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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他离她不过五步了,卫洛才缓缓回头,迎上他的目光。
月光下,她的黑玉眼明亮安静,清澈如秋水长空。她那总是显得雍容华贵的面容,在银光铺映中,却少了那种世俗富贵气,多了几分飘然出尘的仙气。
她正在渐渐远去。
这个认知一浮出公子泾陵的心中,他的胸口,便猛地一阵堵闷,一阵烦躁。
这种烦躁,令得他吐出一口长气。
四目相对。
只过了好一会,公子泾陵才低沉地说道:“小儿,别胡闹了!”
丢出这几个字后,他的声音一冷,“你以忠义贤良自许,不就是为了让世人重现于你么?怎地现在行事如此任性?现今,你就不惧世人耻笑你为妖妇?”
他这句话,问到了重心。
卫洛以前的所作所为,一直都遵守这个时代的道德要求。她诚惶诚恐,生怕世人以为她不贤良,不忠义,她百般做作,百般经营,都是想树立一个贤妇的良好形象。
可现在的她,却分明多了几分任性。她竟敢威胁他,说要在众人面前落他颜面!
面对公子泾陵咄咄逼人的质问,月光下的卫洛,却是悠然一笑。
她静静地看着公子泾陵,轻笑道:“忠义?贤良?妖妇?”
喃喃自语般地吐出了这两个字,她收回目光,转身便走,“我以前太过在意了,你知道么?我累了。”
她竟是话也不说完,便这般离去。她竟是一点也不把自己放在心上,竟是这么不管不顾。
公子泾陵盯着她越走越远的身影,眉心又急促地跳动起来。
这时刻,他的胸口十分的堵闷,难以形容的堵闷。以前的卫洛,不管任何时候看到自己,但是在意的,紧张的,那墨玉眼中闪动的光芒,是隐藏着丰富的情绪的。
而她现在,居然一句话也不说完,人便转身离去,难不成,与自己这般相处,她竟是一分一刻也不愿了?
公子泾陵目光紧紧地盯着她,紧着她。蓦地,他脚步一提,大步连跨,三不两下便冲到了卫洛的身后。
嗖地一声,他右手重重地抓上了卫洛的手臂。
然后,他重重一带,把她带入自己的怀中。
卫洛一入怀,一阵幽香便扑鼻而来,令得他的心一软。
公子泾陵右手紧紧地锢制着她的腰身,左手抬起她的下巴,令得卫洛面对着自己。
卫洛没有躲避,她用那双清澈之极,平静之极的目光看向公子泾陵。
四目相对,泾陵公子从她那盈盈如水的眼眸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倒影中的自己,浓眉紧缩,薄唇抿紧,一脸戾气。
而她却是如此平静。。。。。。
突然之间,公子泾陵感觉到一阵无助。
他的手,依然紧紧地锢制着她的腰,他闭了闭眼,低低地说道:“小儿,别激怒我。”
他这话一出,卫洛浅浅一笑。
纵使月光疏淡,纵使满腹怒火,公子泾陵也被她这嫣然一笑的风景给看呆了去。
浅笑中,卫洛长长的睫毛扑闪了一下,就在她收住笑容的一瞬,突然间,她双手分别扯着他的两手臂,便是一拉。
这一拉,她用上了内力。
公子泾陵只觉得一股浑厚之极的力道向自己的手臂猛冲而来,那力道既猛又既突然,仿佛是万斤巨石重重一撞。
瞬时,一阵剧痛向他袭来。
公子泾陵吃痛之下,不由闷哼一声。同时,他的右臂不由自主地一垂,抬着她下巴的左手也是一松。
他的手臂刚刚垂下,卫洛便是向后一退,身躯一转,这一转,宛如舞蹈,轻柔闲适,优美之极。
卫洛姿态曼妙地挣开他的怀抱,退在离他足有三步处,,淡淡地朝他瞟了一眼。
这一眼,仿佛实在看陌生人。一眼过后,卫洛再也不向公子泾陵看上一眼,衣袖一转,便这么飘然而去。
她这次去的方向,是营帐所在。
公子泾陵站在树林中,一动不动地盯着她越去越远的方向。
他的右臂,还在震痛,他的左手,也还有隐隐灼痛。
卫洛的身影越去越远,越去越远,她始终没有回头。
公子泾陵牙一咬,右手成拳,重重地朝旁边的大树锤去!,“砰……”地一声,巨响中树叶簌簌而落,沉响闷闷而来。
几个剑客嗖嗖嗖地冲入树林中。他们警惕地朝四周一张望,见公子泾陵无恙,同时松了一口气。
一人双手一叉,向她问道:“公子,刚才?”
