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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歌扑上前来,到她面前也迟疑了一下,终于蹲在塌前,扒着边沿,眼眶都红了:“笑笑……我还说你刚回来,怎么能……”
东风笑抬手抓了她的手,看了看一旁气哼哼的阿枫,忽而问道:“万狮岭,可是守住了?”
房湛立在一旁,从面上挤出一丝笑来:“损失惨重,但是敌方伤亡更重,终究……也是守住了。”
东风笑咬了咬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你们如何发现的我?墨久,他……”
房湛摇摇头:“笑笑,我后来也知,你是想同墨久同归于尽……”
此言一出,屋中人皆是一震,一旁的玉辞调药的手一滞,继而又恢复了正常,顾劼枫咬了咬牙,只能兀自在地上跺着脚。
“也多亏你,自打墨久被你带下陡坡去,南乔失了主将,既是无人指挥,士气受损,大有涣散之势,当时大雨倾盆,那山坡土质不好,尽是往下滑,人都立不住脚,多亏如此,我们才有机会扳回局面……”
东风笑却不想听这解释,攥了拳:“我在他腰上刺了一刀,在他胸膛上又捅了一剑,他死了吗?!他死了吗?!”
此番说着,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仿佛又希望他死,又希望他没死。
房湛摇摇头,看见东风笑在床板上擂了一拳,继续说着:“后来两方为了将领都急火火地跑下崖去了,那时你和那墨久都在泥里不省人事,他钳着你肩膀,你拿剑捅入他胸膛,看样子是之前扭打过,周遭水都红了,当时也不知道是死是活,那边一个管事的就同我说,要不各自去救,互不干涉,我便也应下了。
“这两日传来消息,说是他险被一刀刺了心,重伤不醒,倒是还没死……”
东风笑听他说完,心里也是五味杂陈,是了,他们发现的时候,他钳着她的肩膀,她拿剑捅入他胸膛……
墨久啊墨久,你当初究竟是抱,还是,也想借机杀我?
耳边依稀想起了他那句朦朦胧胧的‘对不起’。
她卸了力气,瘫在床上,只是睁着眼睛四下瞧着,穆远见状叹口气,走上前来,低头说着:“先好生养伤,你已经尽力了,现在一切安好,南乔也要退兵了,人活着,也不能只想着复仇,还是……当向前看着。”
东风笑点了点头,却见穆远又回头对玉辞道:“那便劳烦先生了。”
玉辞瞥了一眼东风笑,只是摇首道:“穆帅言重,分内之事。”
穆远冲他拱了拱手,又嘱咐东风笑好生歇息,便匆忙离开了,也知不怪他,如今营里伤亡不轻,需他料理的事也绝不会少。
那边顾劼枫见他急匆匆离开也终于停止了愣神,两步跑到床边,盯着她咬牙切齿:“你若……你若是再为着这上辈子的事情寻死觅活,我、我便寻个笼子锁住你……也免得你天天想着和那墨久同归于尽……”
东风笑再醒来,已然是清晨。
应当是外面嘹亮的号角惊醒了她,只觉得好像小时候懒床,听了角声才匆忙爬起来,到了训练场还忙着绑辫子——那时候战乱还轻,只是边疆闹点小事罢了,那时的日子是真真清闲。
她动了动身子,只觉得周身虽还是疼痛,但较之前,已然好了很多,咬了咬牙,用手臂一撑想支起身子来,不想方才一动弹,一袭玄衣便在门口出现。
她愣在原地,瞧着玉辞手里端着一个盛盘,盘里的药碗让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玉辞瞧见她醒了,放下盛盘抚了抚袖子,走上前来探出手来抚着她的额头,半晌叹口气:“你因着冰蛊复生,体内生寒,一病便压不住了;若是他人当是发烧,换了你,却是发寒……偏就那天还淋了雨。”
东风笑闻言一勾唇,笑道:“美人儿,我命大。”
玉辞沉了眸子,低头瞧着她,忽道:“命大?为了跟人同归于尽,连命都不要了,好不容易捡回来,便算命大?”
