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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方拉着未英同他道别,一会儿说等他安定下来,去看望他,一会又说京城哪里好耍,等未英下次来,带着未英去。
絮絮叨叨说了好半天,才想起来未英的药还没收拾,他急急慌慌去拿,还把他家梁道长制得日常备用的药丸,也一并塞进了马车。
“梁道长的药好用着呢!”说着还从腰间挂着的佩囊里取出一张黄符,掖到了未英手里,“这可是薛道长亲制的符,你收着,保你平安!”
梁道长是他家准嫂子,薛道长是冷成从前效力的瑞平侯的准夫人。未英收了两位道长的东西,魏方才放下心,朝他道别。
一番忙碌,耽搁了不少时间,裴真只怕迟则生变,又同魏方道了谢,便离了去。
马车到左安门前的时候,裴真他们无不是转了性别或者大变年纪。哑巧替未英拉了拉衣裳,同裴真比了个可以的手势。
未英的伤必然是城门口守了几日的锦衣卫主要排查的。现下哑巧把未英化成了一个晕车昏迷的小姑娘模样,马车里用了熏香。盖住了血腥味,城门口的锦衣卫不可能去掀一个小姑娘的衣衫。
果然,哑巧的易容手法瞒过了所有人,锦衣卫不过是查了下车底,撩了帘子瞧了几眼,并未起疑,便放了行。车底什么都没有,受伤的人和可疑的长剑,都在车上。
裴真望着当头一名锦衣卫身上的靛蓝色飞鱼服出了神,她还记得那人大红色的飞鱼服飞扬的样子,那么耀眼,那么夺目。
马车咕噜噜缓慢出了左安门,马车门帘至始至终严严实实地垂着,裴真替未英掖了掖被角,听着越来越快的车轮声,缓缓叹出一气。
这半个春日发生过的一切,对于他们来说,就像这座穿行而过的左安城门,终究在视线中越来越远,没入了黄土绿树中。
同样,这架马车的离开在左安门楼上巡查的人眼里,也是这么地不起眼,在不经意间凝成了一个点,消失在了远方。
。。。。。。
此刻的四角胡同韩府,蓝姑和夏氏姐妹回到房中,看见床沿歪着脑袋坐着的人,险些惊呼出声。
“姑娘!姑娘你醒了?!”
唐沁揉了揉太阳穴,“我是睡了多久?浑身没劲啊!”
睡了一个多月了!
蓝姑和夏氏姐妹都被她吓到,赶忙七手八脚去扶她。
她昏迷了太久,她们以为她至少还会昏迷些日子。可她现在就醒了,有些事,是不是要做起来了?
蓝姑急急上前,见她面上有光,覆她脉搏有力,真的是彻底苏醒了。蓝姑怔怔,夏氏姐妹也怔怔,唐沁不由皱着眉头笑起来。
“这是怎么了?难道我睡了一年?”
她让人熟悉的清脆声音和打趣的问话,终于将众人引回了神思。夏南摇头又摆手,“没有一年,姑娘睡了一月多些。”
“一月啊,”唐沁恍然,“那你们见了我,怎么都跟见了鬼似得?”
她这么说,蓝姑赶紧捂了她的嘴,“瞎说什么,可别让佛祖听见!”
蓝姑着了急,唐沁赶紧闭嘴,撒着娇朝蓝姑保证,“好姑姑,我不乱说了!”
几人这才完全进入了状况,夏西夏南也上前同唐沁说起话来,问她感觉如何。唐沁沉睡这许久,还能有什么感觉,只是浑身经脉顺畅了,是切实的。
她笑道:“这位韩大人还真是八字助我,等咱们回去,就把陪嫁送了他,算是谢他八字鼎力相助吧!想来爹爹也没什么不愿意的!”
听她突然提到韩烺,几个人不由想到了另一人,想到了眼下最要紧的事。夏南赶忙拉了夏西,夏西看了蓝姑,蓝姑心里有数,想了想,开了口,“姑娘,这事还有些曲折。。。。。。”
蓝姑把事情说了,唐沁的脸色却沉了下来。
“裴姑娘救我性命,是我大恩人,我为她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只是这样瞒下去,你们觉得果真瞒得住吗?”
