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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卿云!”庆雅浑身发抖,饶有异域风情的深目此刻正食人般看着她,其间火焰跳动,灼灼逼人。“你欺人太甚!”
话刚出口,人猛地朝她扑来。
孟卿云神色不动,手一抬,剑尖直指庆雅眉间,生生将她拦下。
“够了!”太后厉何呵,“孟卿云!你仗着皇上宠信就敢如此放肆吗!”
她眼中流光湛湛,并不理会高座上的太后,而是望着庆雅,微微勾起一点笑。
“与其纠缠,公主不如早作准备。”
什么准备?庆雅双目泛红,咬牙切齿:“孟卿云,你今日杀我亲弟,我必要将你千刀万剐!”
她闻言轻笑一声,态度让人摸不着头脑。收回剑,不曾将目光施舍给任何一个人,转身出了仁寿宫。
回到江琳谙的所在,在门前愣了愣,想了半天,还是把染血的剑扔在门外。小姑娘都是怕这些剑呀血的,虽然是穆郝的血,但想来她也是不想看到。
理了理衣襟,慢慢走到床边。
江琳谙仍是她离去时的那个样子,面容安静乖巧,桃花儿一样可人。月白锦缎上的血都凝住了,呈现出暗红的色泽。
身后轻响,女声怯怯:“哥哥……”尚含着哭意,糯糯的,闻之心怜。
她动也不曾动,低低道:“你出去。”
“哥哥……”孟卿玉哭一声,“哥哥若是怪我,杀了我也好过这样不理睬。”
杀了她?
孟卿云手指微蜷,明明没有半分动作,却在刹那之间杀气勃发。
孟卿玉一惊,暗自懊恼出口的话,抿了抿唇,哽咽道:“江大人应当快赶来了,玉儿出去等着。”裙裾逶迤,拖过青玉地面黯然无声。
她默了默,手指松开。
哪里能杀了孟二呢?她要是动手,孟昭元不会原谅她,萧戎也不会放过她。
“琳谙……”嗓音发哑,轻轻拂过染了血的秀发,“对不起。”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江琳谙不会被扯进这些事中,不会落得如今的下场。她还那样年轻,满心欢心要嫁为人妇,却生生被自己毁了。
“对不起。”
以为答应娶她,是圆了她的愿望,算报答一片心意。不曾想,一步错步步错,从一开始,她们就不该相识。
“对不起……”
她这样像自己,为着一份爱孤勇不怯,至死方休。素来冷情的性子,在对着她的时候,难得的顺从安抚,除却愧疚,还有那一道自己的影子。
这样像……眼皮发烫,终是忍不住别过头。
终有一日,她也会走到这步田地吗?
“对不起……”
头埋在床边,发顶抵到江琳谙冰冷的手臂,浑身都冷下来。幽暗的偏殿里凉意森然,顺着脚底爬起,游遍周身。
踏踏脚步声由远及近,熟悉的龙泽香气从身后扑来,拢住她的肩。
“卿卿……”他刚从郊外猎场赶回来,满面风尘。骑装未换,俊朗挺拔得好似兰芝玉树,手指拂过她眉心,略带担忧:“卿卿……”
他并不怪她杀了穆郝,热气源源不断地传输到她身上,握住肩膀的手用力,仿佛要给她几许慰藉。
“阿戎……”她睫毛上有些许水汽,却并没有落泪。侧目看向他,凤眼中粼粼的光,语声低低:“江琳谙死了。”
“我知道,”他将她搂进怀里,滚烫的胸口贴着她的脸,“我会让她风光大葬,扬其贞烈。”
她充耳不闻,低低道:“她对我那么好,很久没有人对我这样好了。”
萧戎心中一滞,俯首望向她——睫毛轻颤,看似平静无波,实则内心翻涌。
他了解她,不亚于她对他。
“卿卿,我一直都在。”
她敛眉,似是动容,可他看不见,那眼底涌上的苦涩。搂着她的手又紧了几分,安抚道:“接下来的都交给我吧。”
孟卿云点头,默然无语。
。
