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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锦良缘-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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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郝晔识大局,膈应归膈应,公私必须拎得清,上前比个手迎人往前,虚一笑道:“天黑,三爷看花眼了,人两位大人铁磁,正闹着玩儿,没您说得那么严重。”
  他这一开腔,阮裕也胡乱抹着满脸的肥油赔罪,“三爷言重了,您还不知道奴才嘛,借给奴才十个胆子,奴才也不敢在乾清门外头捣乱啊!”
  马佳志辉随众,也凑了个胆子说:“这事确实是奴才们不像话,扰乱了门上的秩序,奴才们本是无心之过,还请王爷多担待。”
  听这话,诚亲王慢慢顿下步子,立在丹墀前回过身,仍是不经意的样子,浅淡瞥了他一眼。
  马佳志辉一怵,忙敛衽垂肃下去,其实他们刚那话蒙谁呐,糊弄瞎子也不能这么没品,其实也就是递个台阶给自己下,管不管用,就看这位爷高不高兴圆他们的面子。
  下头俩人敛声屏气等着他示下,诚亲王惜字如金,开口话不多,只一句,“你跟湛湛是什么关系?”
  马佳志辉没听真似的,愣头跟身旁几人面面相觑,半晌才憋出答案,“回,回王爷,那是奴才侄女。”
  诚亲王略微颔首,垂眼缓缓收束着袖口,转了话头问:“阮裕,昨儿出门,我听庄亲王说内务府有个狗奴才盛发了,韩家胡同里头置了一新宅,跟他做了对门邻居,有这回事儿没有?”
  那狗奴才骂得就是他,阮裕惊得上下牙床子直打架,笑得比哭还难看,“还有这事儿呢。。。。。。庄亲王上了年纪,别是记差从前的旧事儿了,老人家都这样,丢不开过往,就爱跟人念叨。。。。。。”
  诚亲王微哂,“满脑子敲诈勒索的坏算计,有胆子让诸位臣工为你凑份子置办新宅,怎么没胆子认了?怎么着,用不用我也跟着随一份?”
  阮裕一听,虽然话里存着怒,追究的意思却不大,提溜的一颗心收回肚子里,立马换上笑脸拍马屁:“哎呦!三爷这可就冤枉奴才了,奴才见天儿闹饥荒,吃了上顿没下顿,改天再断炊,还请三爷赏奴才些吃食,接个短儿。。。。。。”
  诚亲王慢慢一扬手,叫停他的话道:“别跟我叫好听的,回头我再收拾你,先说眼下这事你打算怎么处置?”
  阮裕这才闹明白,合着兜这么大个圈子,又是挑他的礼,又是接他的短儿,是为了替另外一人开脱。
  在宫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有哪个是简单的?虽然方才那话听上去含糊,不过大概也能猜个明白,诚亲王似乎跟人家那侄女交情匪浅的样子,如今这世道,屁大点干系都能拿来讲情面,他这头还有什么戏可唱的!
  “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打自家人,”阮裕做样抽着耳刮子致歉,“早知道您跟三爷是旧识,奴才哪儿还敢跟您叫份儿啊,东西大人尽管留下,权当给您赔不是了。”
  马佳志辉还愣着,被他这一叫叫回神来,理了理衣襟,摆明和解的态度,“这倒不用,东西我先收下,过后按先前讲好的来。”随即又对诚亲王躬了躬身子,“这事还多亏王爷出面解决,不然奴才就是自封死路,王爷您受累。”
  诚亲王掖了掖斗篷说不必:“往后需要打交道的时候长了,大人也不必过多客气。”
  这话说的不明不白,总感觉有什么深意似的,马佳志辉心说糊涂,面上口口声声应着是。
