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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锦也有些倦了,青萍连忙过来服侍她睡下,相比她的乳娘赵嬷嬷和另一个大丫鬟红绡,青萍要沉稳得多,依旧同往常一样待她温柔细心。
程锦静静地躺着,虽然已经倦极,但帐子落下之后,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是程锦,也曾是被世人传颂的一代贤后赵华。
一闭上眼,属于赵华的那一世记忆便如走马灯一一掠过。
出身名门赵氏,世代簪缨,祖父是前朝大司马,父亲是当世大儒,更是惊才绝艳的一代大宗师,身为赵家的嫡长女,父亲唯一的骨肉,她自出生起就被捧在手心里,她的矜贵便是前朝公主都有所不及。
只是她身上背负了一个羞于启齿的大秘密,因为这个秘密,连累了父亲被伯父要挟,带着她同母亲隐居鸿山,也正因为此,他们走出了被悉心保护的祖地,见到了与大燕奢靡的世族生活截然不同的一面,没有金杯玉盏,没有美人歌舞,没有饮不完的美酒食不尽的珍馐。
只有面黄肌瘦的百姓,食不果腹的孩童,甚至易子而食,腹胀如鼓的流民,路边随处可见无人收殓的死尸,有冻饿而死的,有被劫掠而亡的……
入眼之处皆是流民饿殍,哀鸿遍野,民不聊生。
父亲是有大慈悲心之人,不忍见天下生民受苦,矢志救民于水火,她自幼便承庭训,跟着父亲四处奔走,也立下了救天下苍生的大志向。
他们于乱世中择雄主辅之,年纪轻轻便手握精兵的萧晟有心机、懂隐忍,也有大志向大胸襟大气魄,成为了他们共同择定的对象。
后来父亲殁于与北蛮的厮杀,原本打算以臣下身份辅佐萧晟的她,在同他密商之后,决意嫁给他,之后便辅佐他南征北战,取大燕而代之。
她待萧晟并无男女之情,虽是夫妻,却如君臣,她为了萧氏天下殚精竭虑,他也不是忘恩负义之徒,信她,敬她,数十年来也算是十分相得。
只可惜她的身子先天不足,哪怕先前在赵家,父亲尽心为她寻药,后来嫁入皇家,萧晟也尽心尽力搜罗天下奇珍良药悉心护着,却也只让她拖着病体活了四十年,没能看到大梁一统天下,开万世之太平。
身为赵华的一生也算是尊崇荣耀,除了身子不好,几乎没受过什么磋磨,她死后万事皆空,本也该心安理得地转世投胎了。
却没想到,她刚一过世,萧晟就听从方士之言,说她的命格极贵,有大气运,能镇守护佑大梁江山百年,便在她薨后,在宫中建了一座思华殿,辅以阵法,将她的魂魄拘于阵内,以她的气运镇守皇宫大内,保萧氏江山永固。
不过那个阵法只拘住了她的一魂一魄,残缺的魂魄也不知怎的竟逃了出去,但即便如此,魂魄不全入了轮回,转世之后便是痴儿,五十年间她恐怕已辗转轮回数次,皆因痴傻夭折。
如果不是今夜突然天降惊雷,破了阵法,烧了思华殿,放出了她缺失的魂魄,身为程锦的这一世怕是也活不了多久了。
死后转世,本该尽忘前尘往事,却因为她这一缕残魂镇守皇宫五十年,得以保存前世记忆,回到程锦的身体之上,现在的她虽然还是程锦,但因为多了那一世的记忆,所思所虑多少带了一丝赵华的影子。
何况那一世的许多事,她至今没有弄明白。
她临终前,萧晟的哀痛不似作假,却没想到反手就囚禁了她的魂魄,这五十年来,她那一缕魂魄日夜经受火烧雷劈针扎般的折磨,换成他人恐怕早已被生生折磨成厉鬼了,哪里还能始终抱有清明的意识,一直等到还魂的机会。
她心中一凛,那个设法阵的方士,莫非不是为了助萧氏江山永固,而是想将她的魂魄炼成厉鬼,这得与她有多大的仇怨?她并不记得她曾与哪个方士结下仇怨,抑或是她的仇人太多,算也算不过来?
