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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述白仔细朝地上看了看,果子掉落在地自然腐烂的话,地上一定会有残留的果核,他却没有看到半点果核的踪影。
可见玉扶的猜想是对的。
他道:“这是个好消息,院中人匆忙离开,很有可能还没被杀人灭口。两人都身怀武艺,或许现在正躲在什么地方避难,如果我们能抢先找到他们,就能得到最重要的人证。”
昆羽扬这个人证,能不用尽量不用。
一则她身份敏感,大皇子他们只要拿出敌国公主四个字来说事,昆羽扬的证词就很难采信。
二则她只是偷听到旁人的谈话,大皇子他们想狡辩那并不是他们的属下,不算什么难事。
现在昆羽扬还住在顾侯府,就是担心被寻仇报复,惹得宁轩天天往顾侯府跑。
玉扶一手托腮,“如果百步杨和院子的主人都还活着,大皇子一定也在费心寻找他们。江湖浩浩,我们落后了大皇子这么久,真的能抢先找到他们吗?”
她的话让顾述白忽然有了新思路,“你说的对,如果他们还活着,说明大皇子找了许久都没找到。那我们又何必从头找起?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便是。”
玉扶促狭地指着他,“哦……我明白了。大哥哥好阴险啊,竟然想借大皇子的力来打他自己。”
所谓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只要派顾家军的精锐跟踪大皇子的人,一旦大皇子的人找到百步杨,他们就趁机把人劫走。
这会比他们现在开始一一排查要快许多。
顾述白眉梢一挑,毫无愧意,“对方趁着我们在边关浴血杀敌,竟然在朝中刺杀陛下意图篡位,这才叫阴险。用阴险的手段对付阴险的人,这不叫阴险。””
“那叫什么?”
“叫做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
相府内院,丫鬟仆人们脚步匆匆,神色慌张。
东院一改向来繁华富丽的景象,府中人人避而不及,生怕沾染上晦气。
自那日丹阳公主进宫指控大皇子和殷朔之后,回来就被殷朔软禁在了东院,吩咐不许任何人探视。
相府上上下下都是殷朔的人,丹阳公主从宫里带来的几个奶娘和宫女想出去都出不去,只能在东院里哀哭。
一片哭声之中,唯有丹阳公主一脸漠然,注视着镜中容颜。
清瘦,木然,憔悴。
她忽然想起殷姬媱,自己和刚刚毁容时的殷姬媱何其相似?
不,自己还不如她。
起码她还是清白女儿身,不必在仇恨她的人身下承欢,更不会被自己的枕边人用这样的方式羞辱。
她以为他是喜爱自己所以和自己亲近,一直到她浑身伤痕累累病势缠绵,她才明白这是殷朔的报复。
正如他在桂花树下说,他不会忘记自己当初羞辱他的话。
丹阳公主闭上眼,回想她初闻宁帝驾崩时的心碎,更令她惊恐不安的是二皇子被诬陷为凶手。
那是她的胞兄,她很了解,二皇子根本没有刺杀宁帝的理由。
她试图去找殷朔让他为二皇子说句公道话,却在书房院外无意中听到,主张把二皇子定罪关押的正是殷朔。
那以后,她便被软禁在府中,日夜为宁帝之死啼哭,也为二皇子下狱悲怮。
她从未有一刻这样清醒地意识到,一旦宁帝和二皇子都离开,她便会像野草一样任人踩踏。
直到顾侯回来的消息传遍帝都,顾述白命人将她从相府带出去,她终于有机会到金殿之上为二皇子说一句话。
换来的却是殷朔的当众耳光,和更加插翅难飞的监禁,层层把守。
“都别哭了,哭什么?”
她忽然起身,淡淡地看向钿儿等人,“你们是本公主从宫里带出来的,代表的是本公主,也是天家尊严。就算死也不能哭哭啼啼地死,让殷朔那个逆贼看笑话,明白么?”
她称呼殷朔为逆贼,吓得底下的哭声更加大了。
钿儿是她身边最亲近的宫女,勉强压抑自己心中的惶恐,上前搀扶,“是奴婢们不好,公主临危不乱,奴婢们该向公主学习。公主放心,朝中已经在彻查陛下遇刺的案子了,有顾侯爷在,他一定不会让您白白受委屈的!”
顾侯爷。
丹阳公主心中有某一处,渐渐柔软起来。
她想到那日金殿之上,顾怀疆亲手将她扶起,想到顾述白站在她身后悄无声息地撑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自己曾经痴缠过顾述白,还为此针对过玉扶,顾侯府的人应该很讨厌自己才是。
万万没想到众叛亲离之时,能给她依靠的还是顾侯府。
她勉强点了点头,低声道:“倘或下次再有顾侯府的人来,你一定要及时告诉我。这院子里里外外明处暗处都是监视的人,我宁愿出不去,也不希望他们因为救我而送死。”
钿儿咬着嘴唇,用力点头。
好一会儿,她忽然道:“公主,如果顾侯爷失败了,二皇子殿下救不出来了,那我们会怎么样?”
“怎么样?”
丹阳公主哑然失笑,忽然想起她愚蠢地认为殷朔是在疼爱她那段日子,钿儿多次表示出担忧和不解。
那个时候她如果听钿儿一句该多好,而不是相信奶娘们说的,什么新婚夫妻理当如此。
当时天真年少,如今悔之晚矣。
“最坏不过一死,还会怎么样呢……”
她的声音哀怨婉转,就像戏台上青衣的唱词,延绵拉长,最后消散在风中。
……
屋顶上,一道灰色的人影贴在瓦片上,一动不动。
乍一看他的衣裳和灰褐色的瓦片融为一体,看不出上头有人。
顾寒陌趴在上头好一会儿,确认没有人发现他的踪影才飞身下来,从半开的窗子进了丹阳公主的内室。
钿儿眼尖地看到铜镜中的人影,正要喊叫起来,忽然想到殷朔的人根本不必鬼鬼祟祟的。
难道是顾侯府的人?