公子泾凌冷冷地瞟了开口的人一眼。
这目光,当真是冰寒彻骨,阴森至极。
那人吓了一跳,只觉得冷汗涔涔而下。他来不及细思,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主子。他只是本能的双膝一软,跪倒在地,颤声求道;“某无状,求公子勿罪!”
他刚说了一半,身边风声响过,却是公子泾凌脚步一提,从他身边大步离去。
第四卷 有凤清啼 第二百三十八章 冷漠的卫洛(二)
卫洛脚步轻盈地向营帐走回。
月光下,她眉目如画,目光清幽,仿佛是从云雾山中,走出来的姑射真人。
这样的她,来到火堆旁时,众使者都给看痴了去。
他们一瞬不瞬地盯着卫洛,不由自主地露出满脸笑容。
面对他们的笑容,卫洛也是浅浅一笑,还以每人一个和善的笑容来。
她曼步走到右侧偏角落处,在一个空榻上盈盈做好。
见她坐下,有几人抬头看向原处黑森森的森林中,记得泾陵公子便是朝那方向去的,怎的还没有回来?
张望中,泾陵公子那高大的身躯,果然出现在视野中。
不一会,泾陵公子便来到火堆旁,坐上了主席。
按道理,卫洛是他的妻室,应该坐在他的侧后方,与他紧紧相依,含笑面对诸客。
可是,现在卫洛与他虽然是同一个方向,却离他足有三步远。 不过她是先行坐好,这样的坐法,便无可厚非了。
不过,为了不遗人口舌,卫洛还是搬着自己的榻,再向后移了移,使得自己的榻席,不但是位于角落处,还使得它不与众丈夫的在同一水平线上。
火把腾腾中,卫洛的小脸被逼得通红。她跪坐得笔直,用短匕把几上的羊肉一小片小片地切开。然后,她优雅地持箸,细细地咀嚼着。
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十分优美,不止是优美,还有着旁若无人的自在。
对,便是这种旁若无人。
公子泾陵只瞟了一眼,便忍不住眉心急跳。
他收回目光,决定再也不看向她。可他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脸色已是发青,整张俊脸冰寒之极。
这时,那陈国公子向着卫洛一叉手,问道:“楚王自刎,楚失霸位,世人难免责之于女将军,敢问可曾惧怕?”