三人对了个不明的眼色,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夏西试着道:“姑娘,裴姑娘为人谨慎持重,平日里处事更是留意不着痕迹,姑娘不必担心。”
唐沁却摇了头,“正是这处了!裴姑娘不识得我,处处给我留下余地,可我性子你们也都知道,一天两天或许瞒得住,时间久了,定要被韩大人戳穿!”
她这么一说,三人猛然回了神。裴真是为了唐沁处处考虑,唯独没考虑到唐沁本是那等,便是个石头她看中了,也要留下个脚印的性子!
不留痕迹也是性格。这样的唐沁,让她延续裴真的谨慎持重,韩烺会看不出来?
更何况。。。。。。
三人同时想到了什么,没说出口,却被唐沁问了出来,“我听你们的意思,韩大人对裴姑娘,恐怕不是只当冲喜这么简单吧?”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唐沁长叹一气,“那更不可能瞒了,别说我心里有个人在,再看不上别人,只说韩大人,还能把自己中意的人,认错了去?瞒不了的!”
“那怎么办?”蓝姑皱起了眉,“裴姑娘那样的身份,势必要瞒着韩大人的,咱们这么做,韩大人刨根问底,岂不是暴露了她?”
这又是个问题。
唐沁想了想,摇头道:“瞒着,早晚被戳破,到时候也要被韩大人知道,倒不如咱们同他讲个清楚。裴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会跟韩大人说,恩人在上,我们不能透漏恩人的一丝一毫消息给他。”
这话有理。
现在坦白,也许还有选择说与不说的余地,若是被戳破,到时候韩烺可就不一定给唐家人脸面了。裴真的事,更是难说能保住。
蓝姑和夏西思索了一番,都点了头,夏南却忽然哭了起来。
唐沁吓了一跳,“你这是怎么了?”
夏南哽咽的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道:“韩大人。。。。。。真可怜!”
话落了地,房中一片寂静。
☆、第80章 真夫君黄粱梦醒
? 右安门城楼上,韩烺看着远去的一驾马车出神。
这些日下来,锦衣卫在城门各处细细查问,却没有一个受了重伤的年轻男子或身负长剑的女子出现。
虽说贼人极有可能只是那些人手里的武器,可若能捉住,他立马便有了突破口,只是这两个贼就像是飞天遁地了一样,人间蒸发了。
看来他们京城有帮手,还是能掩住身份的帮手!
直到视线里的马车凝成一个点消失不见,他才意识到天色不早了。
昨晚走之前,他同他的夫人说好了要陪她吃晚饭的,现在看来,他要反悔了——他要回家,陪她吃中饭!
念头一定,韩烺冷峻的神色瞬间一散,没心思再同人多说话,袖子一甩,飞快地下了城楼。
他使人取牵马,一站的空档,瞧见城门不远,有人卖花,五颜六色摆满了推车,扬起的招牌上挂了几串白玉藤,热闹又安静的一串,说不出的清甜娇俏。
他想起上次买给她的一匣子珍珠钗环。那些色泽光鲜的粉珠钗环她没用过,倒是几样白净透亮的白珠子做的耳环、小钗她带过几次。
她的性子安静内敛,那些热闹鲜艳的,她会欣赏赞赏,却不会穿戴装点自己。
她越是这样,韩烺便越是在心里对她怜爱更多一些。
她不说,才更要他懂。
韩烺快步走了过去,将花车招牌上的几串白玉藤全买了下来,扔了快碎银子过去,便心满意足地走了。
夫人肯定喜欢!
小心护着花儿,韩烺一路急奔回家,一想到他的夫人在家等他,他就只想扬鞭打马,恨不能瞬时飞回去。
府里一如平日安静,他回了,立时满府的人都知道了。
韩烺兴致冲冲地往正院赶,到了正房的廊下,看见夏南站在门口,似是等着他的到来一般。他不由有些诧异。
“你站此处作甚?”他问,“夫人呢?”