她在宫中多年,虽缠绵病榻,但也耳目众多,却从没听说过这个凭空出现的方士,以萧晟之多疑又怎么会轻信于他?
再者,说到命格极贵,有大气运,难道她一个皇后,还能比得过萧晟这个皇帝?何况她人都已经死了,气运自然消散,萧晟怎么会相信方士的这番说辞?
还有今夜这场天雷,究竟是天意,还是人为,是偶然,还是必然?
第四章 代价
因折腾了一夜,程锦这一觉直睡到了日上三竿,程夫人是个娇惯女儿的,哪里舍得唤她早起,但又担心她初愈的身子,一边理事一边唤人照应着,生怕她有个好歹。
“姑娘可是醒了?”青萍向来心细周到,在里间守了一夜,听得帐子里传来翻身声,立刻低声问道。
帐子内的程锦低低应了一声,青萍立刻上前撩开帐子,服侍她穿衣洗漱。
昨晚闹了那么一出,傻了十来年的程锦竟然声称自己的痴病好了,别说是外人不信了,她这一屋子的大小丫鬟对她都觉得离奇,但却没有一个敢出言多说什么,甚至连抬眼多看她几眼都不敢,虽然侯府是本朝新贵,阖府上下没几个家生子,但程夫人治家颇严,下人都还算有规矩。
程锦过去浑浑噩噩的,并没有什么感觉,如今魂魄得以补全,加之得了赵华一世的记忆,心智远胜同龄少女,对家中种种也开始暗暗留心。
程夫人得知程锦醒了,哪里还顾得上理事,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程锦正望着银镜中的少女出神,她已经十一岁了,还是第一次认真留心自己的长相,虽还不曾长开,但也已经生得姿容无双,和记忆中的赵华甚至还有几分相似,只是气色要比赵华好得多。
赵华是个病秧子,成日缠绵病榻,靠着灵药吊命,加之每日思虑过甚,就算生得再美,也是个憔悴的病美人,等再过几年她长开了,怕是要远胜过当年的赵华。
没有女人不喜欢自己的美貌,就算是她也不例外,哪怕她有赵华的记忆,但前世归前世,今生归今生,她到底还是一个十一岁的青春少女,望着自己鲜妍的容貌,难免有几分自得。
她还在出神,程夫人已经急匆匆地踏进屋里,见她望着银镜呆呆怔怔的,心头一沉,莫不是痴病还没有好全?
“阿锦?”程夫人几乎是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问道。
“阿娘,”程锦回过头,望着一脸小心的程夫人,心头一酸,几乎又要落下泪来,她的母亲待她竟这般小心翼翼。
虽然她早先魂魄不全,痴傻疯癫的,但心里却是知道好歹的,母亲非但没有嫌弃她这个痴儿,反倒格外呵护疼爱她,就连一母所出的兄弟姐妹对她也多有爱护,这些年她亏欠他们的实在太多了。
“我的儿,你是真的大好了!”望见程锦清明的眼神,程夫人心头一松,几乎要瘫软在地上。
“阿娘,”程锦上前一把将她稳稳托住。
别看她不过十一岁,却天生神力,这一身力气别说是一般女子了,就是男子都有所不及。
“真是菩萨保佑,快随我去见过了老夫人。”程夫人抹着泪,紧紧抓着程锦的手臂。
早上程夫人给老夫人请安的时候,老夫人还犹自不信,几个妯娌更觉得她得了失心疯,掉了魂魄的人,连圆明大师都没有法子,谁听说过打个雷能把魂魄招回来的事儿?