待江元赶到,她几乎是不敢见他。那已过不惑之年的男子对着小女儿的尸身泪水盈眶,却至始至终没有责骂过一句,反而拍了拍孟卿云的肩膀,仿佛让她一同节哀。
将江琳谙送回江府,江夫人哭得天昏地暗,扒着小女儿不肯松手。
孟卿云内疚至深,待江元安抚着将夫人带走,她陪着尸身回闺房。江琳谙的房间亦是一脉桃花色,很漂亮,乍然看去像三月里花开得正好,很配她。
摈退下人,就这么陪着她在屋子里呆着。直到天色昏暗,已是哭晕又哭醒的江夫人颤颤而来,亲自替女儿洗身更衣。
孟卿云被下人邀到江府书房,江元立在窗边,儒雅的男子一日之间苍老了许多,背脊都像是垮了。
“父亲,”她开口,“卿云来了。”
江元一震,侧过身,孟卿云逆着光,但一双眼睛灼灼,“琳谙去了,卿云自当替她尽孝。从此往后,卿云是江府的女婿,是琳谙的夫婿。”
饶是多年官场混迹,江元也不由得不动容。默了默,开口道:“你是个好孩子……”
往常要敬着十分的相国孟卿云,在这一刻,只是他女儿的心上人,是唤他一声“父亲”的女婿。
“你对琳谙的心意我看得分明,只是……”江元嗓子干涩,“太鲁莽了。”
孟卿云垂首,他道:“即便琳谙是因穆郝而死,但你贸贸然杀了他……他非寻常百姓,虽不受宠,亦是一国皇子,现下……现下我大烨应当如何向安国交代啊。”
目中沉痛:“皇上再是信你,面对这样的当头,未必保得了你。卿云,你、你糊涂啊!”
到了这个时候,还在为她、为大烨着想。
孟卿云鼻尖发酸,抬眼对着江云:“穆郝辱我妻,杀他卿云不悔。”见江元为她前途痛惜,她顿了顿,涩然道:“皇上登基三年,大烨休养生息,如今兵强马壮、国富民强,卿云犯下的‘鲁莽’,未必不是一个契机。”
江元一愣,“此话怎讲?”
她不愿说这些,却不得不说:“安国地处西北,国虽小,却铁矿丰盈、盛产兵器;又因地势得天独厚,马匹强健,骑兵数量可观……再而言,其与漠国接壤,与黎国隔海,若能得之……”
话未尽,江元已然明了。
“你确定皇上动了心思?”
萧戎么?萧戎的心思,她自然是明白的。所以今日对庆雅的那一句“与其纠缠,公主不如早作准备”,就是在说这件事。
默然颔首,江元片刻怔忡后一声低叹。
“罢了……命中有时,终归是逃不了的。”
穆郝的死讯一夜之间传遍大江南北,人人知道他冒犯礼部尚书之女不成,被孟卿云一剑挑杀。可穆郝虽然是个好色的,但他曾经因出言污秽便被孟卿云捏碎了手,落下残疾,再蠢笨的人也不至于明知故犯、再去招惹吧?
后来不知是谁传出来,孟府老爷子孟昭元曾与礼部尚书江元江大人商定儿女亲家,却被孟卿云一手毁了亲事。再之后不知是谁求得皇上下旨赐婚,孟卿云这才不得不应允。
☆、第一百零二章 此情无计可消除(二十)
孟相的手段举朝皆知,难免生出些闲言碎语,说江家小姐并非为保贞洁而死,乃是因其知晓孟卿云意欲悔婚,为保存颜面才赶在婚约解除之前自尽。果不其然,江家小姐死后,孟相依旧认了她为妻,认了礼部尚书江元为岳父,让江氏一门好生风光。
这似乎更证实了某些人的猜测,愈发传得沸沸扬扬。不过不管市井之间怎生编排,上位的那些人都不会看在眼里。
为了安排江琳谙的后事,孟卿云在江府住下,里外打点。而萧戎,赶在安国发难之前,先发制人,一旨圣意颁下,攻打安国。
举朝哗然。
为了一个小小尚书的女儿开战,岂非天方夜谭?倒是右相在朝上道:“孟相入朝多年,事必躬亲,鞠躬尽瘁。江小姐为孟相未过门的妻子,如今因穆郝而惨死,若不为其讨个公道,难免寒了孟相的心。”一顿,对着上座人俯低身子,“寒了孟相的心,亦是寒了满朝文武、天下仕子的心啊!砝”
这样大的帽子扣下来,谁还敢多言?