夏南眼睛红红的,一反常态的没有开口,只是给他打了帘子,朝里间道了一句,“大人来了。”
韩烺皱了皱眉,两步跨进了屋子。
屋中没有了平日里似有若无的清香,药气直冲他的鼻尖,他下意识去东侧窗前的炕桌旁寻她,只是杂乱的呼吸声却出现在了西侧间。
他看过去,看见他的夫人坐着右边的太师椅上,蓝姑和夏西都在她身侧。
包了白玉藤的纸张被韩烺重重捏了一下,他站在原地没动,紧压着眉头向他的夫人身上看去。
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夫人?”他谨慎地喊了一声,抬脚上前。
座上的夫人却突然扶住椅臂要起身,蓝姑和夏西都去扶她,她才勉强站了起来。
韩烺被这一幕惊得心头一跳,顾不上许多异常,急忙要上前扶去。
她不是都好了么?怎么突然虚弱地站不起身了?!
只是他没扶到,勉力站起来的人,却突然拱手向他深鞠一躬。
韩烺大惊,听见了一个他不熟悉的声音从他的夫人口中传出。
“韩大人,抱歉。”
韩大人?
抱歉?
韩烺听见自己心如擂鼓,有什么一触即发,他本能的害怕、抗拒,不由地向后退了半步。
鞠躬的人慢慢直起了身子,他看见她的样貌,似熟悉又陌生,他听到她再次开了口。
“是我唐家人对不住大人。。。。。。”
空气中药味浓重的掩人口鼻,一呼一吸极为困难。
韩烺手中的纸包砸在地上,白玉藤掉落出来,沾上了灰尘,失去了原本的清甜娇俏,同落进了泥淖没有分别。
韩烺像听了一场折子戏,咿咿呀呀,唱念做打,功力十足。
只是在他听来,杂乱的声音如同铺天盖地的蝗虫一样,在他耳边哄哄作响,他努力地甩头,想甩去这些声音的纠缠,可这些声音如影随形。
他急急想要逃开,一抬头眼前昏暗一片,他分辨不清自己在房内还是房外,是白天还是夜晚,只是他看到了夏南又红着眼睛替他打了帘,他看到晶莹在她眼中,看到怜悯在她脸上。
他可是年纪轻轻身居高位的锦衣卫指挥使,何须旁人的一点怜悯?!
他恍惚着,更想找回耳中的清静,跌跌撞撞地出了正院。
正院的花坛、水缸、石桌、石椅急急向后退去,像被人极力拉扯了一样,他没有心思在意,却在转角,看见韩均满脸担忧地望着他跑了过来。
韩均嘴巴一张一合,说的什么,他一句也听不清。
他很想问韩均,“你说什么?你也要登台唱戏吗?!”
只是一开口,胸中忽的一痛,喉头滚动,满口的腥甜瞬间充斥了他的头脑。
在韩均褐色布袍的前襟沾满了猩红颜色的时候,他终于听见了一句清晰的呼喊。
“爷!”
。。。。。。
这一晚的四角胡同韩府,兵荒马乱后,又陷入了诡异的死寂。
唐沁倚在蓝姑怀里,听蓝姑叹息着世事弄人。
蓝姑这般年纪,不似夏南那样容易动感情,可还是落了泪。唐沁递了帕子给她,劝了几句,有心引她说些旁的。
“姑姑,你方才说裴姑娘有一柄长剑,样式古朴大气,不似凡品?”
蓝姑擦了擦眼角,收了泪,点头道是,“裴姑娘极看重那剑,每次给你诊治过,都要细细擦拭,我瞧过几回,总觉得像是在哪见过?”
唐沁想了想,“式样古朴,裴姑娘又小心呵护,姑姑还说在哪见过。。。。。。会不会是传世名剑?”
“传世名剑无不有主,裴姑娘怎么会有传世名剑?”
唐沁却道:“可姑姑也说了,裴姑娘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