“自当如此。”程锦点点头,虽然老夫人不喜她痴傻,从不曾和她亲近过,但也不曾为难过她,每回她被人利用挑唆,在外头惹了祸事,老夫人都和程夫人一块儿在外人跟前竭力维护她,现在她明白了,自是要承这份恩情的。
程夫人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见程锦真的不复从前那痴傻之态,甚至还隐隐有几分雍容,心里说不出是酸还是甜,眼角不由得又湿了。
程家不是名门世族,也不是什么真正的勋贵,老太爷当年不过是个典吏,生了个美貌惊人的女儿,送入安郡王府为妾,为安郡王生下了一子二女。
当年太祖萧晟传位于承安帝,承安帝只得两子,长子即为顺明帝,顺明帝十六岁便驾崩了,膝下无子,只得传位于其帝咸安帝,咸安帝也是个短命的皇帝,十九岁便没了,同样无子。
承安帝这一支算是绝了嗣,朝中重臣无奈,在朝堂上吵了几天,只得在宗室里择了相对靠谱的安郡王。
安郡王的生父是太祖萧晟的幼子安王,因母亲出生低微,生来便不受宠,没有参与太祖年间的夺嫡,被封了安王之后,一直都安安分分的,后来太祖众子夺嫡,死了三个,只留下承安帝与安王。
承安帝继位后对这个没有存在感的弟弟倒也不算苛待,他也就继续安分守己地在封地当他的安王,从来不结交朝臣,甚至给自己嫡子娶的媳妇都是家世平平。
安王死后,降爵为安郡王,嫡长子便袭了安郡王的爵,当年他娶的是王府长史的女儿张氏,张氏生得十分美貌,一直很得安郡王欢心,却多年无出,无奈之下只得给安郡王广纳姬妾。
程锦的姑母程香便是那时候被纳入安郡王府的,程老太爷当时虽只是汝阳县的典吏,但安郡王为了避嫌,郡王府里的姬妾大都是平民出身的女子,程香在安郡王府里的众姬妾中已经算是出身好的了,在生育了儿子之后,就被立为侧妃。
谁也没料到默默无闻的安郡王会被选中承继大统,安郡王登基后,改年号为熙平,熙平帝倒是个中兴之主,只可惜寿数不长,在位只三年就崩了,同大梁的历任皇帝一样子嗣不昌,膝下也只得一子而已。
因果循环,世间万事皆有报应,当初萧晟用那般狠毒的法阵囚禁折磨了赵华的灵魂这么多年,得到的不是江山永固,而是子孙凋零。
程锦的面色平静,并没有什么怨恨,倒是有些唏嘘,凡事都是要付出代价的,萧晟此人早先还能保有几分理智谨慎,没想到她一去,就如此急功近利和短视,赔上的是自己子孙后代。
只是那方士实在是居心险恶,打的分明是一石二鸟的主意,不仅要折磨赵华的魂魄养厉鬼,还要倾覆萧氏江山,若是被他得逞,恐怕又要天下大乱,百姓离丧,能将大梁的开国帝后玩弄于股掌之间,此人心机手段着实了得,但在她的记忆里对此人的了解却是一片空白,仿佛此人是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一般。
第五章 较劲
熙平帝的独子隆庆帝继位后,尊程贵妃为太后,程家是天子舅家,这才得了承恩侯的爵位。
隆庆帝登基时不过八岁,程太后垂帘听政,程家的权势赫一时。
不过除了程太后,程家没出过什么人才,乍得富贵,众人做事皆没有什么章法,好在程家上下还算有自知之明,自觉自家这泥腿子出身,要武功没武功,论文才没文才的,和那些人精没法比,从来不掺和政事,就连程太后也只管隆庆帝的衣食起居,虽然垂帘听政,但从不多发一语,政事全交由内阁朝臣们决定。
程家识相,无论是文臣、世族还是勋贵,乃至皇帝都对程家多了几分包容,程家的几位爷成天无所事事,喝喝小酒,听听小曲,纨绔归纨绔,但脾性都还算不错,很少仗势欺人,惹是生非,也没人敢主动招惹他们,在京城的日子过得也算是逍遥。
因程家不是世族勋贵,故而没有那么多规矩,从老夫人到夫人个个都是小门小户出身,无论是做派还是说话都不像名门贵族那么端着,想想赵华那一世世家大族们繁复的规矩,她觉得这承恩侯府还真是不错。
“我只听过脑子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