于是今上登基后的第一场战事,便在天和四年的八月末定下。桂花飘香,满城秋华盛盛,萧戎志气勃勃,御笔挥毫御驾亲征。
为她一门亲事,九五至尊抛却生死,如何不叫人动容逦?
此一桩风流旖旎的帝王情怀很快将江府小姐的死掩了过去,世人皆道孟相好手段,一国之君也在她掌心翻覆,恩宠如斯。孟卿云闻后只是低头烧纸,送江琳谙最后一程。
等到忙完江府的事,御驾也差不多快出发前往边镇太平。孟卿云进宫去见萧戎,他在御书房里研究地形图,认真的模样最是动人。
听郭济禀她来了,一抬首,墨玉眸子微滞。
郭济机灵地退下,萧戎抬手将她卷到身前,眉间微蹙:“怎地瘦了这么多?”不过短短几日,整个人消了一圈似地。
孟卿云挤出一抹笑,脸色不大好。他揉了揉她的脸,瞧见浮起些血色才松手,“人死不能复生,别再忧心了。”
孟卿云低低“嗯”,知道他再过一日就要出发,不想浪费时间,对他弯了弯唇:“要带去的人可定了?还有准备的随身东西……我去找郭济问问,千万要妥当了。”
言罢要往外走,被萧戎拉住,他低笑:“你还不放心他吗。”
郭济是萧戎身边的老人,自然是不会出错的。孟卿云揉揉额,笑道:“是我糊涂了。”面容是掩不住的疲惫,看得萧戎心里一酸,将她抱起放到桌上:“卿卿,这几日你好好休息,别累坏了。”
“知道了,”她颔首,“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出征在即,没有什么时间儿女情长,他们不过默然相拥片刻,几名随行的将领便来了。接下来的时间里,萧戎忙着与将领商讨征伐计策,孟卿云担下了监国的胆子,亦是忙得脚不沾地。
等到出发那日,在点兵台下看着萧戎意气风发,一路送出长安城十里,直到绣着大烨标志的棋子消失在天幕远处,她才恍然尝到了那么一点……离别的滋味。
好在人忙起来,总是无暇顾及其他,那些忧愁连冒头的机会都没有。她在皇宫与江府来回奔波,偶尔还要还要分出些精神给孟府和陆风府上,好不容易有无事的时候,又记挂着萧戎在太平镇是否安好,足足操碎了闲心。
每两三日都有从太平镇而来的快报,偶尔会夹带萧戎给她写的信,说着与安国。军队如何遇上了,打了怎样一场大烨以多欺少的战。她则回给他宫里近况,叮嘱照顾自己,莫要以身犯险。
大烨军队一路势如破竹,连攻下安国数个重镇,萧戎信中越发意气勃发,她望着那些墨黑的字都能想象到那张英俊的脸是怎样眉梢微挑,笑得得意邀功。
进了十一月,战事忽然停滞下来。安国一夜之间似乎变得与以往不同,无论是布阵排兵还是作风手段,都更为狠戾多变了些。好在只是前一两战吃了些苦头,萧戎很快摸清了对方行事,调整阵法,又打了胜仗。
莫说萧戎,连远在长安的孟卿云都察出事有蹊跷,果然没过几日,暗卫埋在漠国都城庆阳的眼线飞鸽传书,证实拓跋昀确实暗中对安国出手协助。自先帝在世时与漠国那一战后,这么些年来漠国虽然没对大烨以臣下称,但一向也是恭敬有加,即便有些小心思,都是埋在不见天日的底处。拓跋昀这一番,是已经准备好撕破脸皮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