东风笑闭了嘴不出声,小心地扫了一眼一旁那药碗,却听他轻叹一声,俯下身去,抬手便要扶起她来,可东风笑虽是病着,也不老实,竟张口咬了他的头发,嘟囔着:“那东西,一定要喝?”
玉辞被她咬了一绺头发,却依旧冷着脸:“暖身子的,必须喝。”
东风笑挑挑眉,单是在这边闻着也能知道——那东西里肯定搁了不少姜,闻起来又辣又苦,却也只能悻悻地松开他的头发,用舌头舔了舔唇角。
玉辞瞧她一眼,从一旁拿了那药碗来,一勺一勺地喂药给她,东风笑手臂一动便痛,他又是个男人,她躲也躲不过,只能愁眉苦脸地咽下去。
方才喝完这一碗,便见玉辞不知又从何处取出一个小药罐,又要从里面取东西出来。
东风笑本就是古月人士,岂会不识得那药罐上苍鹭山的标识,可是以她打小的经验——凡是苍鹭的药,就没有让人好受的!
玉辞闻言,手里动作一停,仿佛是思量了许久,终于收了瓶子,回身立在她面前。
东风笑一愣,却见他忽而撩开颈项边那如墨的长发,倾身下来,缓缓凑近她,他的身上有一种若隐若现的的香气,莫名地撩人,她痴愣的须臾间,他那脖颈便已摆在了她面前,皮肤白皙如瓷如玉,那筋骨分明而又硬朗,喉结上下动着,惹得她又是一愣。
他并不多言,她却能分分明明地感觉到他周身温暖的气息,也能明白他的意思——他是要她从他的颈项上取血。
他的血,正是暖她身子的良药。
她心里起了一丝玩味,也不顾着疼,探出手臂去环住他那宽肩,见他又顺从地放低了身子,唇角不禁一勾,却是探出唇去,附在他温热的耳后,嗅着他的发香,继而自他的耳后一路顺延,贴着他的颈项,一路吻到他的颈窝,他依旧是一动不动,而她,半晌终于笑出声来,咬了他一绺头发,轻声道:“美人儿,我……还是喝药吧。”
玉辞一愣,也知她不曾张口咬他,待她松开手臂,定了定神便直起身来。
“美人儿,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他方才转过身去,便听她这样一句话。
回过头去,却见她唇角带笑闭眸仰在榻上,面上写着憔悴却也好看得紧。
又背对着她,声音一片平淡:“不过是为着那千年冰蛊。”
说着,举步便往外走去,却听身后又冒出一句:“那千年冰蛊……如今便在我身体里。”
他唇角不着痕迹地一扬,声音却冷冰冰的:“顾帅托我告知你,今日凌晨方得了消息,墨久重伤,依旧未醒,南乔黑云军一片混乱,已然撤军了,明晚是营里的庆功宴,若无其他,五日后便会只留一队人马,其他人便要赶往都城了——你若是不想被丢下,便好好养伤。”
语罢,也不待她回话,拂袖而去。
东风笑卧在榻上瞧了那门口一会子,也不做声。
黑云军里,丰彩儿绞着帕子坐在床榻边,双眼无神。
墨久至今都不曾醒来,她第一次知道他的心脏竟是在右胸,如今那里赫然是一处骇人的伤疤,那日兵将们去救主帅的时候,她也匆忙赶了过去,可是由于身体因此被拦在陡坡之上,只能低头瞧去,当她看到他的时候,敌方的女将军手持短剑刺入他的胸膛,鲜血染红了周遭的水,可是他的短刀却被他攥在手里,他用手臂搂着那个刺他的人。
那个女子,又是何人呢?