  郝晔隐隐察觉出不寻常的气氛,按理说即便诚亲王跟湛湛相识,也没必要出手替马佳志辉解围,事情不大对头,脑子里零星划过几道灵光,却总抓不住要害。
  他对脸视向他,对方也向他看过来,还未来得及追究,西一长街上隐约传来太监们扯着嗓子报时的呼声:“戌时,搭闩,下钱粮,灯火—小—心—”
  宋戈赶紧提个醒说:“各位麻烦往里面请,切勿让皇上跟诸位大臣们等急了。”
  这时都才想起正事,宫里定在戌时召见臣工,照皇帝守时准点的习性,此时必然已经误了时辰,让皇帝眼巴干等着,料想待会的情形会很难过,马佳志辉头皮一阵挨一阵的发麻。
  匆匆忙忙奔往养心殿,皇帝居然还未到,一打听,原来是宫里头见喜了,有位小主被验出喜脉,皇帝一时高兴,在后宫多滞留了一些时候,后头再进殿时,脸上难掩喜色,顺利处理完政务,还御书一“福”字,面赐大臣以表同贺,不偏不倚,点了马佳志辉的名头。
  “前年长芦巡盐大臣傅兴,在职期间很有作为,是你为朕举荐的,今年朕照旧启用他,望其不负朕的倚重。”
  一晚上心情经历大起大落,马佳志辉散朝回家,刚下了轿子,就腿脚抽搐瘫倒在地上,掺都掺不起来。


第16章 三两叮咛
  这家里的爷们儿一倒,似垮了天,一家人急得人仰马翻,喂药的喂药,请大夫的请大夫,除夕夜担惊受怕了一晚上,还未来得及守岁,熬眼儿就到了鸡叫天明。
  照大邧的节令风俗,大年初一有走亲访友的习性,门街上热热闹闹响着炮仗,搁家里却十分不应景,一家子愁云惨淡,也不得不强打起精神支应。
  临到傍晚,送走最后一位客人,马佳志辉方有缓解的迹象,不过整个人像霜打的茄瓜,从炕上挣起来,颓坐着直打喷嚏。
  老太太看不下去,发话让他重回去歇着,他拿汗巾擤着鼻子说不用:“您不也听大夫说了吗,不过受了点凉气,没什么大碍,哪就那么娇嫩了。”
  临成瞧他爹嘴硬,忍了没忍住,取笑说:“得了罢您,昨儿晚上挺炕上,大眼犄角都开了,差点没把我吓趴下,人大夫原话是说您受惊过度,哪儿是什么着了风寒?昨儿晚上怎么回来的,还记得清吗您?”
  怎么回来的,他还真忘了,昨晚委实受了惊吓,记忆混沌,勉强能拼凑出一些,不过先前发生的事情倒是记得一清二楚,本身就觉得晕在自个儿家门口这事怪跌份儿的,回头又被亲儿子打脸,真是够憋屈的。
  “怎么跟你老子说话的?”他唬着脸吆喝,“是不是成心咒我?你爹我翘辫子了,看你小子能落着什么好?”
  这爷俩嘴都欠,老太太不爱听,叫停说:“行了!大年下的,互相这么损着有意思吗?临成,你爹不容易,甭跟他叫碴贝儿。”
  临成乖乖受训,忙换了副正经样子,对他爹比个大拇哥说:“昨晚上是人郝晔送您回来的,您那事迹我们都听说了,您真是吉人自有天相,什么危难都能化解。”
  话落马佳志辉立马脱了鞋丢甩过去封他的嘴,无心再理会他,这边仔细回忆着说:“。。。。。。主要还是有贵人相帮,若不是诚亲王,我这会儿保不齐真下地听危|蛄叫唤去了。。。。。。”说着看向湛湛,“对了,人还提起湛丫头来着。”
  这倒是个新闻,众人都觉着不可思议,湛湛微讶,下意识抚了抚腕间的蓝晶手串,她对诚亲王的印象还停留在一年前,心高气傲一人,她几乎要把他从记忆中剔除了,不成想人居然还能记得她。
  她晕晕乎乎看向廖氏,“大概还是瞧在我外祖的面子上罢?我哪儿能跟人攀上交情呢?”
  这样一解释,似乎是这个原因,以湛湛的资历,还不足以蹭对方的人情。
  一家人想通,遂也不放在心上,只说是该找个时机好好谢谢这位王爷才是。
  马佳志辉正为这事犯难,“说不定人诚亲王就是顺手灭个火罢了,这点小事也值当人家放在心上的?就怕咱们这头大张旗鼓乱答谢,烦着人家王爷。”
  “瞧你这心界儿,”老太太道:“亏得还是四品廷臣呢,什么表示都没有,那才叫失礼,表面上的这些章程,还用得着谁再教你吗?”
