡定、从容、镇静,似乎万事抵定的胸有成竹,娓娓道来却又并不言辞犀利,就像是多年老友相约午后缓缓而谈。
吴氏竟觉有几分熟悉,问道,“你竟然连这都知道,你……到底是谁?”
“这个问题我问了自己六年。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醒来的时候,满地尸体,身下的血水绵延成溪。之前的记忆,我半点不记得。”她似乎说着别人的故事,可吴氏听着也觉得心疼,六年前,便是八岁……这孩子……
“夫人。将军之爱,大爱无言。夫人与其自小相识,应该懂其为人才是,必定不会负了夫人。安阳王爷尚且坚信暮将军绝不是这样的人,难道夫人,便不信了么?”
“呵!我信?我信有什么用?你拿了他的手书回来,他说,你是他的孩子,他说,你的母亲何等重要,要我看顾一二!你让我如何信他?”她痴痴笑着,笑着笑着,眼泪就出来了,吴氏抚着心口,那里,多日来都揪着疼,疼极了……
“将军一生,有一知己,有一挚爱。”她微笑着放下杯子,看向一脸不可置信看过来的吴氏,泪光迷蒙中,她的眼睛瞪得很大,胸口剧烈起伏,对着她颤颤巍巍伸出的手,因着这些日子以来的煎熬,显得有些苍老。
“你……你……是?!”吴氏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将军的知己,亦是她这一生最痛的存在,那个和她亲生姐姐一般,完美到令人一点都嫉妒不起来的女子!
倾城!
她是倾城的孩子!
她是夕颜!
第一百三十四章 夕照帝拜访
少女已经离开。
她离开的背影几乎不需要让人怀疑,虽说瘦小,可是那般风采,无人可及。
可是……天会妒啊!
她蹙着眉,看着走出小院的孩子,那里,有个人撑着伞等她,她微微仰头与那男子说话,消散了一身寒气,整个人都柔软了下来。
罢了……她低低叹气,站起身,看着院子里淅沥小雨,罢了……就当是,护一护旧人之子吧。更何况,这将军府,总该为他守着的……
……
第二日,将军府那位夫人,便走出了佛堂。
这一举动,震惊了满府的人。听说那天一大早,扫地的下人就惊讶地看到往日禁闭的门扉从里面打开了,形容憔悴的夫人站在里面,令人震惊的是,夫人已经挽起了发髻,换上了锦缎华裳,带上了珠宝玉翠,虽然依旧瘦削苍白,却也看得出抹过了胭脂水粉。
夫人径直去了老夫人的院子里,一个时辰后出来了,然后又去了二爷的院子。
众人议论纷纷,不明就里。
只是后来才听说,那位本来要嫁给世子爷做世子妃的林家庶女,成了妾,直接搬去了某个无人问津的小院子安置了,连仪式都不曾有。
而世子爷也从未去过。
这才刚进门,便不曾得过宠,怕是一辈子都要荒度在这小院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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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回到当日。
暮颜方才走出将军府大门,准备回颜府,过了明日上巳节,就该回麓山书院了。钱老派人来通知过,说是这次因着给良渚帝贺寿,森罗学院也派了人过来,他们要求和麓山书院来场友谊赛。
当然,暮颜觉得,所谓友谊赛,其实是森罗学院的个人表演赛罢了。
屹立在大陆顶端的学府,要求和一个虽说在良渚有些名望,却觉得难及项背的小书院进行友谊赛,岂不是司马昭之心?
钱老是邀请她代表医药院参赛的,她便答应了。反正钱老原话也是,重在参与……
说白了,就是没指望她会赢。
不过总该是要临时抱佛脚温习一下功课的。她游神在外,一边想着事情,一边往回走。对面,过来几个禁卫军,步伐铿锵,踢踏着雨水而过,地上的污水溅起,溅落在她裙摆上,形成鲜明的泥印子。
暮颜下意识回头看去,官兵们已经已经停下了,就在将军府斜对门,封尘多年的夕颜公主府。为首那个伸手揭下了封尘已久的封条,那封条经多年风吹日晒,轻轻一碰,便有扑簌簌的粉掉落。
眉微微蹙起,公主府尘封多年,何故今日要开了这封条?
暮颜驻足,百思不得其解,总觉得似乎有什么关于她的,但她自己却不知道的事情在悄悄发生。她站在将军府大门口的檐下,看着禁卫军卸下封条,顺手摘下了早已泛白的红灯笼,又踢踏着朝这里走过来。
她上前一步,因着没有雨伞遮挡,首领自然认出了暮颜,行了一礼,“属下参加嘉善县主。”
“嗯。免礼。”她状似无意地问了句,“你们这是?”
“回县主,受陛下口谕,过来启封。”首领低头,恭敬回道,别的却是不再多说。
暮颜也知道,若说和这帝都八卦风云最无缘的,从来都是这种身处帝都风云中心的人物。
他们永远知道什么该说,而什么不该说。
暮颜微笑,点点头,“那您去忙吧。”
“是。属下告退。”
……
倾城府,重新启封?
今日朝堂之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暮颜蹙着眉,可是终究不得其解,叹了口气,转身回府。
颜府门口,小小的屋檐下,站着三个人。
一个为首的,一袭黑色锦袍,可是那锦缎甚是奇怪,似有微微流光溢彩在其中流动,后面一个青衣长袍的儒雅书生,还有一个墨衣墨发,一脸严肃的,怕是保镖侍卫模样。
对于自己家门口出现的三个陌生人,还是这种一看就知道身份不一般的陌生人,总是有点提心吊胆。
“嘉善县主。”那位书生模样的男子上前一步,自我介绍道,“在下是夕照国师,这位是我们的陛下。”
夕照皇帝?
暮颜上前行了一礼,抬眸看向那位帝王,那位帝王很奇怪,似乎很激动,眼神间,明灭色泽不停变化,垂在身边的手握着拳,一根根青筋暴露,连身子都有些颤抖,张着嘴似乎要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似乎终于见到了久别重逢的亲人。
而他,那么激动的看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