第上:君念北046 幽涧琴声
那时丰彩儿看不清那女子的样貌,只能痴愣着迎接受伤不醒的他,大雨滂沱她却抛了伞,任凭雨湿了轻衫。
“夫人,方才传来朝廷的命令,令将军明日带军启程,返回朝中。”那边,一个副官匆忙跑来,向她行礼说着。
丰彩儿回过神来,半晌木然地点了点头,朝廷之命不可违,她听墨久说过许多次。
那兵卒得了她的示意匆忙离了帐,丰彩儿则转过身去,伸出手来,在他那俊秀的脸庞上描画着他的眉眼。
久哥哥,你醒来可好,彩儿,什么都不问了……
“对不起……”丰彩儿闻言一愣,瞧向一旁的墨久,却见他依旧紧闭着眸子,只是口中喃喃,她痴愣在原地,却听见他又断断续续的一句:“笑笑……”
丰彩儿兀自攥了拳头,伏在榻上,泪水决堤……
“今日线人已传来消息,南乔黑云军苦拖不起,已经带军回营了。”斜月当空,王督副帅在火前一举酒杯,继而一口干了那杯酒。
“好!”一旁,穆远赞了一声,站起身来瞧向篝火旁的诸位,手中的杯盏盛满了酒。
“第一杯酒,敬我北倾,敬陛下,早日驱除南蛮,一统河山!”他一敬酒杯,继而仰头饮尽了这杯酒,诸位将领、兵士们见状也起身,纷纷干了这烈酒。
“第二杯酒,敬我守卫战中牺牲的弟兄们,逝者安息,佑护北倾!”说着,依旧是干脆利落地干了这杯酒。
“第三杯酒,敬在座的各位,敬你们誓死搏杀,逼退敌军,汗马功劳!”穆远执着酒盏,四下敬了,又是一仰而尽。
“第四杯酒,敬陪伴我们的医者,你们不畏严寒,妙手回春!”
火光烈烈,这营里是一片热闹,美酒、羊肉的香气四溢。
东风笑坐在一旁的篝火边上,她本是应坐到中央的篝火旁的,可是伤还未好全,饮不了多少酒水,也不敢吃太多肉,便索性坐在了这里,颜歌坐在她身边,小心翼翼地盯着她,生怕她有个闪失。
“副帅,穆某来敬你,敬你巾帼不让须眉,力保万狮岭!”忽而,只见穆远一袭铁甲走上前来,抬起酒盏来敬她。
东风笑一扬唇,站起身来也执了杯子,笑道:“分内之事,不许挂怀,多谢穆大哥惦念!”
正想一饮而尽,一旁的顾劼枫却闪出身来,笑道:“伤还未好,便容顾某替你干了这杯罢。”说着,也不容她多言,举起酒杯来便一饮而尽。
东风笑瞧他一眼,道一声谢,却也举起杯子来,多多少少喝了一口,虽是不敢干了,但这情义可分毫不少。
一旁,房湛也站出身来,眸中闪亮亮的,若说谁人最知那日情景,当是非他莫属了,若不是东风笑挥枪而下,如今情景怕是无人能料。
“笑笑不必饮酒,此番,便是房某人敬你,敬你救命之恩,斩将之能!”说着,又是一饮而尽。
东风笑也抬了杯子:“我在那陡坡下,房大哥救我性命,虽是喝不得酒,但此恩必谢!”说着,扬起杯子,虽只是饮上几口,但是真诚满满。
敬酒的人络绎不绝,一旁,颜歌便将她拦在一旁,只由她说话,酒便替她干了。
终于过了那敬酒的风波,东风笑坐在篝火旁,和颜歌一同撕着羊腿。
“我听着方大哥说,三日后行军,要留下一队人,好像楚肃请命要留下。”东风笑扯下一块肉来,还未张口,一边瞧着一边问道。
这羊肉烤得极好,香气四溢,又恰到火候,鲜有烤糊了的痕迹。
颜歌闻言,眸光一沉,手中的动作也慢了下来,低声道:“是呢,他说要留下来给王督副帅打下手,其实……我也知道,按规矩,我们二人总得留下一个,他是觉得这边天干,我又爱咳嗽,便要他留下……”
东风笑闻言一愣,瞧着那羊腿也顾不得下嘴,只是听她继续说着。
“遇见他之前我疯得很,直想四海为家,血战八方,后来在常云遇见他,便觉得有他的地方便是家……”颜歌一边嘟囔,一边狠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