她立刻朝丹阳公主挤眉弄眼,主仆间多年情分早有默契,丹阳公主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还是朝底下道:“你们都出去吧,从此别让我在东院再听到哭声,你们真的想逼死我吗?”
落魄的凤凰仍是凤凰,底下人不敢造次,逼死公主这种罪名她们可不敢当。
遂一个个退出房门,直到人都出去了,丹阳公主回头一看,便见顾寒陌一身灰色劲装站在她身后,仍是冷若冰霜的神情。
“三公子?”
顾寒陌点点头,“我随时可能会被发现,长话短说。父亲命我来问公主,是想继续待在相府还是想回宫?如果想回宫,他可以假借玉扶的名义把公主带出去,殷朔没法阻拦。”
钿儿一听喜出望外,恨不得替丹阳公主答应,却见她蹙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公主,您快答话啊!”
只要能回到宫中,哪怕宫里是贤妃和大皇子做主,至少不敢像相府这样软禁她,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该怎么选择再清楚不过了,她还在犹豫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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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8 可以沐浴了(二更)
丹阳公主犹豫的时候,顾寒陌站在床边凝神听外头的动静。
他虽和天枢学了仙人谷的身法,又特意穿了一身和周围舞瓦颜色相近的衣裳,到底双拳难敌四手。
一旦被发现,他难以逃脱是小事,殷朔借题发挥针对顾侯府才是大事。
细听了一会儿,外头并没有异常动静,他转头看丹阳公主,“我时间不多,请你快点决定。”
“公主!”
钿儿更加着急催促她,她忽然抬起头来,“三公子,你替我谢谢顾伯伯,谢他一片好心。我不回宫,我就待在这里。”
“公主,你疯了?”
钿儿急得眼泪都快下来了,忙拦着顾寒陌,“三公子,求你等等,求你让奴婢劝劝公主!”
顾寒陌蹙着眉头,想到顾怀疆的意思是希望丹阳公主能回宫的,看在顾怀疆和宁帝的份上,他没有急着离开。
钿儿千恩万谢,忙拉着丹阳公主的衣袖,紧紧攥住,“公主,您到底是怎么想的?明明有机会可以走你为什么不走?驸马若真如公主所说是逆贼,他杀了公主都有可能啊!”
丹阳公主甩开她的手,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我现在回去,会成为满宫的笑话。宫里一定都知道我在金殿上被殷朔当众打了一记耳光,现在灰溜溜地回去,贤妃会放过这个嘲笑我的好机会吗?本公主出嫁前在宫中一向说一不二,我绝不会给那起小人嘲笑我的机会。我宁可死在相府,也不要回宫受辱!”
“公主!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您是金枝玉叶,性命最要紧啊!”
顾寒陌面上渐渐露出不耐之色,他将窗子打开一丝缝隙,院中一架寂寞的秋千摇摇晃晃。
不知何来一片落叶,打着旋儿慢慢飘下,最后落在秋千椅上。
顾寒陌眉头一蹙,“不好,有人发现我了!”
丹阳公主主仆正在争执,忽听此语吓了一跳,忙忙乱乱地替顾寒陌想逃生之处。
顾寒陌已经听见了远远的刀剑出鞘声,持刀的至少十人,持剑的至少二十人,还不知有多少弓箭手和赤手空拳之人。
丹阳公主忽然指着后窗道:“三公子,你快从那里出去!那后头是殷姬媱的院子,她院中伺候的下人很少,或许可以避开耳目暂时躲藏!”
眼下也只能如此了,顾寒陌飞身从后窗跃出,几乎就在同时,丹阳公主的屋门被人踹破。
门扉倒地溅起阵阵灰尘,钿儿高声惊叫,丹阳公主颤抖着双手握拳。
“人呢?”
“什么人?”
她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却不知自己颤抖的肩膀早就被人看穿,护卫不客气地把她推开,看到屋子的后窗大开。
“人一定是从那里跑的,快追!”
一群人呼啸而去,只剩下惊魂未定的主仆二人。
顾寒陌顺着丹阳公主说的方向,果然看到一处精致的院子,院中也有一个秋千,一看就是女儿家住的地方。
只是满院黄花委地无人收拾,看起来十分凄凉。
丹阳公主说她院子伺候的下人少,此言果然不假,他在院中竟然一个人都没看到。
身后追兵的声音越来越近,他飞快闪身躲进了耳房。
耳房光线昏暗,他才从明亮的地方进来,眼睛一时适应不了黑暗。
好一会儿,他才看清墙角有个人影。
“你是何人?”
女子的声音淡然,冷冽,仿佛视死如归。
顾寒陌一惊,试探道:“殷小姐?”
殷姬媱仔细辨认,面上终于有了动容,“你是三公子?顾侯府的三公子?”
她曾听顾酒歌提过这位冷面三弟,顾寒陌也听顾酒歌提过殷姬媱,知道她在殷朔的控制下一直过得不太好。
可她额上这大片伤疤是怎么回事?
他看着殷姬媱的额头,后者下意识躲开他的目光,用手捂住额头,“三公子怎么会到这里来?可是因为我大哥的事?”
顾寒陌道:“我是来找丹阳公主的,不想在她房中说话的时候被你大哥的人发现,他们很快就会追上来。”
殷姬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