  二太太江氏也和声劝他,“我赞同老太太的话,咱们这头不吭不响的,反倒容易教人觉得不尊重。”
  这么想想也是,有来有回方成敬意,何况人家肯愿意帮他本身就是看在外人的面子上,真是脑子惊糊涂,拐岔道了,险些又失了礼数。
  “得嘞,”他指示临成把鞋摆过来,撒上就往外走,“我这就叫人上外头订一桌席面,隔天再请几位大臣作陪,给人答谢去。”
  等他出去,话头又转到别的地方,明天初二,廖氏要回房山娘家省亲,老太太叮嘱她路上小心,湛湛因口头上已经跟郝家订下婚约,严格来说她目前就在娘家,不方便再跟过去。
  廖氏对她也有话要交代,“明儿你姑爸爸(姑姑,姑母)回家,替我跟她问声好,这几天家里正忙,你多帮着照应些。”
  湛湛点头说明白,又陪老太太聊了会天方随众人散了。
  次日一大早,前脚刚送走廖氏,后脚湛湛的姑爸爸马佳芳可就到了。
  姑爸爸是做糕点生意的,自然这类吃食不会少拿,跟她姑丈两人满满当当带了一马车过来,京城著名的风味,什么“大八件”,“小八件”,“京八件”的,都搜罗齐全了。
  都说侄女跟姑爸爸最近,人一进屋就拉着湛湛上下打量,“一阵子没见,湛丫头出落的可真漂亮,真是便宜郝晔那小子了,大了反而不常上我那铺子里玩了,怪让人心里头惦记的。令姐儿跟函哥儿也经常念叨姐姐呐!”
  令姐儿,函哥是她那对龙凤胎宝贝,老太太一手搂了一个,笑道:“你倒是大方,让人常去,不把你吃穷了才怪。”
  马佳芳可倚在她身旁坐下,撒娇似的说:“吃穷了才好,赶明儿我关了铺子,回家做姑奶奶,再让您养着我。”
  老太太拿手点着她笑骂,“真真儿是个癞皮狗,多大的人了,当着一屋小辈人,没脸没臊的,也不怕人笑话。”
  马佳芳可理直气壮,“我瞧瞧谁敢,今儿就别吃我们家点心!”
  在场人听了这话都随着笑,笑中不乏些许人的艳羡,湛湛突然想起曾经她跟临成的一次对话,话中临成说家里人其实就姑爸爸活的最明白,最快活,她当时还不大懂,现下似乎能隐约体会出其中的一些况味。
  “其实啊,女人这辈子是为自个儿活的,是义无反顾地跟一个不喜欢的人蒙眼儿过日子,还是奋不顾身地跟一个喜欢的人搭伙儿度岁月,全凭自个儿选择,选择什么那就心安理得的接受什么。”
  这些话是姑爸爸晌午在饭桌上私下里对她说的,当时姑丈就在对首坐着,老实憨厚的一人,被临成灌酒灌得半醉半醒,偶尔看向姑爸爸时才会眼含清明。
  她不清楚两人故事当中的细节,或许荡气回肠如诗篇,或许平平淡淡如雨鸣,或许这些都不重要,只有他们二人参与也就足够了。
  饭至中途,马佳芳可看了一圈人说奇怪,“瞧我这眼神儿,今儿怎么没瞧见临玉呢?”
  老太太脸色微沉,“玉丫头你还不知道,从小就不爱跟人热闹,索性也就不勉强了,逼着她跟人亲近,人也难受。”
  临玉就这性子,谁也拿她没辙。江氏道:“家里也没人为难她,就是自个儿跟自个儿过不去罢了。湛湛都定亲了,她比湛湛还大个半岁呢,亲事上总说不成,没得把丫头给耽搁了。”
  临成也操心妹子的婚事,说自己认识一江湖名医,专门针对疑难杂症,兴许能医治好临玉的六指症,话没说完就被马佳志辉揪着鼻头骂,“你小子脑子是不是被水给闷坏了,净装着不正经的玩应儿。”
  临成不服气又把他初一晚上的窘态抖出来逗牙签子,一顿饭吃得打打闹闹,愁喜参半,正儿八经的年味儿。


第17章 相邂人犹
  傍晚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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