这陈国公子一开口,众使都饶有兴趣地盯着卫洛,等着她的回答。
事实上,那一场战事,因为卫洛地加入,使得楚人被世间哧笑后,所有的丈夫,都对卫洛这个传奇性的妇人产生了好奇,也很想问她一问。
卫洛闻言,微微一笑,她优雅缓慢地放下手中的箸,也就是筷子后,抬头看向陈国公子。
她这一抬头,那双墨玉眼,直是熠熠生辉,光彩夺目,配上她那被火逼得晕红的玉容,真是惑人心魂。
这一刻,众使者都是一痴。
卫洛对上痴呆的众人,不由嫣然一笑。
这一笑,宜嗔宜喜,动人之极。
众人更是色授神与,一时都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了。
正在这时,泾陵公子轻轻地一哼。
他这哼声很轻微,也似是随意而来。可那哼声中的寒意,却令得所有人一凛,迅速地从美色中清醒过来。
众使者同时移开目光,暗暗叫道:惭愧。
卫洛没有理会公子泾陵,她白玉般的小手持上就樽,轻轻抿了一口后,徐徐说道:“被如此强国迁怒,自是惧之甚矣。”
她这声音,随意之极,明明说自己害怕到了极点,可那语气却是轻描淡写。众使者不由好奇的看向她。
卫洛迎上众人的目光,再次嫣然一笑。再一次,她清楚地感觉到,一股沉寒的冷气笼罩在他身上,她不用回头,也知道公子泾陵现在的脸色并不好看。同时,她听见公子泾陵不断地斟酒饮酒,转眼间便是好几樽浊酒入了腹中。
卫洛也不理他,依然笑得很欢。
她墨玉眼眨了眨,笑容流转间,清脆地说道:“然,我能苟活至今,实以德天之幸。楚人恨我又能如何?大不了便让他们取了这个头颅去。”
众人一怔。
他们没有想到,卫洛会用如此轻描淡写的态度讨论自己的死亡!
腾腾的火把光中,众人都哑住了。
天下的丈夫,和她一样不怕死的并不少,可是,可是,她却是一个罕见的绝色美人啊。
这样一个有着倾国倾城之姿的绝代佳人,这么轻描淡写的说着“大不了便让他们取了这个头颅去。”不知为什么,这让所有人都感到一种悲凉和不舍。想来,这世间最可悲的事,莫过于红颜薄命,英雄迟暮。
几个公子嘴唇一动,那陈国公子痴痴地看着卫洛,叹息一声,率先说道:“悲夫!实不忍也!”
他也只能说这一句话。就算他是一中等国家的公子,可面对强大的楚国不死不休的报复,也只能说出这么一句来。
众公子同时脸色一黯。
泾陵公子慢慢地持起酒樽,头一仰,任那酒水汩汩间,顺着喉颈四溢。
几个公子嘴唇一动,那陈国公子痴痴地看着卫洛,叹息一声,率先说道:“悲夫!实不忍也!”
他也只能说这一句话。就算他是一中等国家的公子,可面对强大的楚国不死不休的报复,也只能说出这么一句来。
众公子同时脸色一黯。
泾陵公子慢慢地持起酒樽,头一仰,任那酒水汩汩间,顺着喉颈四溢。
这时刻,他脸上的铁青不再,他放下酒樽,望向卫洛的目光不自觉地转为温柔。不知为什么,她越是这般轻描淡写,似乎可以毫不在意地赴死,他的心便越是揪得紧。
他想把她搂入怀中,温柔地吻去她那强装的坚强。
因此,他的手指动了动。
手指刚一动,刚才被震伤的地方便有了感觉。怔了怔,他慢慢收回了手:小儿正是任性之时,不可真被她伤了颜面。
卫洛一句话说出,本来热闹喧嚣的席间,顿时安静得连呼吸声都有压抑。
空气中,只有“毕毕滋滋”燃烧的火焰,以及身周席地而坐的剑客们的笑语声传来。
安静中,公子泾陵淡淡的声音传来,“楚人要取我妻之头颅,还没有那么容易。”
他的声音很淡,很平稳。
可是这淡而平稳的声音,令得众使者同时一凛,从不舍中清醒过来:是啊,这妇人已经是公子泾陵的妻子了。以他之能,自是能护得她周全。
这么一想,众人心中大安。那陈国公子哈哈一笑,双手一拊,叹道:“然也,然也,我等实是杞人忧天也。”
大笑声中,陈国公子举起手中的酒樽,向着公子泾陵一晃,朗声说道:“晋之泾陵,公子之雄者也!方才我等无知,竟徒生忧虑。此酒以敬雄武闻于天下的